河北梆子《钟馗》音乐浅谈
河北梆子《钟馗》之所以能享誉海内外,久演不衰,如今又搬上了银幕,并排成上中下三集电视剧,除编剧、导演的成功和著名表演艺术家裴艳玲的精湛演技之外,音乐设计的成功也是一个关键。《钟馗》的唱腔和音乐是由著名鼓师兼作曲张玉照与著名剧作家兼作曲方辰合作的成果,在唱腔设计上既有出新又不失传统。做到了著名琴师徐兰沅先生所说:“既是亲朋初见、又是归友相逢。”既保持了河北梆子高亢激昂之特色,又增加了优美抒情的时代感。特别在打击乐的运用上更是技高一筹,使传统的锣鼓更具有音乐性、更富于表现力。
文武场合奏的“跳判”
传统戏《钟馗嫁妹》的跳判,舞蹈身段的伴奏只用打击乐即锣鼓。河北梆子《钟馗》的音乐设计,为了充分渲染舞台气氛,刻画钟馗死后嫁妹的特殊意境,采用了以锣鼓为主,文乐伴奏为辅的手法,熔铜锣皮鼓、管弦丝竹于一炉,既雄浑豪放又委婉俏丽,丰富了音乐的表现力。为了保持河北梆子特色,音乐设计者在传统曲牌音乐中找基调,他们采用变奏后的滑稽幽默的“鬼扯腿”曲牌音乐,配合小鬼们的舞蹈动作,使小鬼的表演更加生动活泼、妙趣横生。然后让大锣、大鼓、大铙等演奏的大“四击头”伴随钟馗上场,强烈的对比更突出了钟馗形象的塑造。文乐在变奏后的“朝天子”曲牌和“花梆子”旋律中同七种打击乐器(板鼓、大锣、小锣、铙钹、堂鼓、盆鼓、将军盔)合奏的“战场”“劈杆”“马腿”“双飞燕”等锣鼓经相结合,使钟馗跳判的身段更加气势恢宏、雄奇奔放。通过乐队快而不慌、慢而不坠、弱而不虚、强而不燥、抑扬顿挫、层次分明的演奏,栩栩如生的刻画出钟馗在阴曹地府那特定氛围中,虽阴森但不恐怖,虽鬼怪又有性灵,虽丑陋又极富美感的一位威风凛凛、浩然正气的捉鬼大神形象。难能可贵的是他做到了音乐与锣鼓、锣鼓与身段三位一体和谐统一。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音乐的结尾。钟馗做金鸡独立的“朝天蹬”动作时,板鼓打“撕边”文乐同时奏响一个既不稳定、又不协和的#4音和弦加以渲染。随着演员的造型亮相乐曲终止在5音。和弦在戏曲音乐里是常见的,而这一和弦的运用却不同凡响,它强烈的烘托出三起三落“朝天蹬”技巧的难,更显示出演员功力的硬,使人叹为观止,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高潮迭起的打击乐
谈起音乐设计,人们自然会想到唱腔过门和伴奏音乐等,而做为戏曲音乐重要组成部分的锣鼓,这一中国民族打击乐的最大优势,则往往被忽视,《钟馗》的音乐设计则不然,巧妙的利用锣鼓配合演员的舞蹈身段,是其成功的一大特点,在行路下高的整个表演过程中发挥出巨大威力。但采用了“大、小、大,中、弱、强”的层次变化。(即先大锣点后小锣点再大锣点,先中强、后弱奏、再强击进而推向高潮。)充分体现了打击乐伴奏中,强与弱、快与慢、高与低之间的辩证关系。
首先大锣“滚头子”,送灯鬼和大头鬼登上两张桌的高台,在中速中强的演奏中配合他们的下高动作。当众鬼在高台做“云里翻”下高时,奏响大锣“一击”。当下高后做连续的“砍身”技巧时,打击乐采用3/4节奏型的“马腿”相配合,节奏鲜明,重点突出恰到好处。随着伞鬼亮相的“四击头”的最后一锣,巧妙的转入“小钹滚头子”。这一大一小,一低一高的音色变化,节奏更加明快,显得风趣活泼,伴以挑鬼滑稽诙谐的表演,使戏的气氛由紧张变缓和、由激烈转轻松,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挑鬼下场,大锣奏响快速强烈、疾风骤雨般的“急急风”时钟馗上场,此刻演员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任何表演,观众通过打击乐的演奏,便能感受出钟馗为嫁妹,风雨兼程心如火燎的急切心情。当钟馗登上高台跃跃欲试时,板鼓独奏采用了由慢渐快,由弱到强长达数十秒钟的“撕边”渲染气氛,胜似电影的特写镜头,由远而近,由小到大,使钟馗的形象更加鲜明突出引人注目。随着钟馗“台漫”动作的腾空而起飞身落地,打击乐配以八大仓铿锵有力的大锣一击,烘托出演员身段的帅与美、稳和键。紧接着钟馗龙腾虎跃般数起数落的摔叉技巧时,打击乐又配以战马奔腾的快速“滚头子”把戏剧气氛推向高潮。通过“滚头子”“马腿”“撕边”“急急风”等这些既无音高又没旋律的简单节奏型,在四种打击乐器(板鼓、大锣、铙钹、小锣)速度、力度、抑扬顿挫变化无穷的演奏,使得这场戏高潮迭起美不胜收,给人以交响诗般的艺术享受,就是西洋的交响乐队也望尘莫及。
曲牌结构的题诗音乐
为突出钟馗科场书法演唱精彩唱段“一树梅花一树诗”,音乐设计一反河北梆子板腔体和5调式的常规,采用了1调式曲牌体的结构,板式新颖、曲调清新,为了保持河北梆子特色,作曲者借用了梆子曲牌“柳摇金”的基调变化发展,集江南丝竹细腻委婉和昆曲高雅华贵于一体,行腔流畅、古色古香。为配合演员挥毫泼墨的动作,在每句唱腔后都设计了长达20小节的过门音乐给与抒发,旋律优美如歌,起伏跌宕。特别是乐曲的开头,大曲笛独奏的引子清远嘹亮愉悦入耳,把人带进了北国冰封的天地,白雪皑皑的山谷中盛开着一枝报春的红梅。第一句唱腔“一树梅花一树诗”的前四个字,设计了节奏自由的板腔,给人以潇洒飘逸之感,清峻高洁。第二句“顶风冒雪傲奇枝”的“冒”字,采用了从高音2到中音3的七度大跳来突出梅花不惧风雪严寒的玉骨冰肌。“傲奇枝”三字则用落“1”音的下行腔,稳健挺拔、苍劲有力,给人风吹不倒、雷打不到的气势。在第三句“留取暗香闻广陌”的“陌”字设计上,设计者精心安排了一个落“6”音的小疙瘩腔,委婉动听、耐人寻味。在最后一句“不以颜色媚于斯”的“色”字后面,乐队突然奏出一个振音“3”,把乐曲打散,恰似高山飞瀑清澈见底。然后钟馗清唱“媚于斯”节奏自由发挥尽兴,充分歌颂了梅花高洁的品格。随即乐队一个琶音奏响异峰突起的强烈尾奏加以渲泻,特别是高音唢呐的加入使整个乐队更加辉煌,充分表现出钟馗考场之上成竹在胸压倒元白的气概。通过题诗音乐形象的生动塑造,把一位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中南举子钟馗惟妙惟肖地刻画出来。
清板与烘云托月的唱
第六场“说嫁”钟馗化为厉鬼夜入家门时演唱的“来到家门前,门庭多清冷,有心把门叫,又恐妹受惊”四句清板,是作曲家根据腔为情设计的原则,设计了改良的“二四板”唱腔,旋律既简练又上口,如泣如诉,句句见意,字字有情。乐队采用板鼓轻击,弹拨只奏过门的配器,清新淡雅,荡气回肠,声声入扣,板板击心,突出了一个“淡”字。与此相反后面的两句“未语泪先淌、暗呀暗吞声”则浓墨重彩运用烘云托月的男声合唱伴唱衬托主旋。在“未语泪先淌”的“淌”字后面加上一个“啊”字,并用张嘴音吟唱,心潮激荡如江水滔滔汹涌澎湃,做到了一个“放”字。 “暗呀暗吞声”的“声”字伴唱则用闭嘴音吟唱,行腔哀怨鸣咽似石沉大海一落千丈,体现了一个“收”字。这两句悲凉凄楚的旋律通过乐队管弦凝重深沉的演奏与前面四句清板那淡雅清新的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伴唱的一放一收和伴奏的一浓一淡,真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淋漓尽致的表达出钟馗兄妹生离死别、物是人非倍伤情的内心世界,唱出了《钟馗》的人性美和悲剧美,是《钟馗》音乐的又一生花妙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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