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地球三十亿光年的地方,有个黑洞正在吞噬着一颗小行星。不过,这对于我们所居住的地球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高速公路的出入口,设有不停车收费的车道,我没有办理粤通卡,也没有安装相关的设备,因此这个车道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钱穆在香港台湾多年,天天盼望着“王师”北定中原,所以被陈水扁赶出了素书楼。黄仁宇走过中国很多山区,所以就算他在美国多年,他也能够理解建设新中国的不容易。到了龙应台这一代,她总在纠结如何才能够把“中国人”这三字符给抹掉。同样的河山,三代人,三种不同的感觉。意义,只生产于能够相互感应到的两个物体之间。不同的距离,产生不同的感觉。短距离产生狂热,长距离产生观望,三十亿光年的距离,只能是没有意义了。看戏也是如此。相同的一出戏,对于不同的人群来说,有人会觉得高潮迭起,精妙异常,而另一些人却又会觉得拖沓冗长,乏善可言。对于那些没有安装感应设备的人来说,这出戏一点意义都没有。
当我看到长平两个字,就联想到长平之战。秦人坑赵,四十万生灵一旦化为尘土。上党,那也是一个非常有历史的地名。这个地方春秋时属于晋国。我们詹氏往上追溯九十代,也许就是住在晋国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搬到河北河间府,最后在广东落脚。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才使得我喜欢听河北梆子。
上党梆子比河北梆子形成时间还要早。但只局限于在山西晋城一带常演,现在是属于一种比较小的地方戏种。高平,之前也叫过长平,是晋城市的一个县级市。为了和县级团相适应,高平上党梆子剧团规模肯定非常小。在网上看到他们为了排这个戏,贷款了100万元。好在晋城文化领导机关对他们非常关心,2015年特别批准了5万元人民币作为贴息的补助。为了这出戏能够顺利竞争梅花奖,晋城市的文化领导们也是蛮拼的。高平有很多煤矿,国有的私有的,不知道这些煤老板们有没有赞助过剧团。不见于公开的报道,所以不敢揣测。也好在有文化主管机构的补贴,一年5万块,我想大概应该够他们还息了。银行也可以松一口气,这笔贷款总不至于会成为坏帐。
这么小的一个剧团,这么少的演职员,创排这么一新戏前来竞夺梅花奖,无论最后是否成功,都不重要。起码,向看过这戏的人宣传了高平,让大家记住了高平除了煤还有黄梨、豆腐,更主打的产品则是刺绣。因此在集市相遇一节中,定格特写了卖这些产品的货郞。这在官方,我觉得可以理解。本来他们就有借戏宣传的味道。不过从实际效果出发,我觉得有点小题大作。黄梨豆腐,一年能卖多少钱?至于刺绣,别的不说,在广东,一般人也只听说广绣潮绣,谁会巴巴地去山西进长平绣?
一个小戏种,一个小剧团,不多的投入,居然还前来竞争梅花奖,而我居然还觉得很喜欢,真真让人莫名其妙。所以我一开头就首先表明我喜欢这出戏的根本原因在于有历史的亲切感。至于这出戏编得如何好,演得如何妙,服装多考究,创造了什么样的新腔,发展了上党梆子什么样的做工,如此这般的专业文章,自然有研究员们去写。我只要写明白为什么我会喜欢这出戏,就有一个交待了。
曾经有京剧改革家做过试验,念白的时候把韵白改成普通话,效果很差,观众不认可,推广不了。看新编的京剧,常常就有很搞笑的念白,音是韵得很,词则完全是后现代。让人觉得非常突兀。传统的上党梆子旧戏,念白也不是照着普通话说的。但《长平绣娘》的对白却大胆地用了普通话,而且非常白。我不知道是因为改编的时间太短,来不及加工,还是编剧者的试验,但效果却不让我反感。唱词也是。基本用的是很浅近的词,比如甚啊啥啊,但听着却让我觉得这些词都落在我的心头上了。偶尔有些词,未免有点异议,但要在这个韵里换成别的字,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来。我心里就非常佩服起编剧来。
《长平绣娘》说是从豫剧《绣花女传奇》改编过来的。我后来也看了一下豫剧的视频,感觉相差还是比较大的。上党梆子这出戏,绣娘这个人物基本是立起来了,看完后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很刚烈侠义。这类型的人物,用高亢的上党梆子来演绎,算是各得其所,相益得彰。
演员的演出,非常用力。主演杜建萍的唱功非常不错。就是那个配戏演小生的,唤娘一段,七情上面,又是泪水又是汗水的,入戏也很深。我觉得这样唱小生也很不错,带点老生腔。
要说我觉得不够完美的地方也有。转场最好不要用熄灯的办法,其实可以落个幕。一来比较传统。二来,你不落幕,观众还是能够看到台上演职员在走动,影响了观感。第一场和第二场的转换太快,太直接,让人感觉不到转场的必要性在哪里。后面何宝中状元也太突然了,前面没有半点铺垫。应该交待他平时是如何读书的,可以参考《三娘教子》。或者编剧原本设想到回郑府以后才开始读书,但剧中并没有交待清楚。郑大人如何就是一个忠臣,如何就受到奸人的迫害,这在戏里也没有点明。后面又有讲到这一点,就显得缺少交待,此处可以参考《搜孤救孤》。另外,布景用了一个大台座,桌子、椅子,甚至连床都放在上面,这固然容易挪动,但却让我觉得有些呆板,过于写实了。而且对着观众那一面,右角底下的地方,有一块的颜色明显不同于其它地方。这让我想起粤剧《红鬃烈马》,也曾经有这么一个基台,也是正对着观众的底部,有一块板脱了钉子,翘起来了,也没人贴回去。这得显出他们有多忙啊。简朴是可以,但不能粗糙。还有戏台顶上吊下来的几句诗,既做得不美观,也并不是非要如此不可。在布景上,我觉得可以参考京剧的做法,不要太实,以写意为主。
很多人认为台上的群众绣娘太多,绕得人眼都花了。我觉得编剧大概是想用这个办法来掩护转场吧。好像现在一些新编的京剧,也很喜欢一大帮人在台上唱京歌。《长平绣娘》可能就是学他们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说咱们上党梆子就是这么演的!说到这里,他们的谢幕处理得很有新意,感觉不错。
这几天我又上网百度了一下,发现越剧很早就有《绣花女传奇》。看了一段,突然想起来,这戏我小时候在农村是看过的。还记得看完回家,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一边还想着绣女最后为什么非要回自己的家乡呢,应该还有别的处理方式啊。咳,原来我这喜欢《长平绣娘》,也有怀旧的感觉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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