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落子与武安落子的渊源
文/戴玉刚
上党落子发源于黎城,原名“黎城落子”,流行于晋东南,晋南的安泽、洪洞、乡宁、曲沃、夏县、闻喜,晋中的榆社、左权,河北涉县等地。1955年被山西省文化事业管理局定名为“上党落子”,是河北武安落子的一个支流,约在清道光年间流入长治。
武安逃荒者“淘来”小闹戏
“上党落子”原名“黎城落子”,民间也称“小闹戏”,是河北武安落子的一个支流,大约在清道光年间流入黎城,后同当地语言、民歌相溶合,逐步发展为具有上党乡土风貌的剧种。
武安落子传到长治,大约是清道光二十年。这年,河北省武安、涉县一带遭受旱灾,衣食无着的农民只能外出逃荒。武安县一个叫喜顺的,逃荒来到黎城县东仵村帮人打短工度日,歇工的时候,便随口唱几段“武安落子”自娱自乐。那时,农村的夜生活贫瘠得很,有个锅碰碗响,就会招来一群人,何况还有人会唱落子。喜顺弄出这么一个响动,就像鲜花招惹了蜜蜂,村里人立刻便围个水泄不通。
俗话说,“会看戏的看门道,不会看戏的看热闹。”东仵村有个农民叫李锁柱,识得几个字。他在农闲之余不但会摆弄木工活、柳编活等小手艺,还酷爱看戏文,会哼哼几句。因此,喜顺干唱的武安落子,他比别人听的更上心。听着听着,他不由产生一个想法:如果能把喜顺的这些武安落子戏都学会,那农闲时不就有红火耍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只要有空,他就陪喜顺打短工,一边干,一边学,甚至晚上还把喜顺请到自己家里。俗话说,想要学得会,先和师傅睡。喜顺看他是真心学戏,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会的戏文一股脑儿地教给了他。
后来,喜顺走了,锁柱便开始干唱。后来,有人提出“能不能加点响器?”于是,村里人东凑西凑,添置了锣鼓丝弦,就这样,东仵村兴戏了。
那时候的“兴戏”,就是纯粹的自娱自乐。谁料这一年正月十五闹红火,东仵村一炮打响,从村里演到乡里,又从乡里演到县里,因为是闹红火唱的戏,大家都把东仵村的节目叫“闹戏”。从此,“东仵闹戏”在长治有了声誉,各村的物资交流会、商界的开业庆典、甚至有钱人家庆寿、发丧……都要邀请东仵闹戏去唱。东仵闹戏四处赶台口,到场一站,就地开戏,观众围着看他们演唱———老百姓管这种形式叫“打地圪圈”。
严格地说,李锁柱他们创造的“闹戏”,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党落子。因为,剧目是移植武安落子的,唱腔虽然加进了黎城的“什样锦”、“催眠曲”,但大部分过门唱腔还是武安落子。
但不管怎样,在上党的土地上毕竟出现了一种新的演出形式。与生俱来喜新厌旧的本性,还是让大伙对这一表演形式趋之若骛。不仅黎城有了水洋、隔道、路堡、东阳关等落子班社,而且影响到毗邻的潞城县、平顺县。很快,潞城县潞河村组织了合义班、微子镇组织了新义班、李家庄组织了福义班。平顺县寺头村组织了德义班。长子县鲍店村组织了天成班,长子县色头村组织了三成班,等等,长治各县落子班社得到很大发展。
武安落子《借髢髢》
武安《借髢髢》“借红”长治《钉缸》
说到落子的发展,不能不提最初的两个小搭戏《借髢髢》和《钉缸》。从武安的《借髢髢》到长治的《钉缸》,上党落子最初唱得都是小戏,谈不上唱大戏,更谈不上唱连本戏。
武安《借髢髢》的“髢”原意是“假头发”,将两个字迭起来,“髢髢”则是一种别在发髻上的头饰。《借髢髢》最初是从武安传来的一个小搭戏。讲的是新媳妇四姐欲回娘家,为将自己打扮得更加漂亮,特意去找邻居三嫂家借花髢髢。三嫂有心和她开个玩笑,遂以怕她从驴上掉下来摔坏、怕她娘家人多手杂摸坏、怕她娘家老鼠多被咬坏为借口,假意不借。爱美心切的新媳妇,经百般解释、千番恳求,最后终于破涕为笑将髢髢借到了手。该唱段没有曲折的情节,以三嫂、新媳妇的对话为主体,围绕着“要借”与“不借”做文章。语言结构采用了武安落子喜用的重叠复沓手法,将一些唱句作多次使用,每段之中仅稍作变化,不仅毫无累赘之感,反使人物性格在一层层递增中得到强化,如:“我是不借哩。”“我是要借哩。”“我是不借不借不借哩。”“我是要借要借要借哩。”缀于多段之尾,使三嫂的戏谑之情和新媳妇的爱美之心步步加深。语言通俗、风趣、俏皮,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与乡土气息。
长治《钉缸》是颇具地方特色的一个小戏,以小炉匠、王大娘一丑一旦两个角色表演,诙谐逗趣,深受小老百姓的喜爱。如,王大娘唱:“王大娘离绣房,听得门外有炉匠,穿宅过院来的快,来到自己大门上,上前开开门两扇,抬头观见一炉匠,上前讨你烟一袋,有件事儿犯商量。”“早晨打了个二号盆,晚上又打腌菜缸,两样生活交你做,铜钱你要几十双?”如,小炉匠唱:不知你家伙有多大,不知你缝子有多长,不要你多来不要你少,铜钱要你八十双。”古代民间俗称有三百六十行,锔锅锔碗的小炉匠在三百六十行中,名列第37位,排名靠前,可见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很大关系。现代人打碎了一些生活用的瓷器,随手就扔掉了。古代则不然,不往远的说,就是上世纪五六十年,锅碗瓢盆破了也是能补则补,能锔则锔,修修补补还要用。晋东南的小炉匠职业有着悠久的历史,追溯源头,与长治的冶铁史关系密切。在长治县荫城一带,家家户户都安有小铁炉,男男女女都会打铁铸钉,也造就了一大批走村串户的小炉匠。《钉缸》采用一问一答的对唱形式,具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特别是领、合的句幅,一短一长,前后重叠,从局部看,它是不对称的,但从整体看,两部分又十分规整。
《钉缸》的表演,借鉴武安《借髢髢》的演唱风格,并不断创新,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经红遍长治市潞城、长子、屯留、平顺、黎城、长治县一带,深受小老百姓的喜爱,至今很多人仍会哼哼几句。
长治县李老三、郭慧荣表演的《钉缸》
武安名优“再造”黎城落子
1952年,戏曲家墨遗萍曾为上党戏曲题过一副著名对联:“宋泽州孔三传开创诸宫调八百载遗风未坠,清黎城老四虎提炼落子腔九十年余韵翻新。”其中提到的“老四虎”就是“黎城闹戏”向“黎城大落子”创进的一个关键人物。
老四虎即王四虎,又名韩保台,武安落子的一代名优。他不仅谙熟武安落子,而且掌握河北梆子、河北平调的不少剧目,名声遍及涉县、武安、邯郸、永年等区域。光绪十年,黎城闹戏在与上党梆子、上党皮黄“抢台口”中领略了韩保台的厉害。
当时,“枪台口”是件十分棘手的事。“台口”就是演出市场,就是钱。“抢台口”当然就是争夺财源。这种现象,直到今天也屡见不鲜。当时黎城城南村的闹戏“天元班”就碰上这种让人气不忿的事:本来他们预约好的台口,被上党梆子戏顶了。这哪能行?“为了一台戏,敢输二亩地”,东家掌班们一合计:上河北请大把式!这一请就请来了韩保台。可以想见,韩保台披挂上阵,“能文能武能鬼神,数十人千变万化;可家可国可天下,二三步四海九州。”一场戏下来,某上党梆子剧团就趁子夜“拉箱走人”了。
但同时,韩保台也发现,黎城闹戏小打小闹,确实不成气候。“天元班”这时诚邀他住下来教戏,正和韩保台心意,他决心大刀阔斧对黎城闹戏改革,进而施展自己的才华。韩保台首先对闹戏的“腔调”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一改闹戏中不分角色、不管情绪的“一道腔”唱法,使闹戏在大起大落上有了灵魂;为了使闹戏的整体音乐比肩梆子的高亢激昂,他把闹戏原“尺”字的定调改为“上”字定调,除文场增加板胡、笙、等乐器外,武场打击乐全部换上上党梆子的家伙,完全摒弃了武安落子小锣小镲的打击乐。其次,在场面上引进上党梆子美轮美奂的帐幔裙披、蟒靠蜁氅以及禁尉大铠、金瓜钺斧、朝靴笏板等极受观赏的戏曲包装。三是在演出剧目上一改以往的“三小”戏,代之而起的是历史戏、袍带戏,如《平辽东》、《包头山》、《三劈关》等大本头传统戏曲......至此,黎城闹戏,开始一场革命——终于找到并确立了自己的发展方向。从此以后,黎城闹戏可以说“俺再也不是挪来的武安落子啦!”
光绪二十年,黎城县子镇秀才“七先生”杨国藩用自己多年行医集攒下的家资,置办场地设施,招收20余名学徒办起戏曲科班,隆重聘请韩保台为“掌班”。这就是上党落子历史上著名的专业科班——“七先生班”。“七先生班”为长治培养了一大批落子演员。在确定叫什么剧种的时候,七先生和韩保台反复推敲,决定称自己的戏为“黎城落子”。这样,黎城落子第一次出现。1955年,黎城落子被山西省文化事业管理局定名为“上党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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