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宗颐先生乃当代汉学泰斗,虽久居香江,而对于故乡的地方剧种——潮剧,却情有独钟且深有研究,曾撰写《“言路”与“戏路”》、《<明本潮州戏文五种>说略》……这几篇文章可谓是潮剧研究史的划时代之作。饶公早年在总纂《潮州志》的时候,曾开辟《戏剧音乐志》这一门类,为历代旧志所无,对保护地方的戏剧文献资料起到很大作用,后来曾为潮剧网站题名为“潮剧大观园”,把潮剧所蕴含的丰富内容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相媲美,评价可谓极高;又为《潮剧志》题序并欣然赋诗,诗曰:梨园往事自堪夸,一帙丽情纪岁华。鳄渚风谣随去水,教坊依旧唱桃花。哄堂摘耳闻啰哩,待溯鄮峰粉蝶儿。正字菱花南戏在,三更听唱水心词。轻三重六咏弦诗,拍板来源未易知。斟酌半音成律准,由来丝竹是宗师。
饶公对潮剧的研究主要有以下的贡献:
一、探索潮剧渊源
潮剧也叫“潮州戏”,有“南国奇葩”之称,清代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记载:“潮人以土音唱南北曲,曰潮州戏。”虽然潮剧历史渊源悠久,但是一般潮剧演员或者从事戏剧工作的人员,限于本身的学识,不明其历史渊源,其水平只体现在表演上,不足以追本溯源。而饶公学通古今,他利用戏剧本身的戏文,稽古探原,推证出潮剧源于温州的南戏。现面世的最早潮剧戏文为明宣德年间《刘希必金钗记》,由宋元旧篇《刘文龙菱花镜》改编而来。因为在宋代来潮为官者很多是江浙闽南籍官员,所以潮剧受温州南戏影响甚深也在情理之中。据清代乾隆周硕勋《潮州府志·职官志》记载,宋代时莅潮的温州籍官员共有7人:当通判的有淳熙年间的蒋韶,嘉定年间的周茂良和潘子顺,宝庆元年的李文伯,知潮州军州事有乾道七年的宋敦书,淳熙年间的张秀樗和嘉熙年间的林士尹。因此,这些官员在治潮期间,推动了江浙文化与潮州本土文化的交汇融合。饶公又在《明本潮州戏文论文集序》中通过漕运论证了南宋时期潮温两地海上运输的频繁,指出:“既有经涉大海的网运,往来潮、福、温三州,南戏由温州传播闽潮,且经地方官的提倡,是很自然的事。”(《选堂序跋集》265页)由此可见潮剧来源于温州南戏有官员治潮和漕运两条主要的途径。
二、把方言与戏剧联系起来进行研究
在戏剧的表演特别是念白中,会经常出现地方方言,这些方言都是生活场景在舞台上的再现。比如《扫窗会》中王金真唱道:“你许块庭院深深……”“许块”便是潮州方言词,《扫窗会》为古本《珍珠记》中之一出,所以此处也是方言与戏剧相结合的一例。在目前已知的五种明本潮州戏文中,其唱词亦有很多方言词。饶公在闽方言国际讨论会作的主题演讲为《“言路”与“戏路”》,“言路”即语言的道路(the road of language),也就是语言的发展历程,这篇主题演讲就是将方言与戏剧联系起来,用戏文去研究方言的演变过程。饶公在此文中以潮州俗语“十八棚头做到透” 为例,考证出“十八棚头”是指十八出温州南戏,而其中的《戏上戏刘奎》便三次出现了“嗹哩啰”这词,同时饶公也指出“嗹哩啰”和“嗹哩啰”这些词语可追溯至《五灯会元》,南宋叶适的《水心文集》和史浩的《粉蝶儿》等,可见此词汇的传播程度。潮州出土的《刘希必金钗记》第四十出《雁儿舞》中也出现了这样的词汇,里面有一段帮声是“哩嗹啰嗹,哩嗹唻啰哩……”这也可以看出方言与戏文之间存在明显的连带关系。饶公还用潮州话中的“加啰”、“加哩啰”与戏文中“哩啰哩”联系起来进行研究:潮州方言里面也保留着“嗹啰曲”一词,而现代汉语中也有“啰哩啰嗦”一词,所以可以看出“哩啰哩”影响的广泛性,这也是方言和戏剧相互影响的例证。
饶公对于潮剧的研究,可谓硕果累累,本文所列举者,不啻管中窥豹,而舛谬之处,尚祈方家有以教之。
南戏是中国的百戏之祖。
宋室自南渡之后,定都临安。温州是南宋除杭州以外最繁华富庶的商业都市,诸色艺人也纷至沓来,一种新的艺术样式——南曲戏文,就在这样的土壤中孕育、萌发。
南戏熔歌唱、舞蹈、念白、科范于一炉,表演一个完整的故事。南戏运用南方曲调,韵律、宫调均无严格规定,一般采用五声音阶。明代南戏流传到各地之后形成的声腔共有五个系统,也就是戏曲史籍上所载的五大声腔:浙江的海盐腔、余姚腔、江西的弋阳腔、江苏的昆山腔和闽粤的潮泉腔。
南戏的角色主要有生、旦、净、末、丑、外、贴等七种,演唱的方式比较自由,富于变化,没有一人主唱的规定,根据各种上场的角色需要均可演唱唱,且创造了独唱、对唱、轮唱、合唱等演唱形式。南戏不仅使用南曲,而且也吸收了北曲的曲牌,创造了“南北合套”的形式。
由此可知,南戏艺术形式,乃是中国戏曲早期比较成熟的艺术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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