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听少瑜唱曲,你会觉得管弦相形失色。
少瑜天生一把好嗓子,甜润可人。她生长在知青家庭,听着父母的小提琴声和歌声成长,从小就是学校的文艺活跃分子。入汕头戏校后,她如鱼得水,像百灵鸟一样,唱遍校园。同学笑她是“厕所歌星”,每次到洗衣房,要唱到兴尽,衫裤“洗到破”。当时戏校在礐石,少瑜起早到井边吊嗓,歌声如井泉醇美,令行人驻足,成为“礐石一景”。读二年级时,她录了《益春藏书》,这个戏原是师姐做的,少瑜听会了,在校里唱出了名,于是优选录音。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少瑜那时候“气力好”,从早唱到晚,毫无倦意。潮剧前辈的录音,京剧、越剧、黄梅戏,民歌、流行歌,都是她揣摩的对象。凭借苦练,兼收并蓄,她的唱腔突飞猛进,成为同龄旦角的佼佼者。潮剧的传统唱法,喉部承载重,气息浅,声点低,行腔刚性有余,柔婉不足,也不耐唱。少瑜借鉴民歌唱法,提高发声位置,注重共鸣,巧妙运用真假声。难得的是,尽管融会了外来元素,但她的咬字归韵,遵循传统,新唱法依然“潮味”十足,成为继朱绍琛、邱楚霞、陈燕鸣之后,潮剧“歌化”的代表人物。她尤其擅长轻唱,使气息平稳,持久不衰,声音张弛自如,飘逸妩媚。其运气之精妙,可与秋姨的咬字、范校的行腔相媲美。
也许因为声音太出色,她的其他动人之处,都被忽略了。其实,少瑜扮相俊美,虽然早期清瘦,往后发福,但不变的是一份端庄,几分邻家女孩的清纯,而笑容始终灿烂。出道之初,她的台步也好看。如《龙女情》“降雨”,她一身短装,跑圆场轻盈利落。“剥鳞”的抢背、虎跳、卧鱼、乌龙绞柱等高难度动作,她同样做得出色,从而留下“龙女”美名。她塑造人物,细腻到位,如《血溅南梁宫》的陆玉莲。为查明真相,代父报仇,“玉莲”谎称姐姐有羊癫痫,她一反常态,高八度念白,唱腔花哨放纵。为使母亲和姐姐远离京师是非地,“玉莲”有两张脸,一张给自己看,哀楚无助;一张给亲人看,冷酷逼人。两张脸转瞬交替,明暗易辨,实在了得。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潮剧院将一批老戏及新编未上演的剧目制作出版,俗称“快餐录音”。少瑜参与了多部戏录音,却不乏佳作,其中《绣襦记》、《荆钗记》和《花笺状》,唱功甚至超越了此前的剧目。像《花笺状》“书房智探”和“客店锄奸”,少瑜演唱的朱玉莲,为探明丈夫下落,步步引诱恶少杨庆春上钩,最终问明真相,手刃仇人。玉莲的无助与悲痛,机警与果决,听来绘声绘色,慑人心魂。无须红氍毹,无须七彩衣,只要用心,用肺腑之声,就能唱活人物,这成了少瑜演艺生涯的一个亮点。她的轻唱发声,柔婉纤秀,非常适合录音。从1979年毕业到潮剧院工作,到1991年隐退,少瑜的粉墨生涯,只有十来年光景,当主角的戏也不算多,所幸留下了数量可观的绝响。
她的戏路,不算广,接近本色表演,以温婉贤淑居多,个个美丽动人。有人说少瑜的行腔,有情有韵,只是声线追求唯美,一意缠绵,反成瓶颈,让人似曾相识。这也许是她醉心歌唱,自我渗透过重所致吧。化身为传统戏里的女子,命运乖舛,唱腔也像缠脚布一样,难得张扬,这样的角色唱来难免压抑,冷艳幽怨——也许听后台歌,你能耳目一新。当少瑜站在局外,向你娓娓道来,你能感受到,她声线的巨大张力,还有平素饰演角色收敛的能量!
缘于一份挚爱,2003年,已经“歇戏”十多年的少瑜重回戏校。她学起椰胡,拿起教鞭,成为一名唱念教师。在潮剧中年旦角纷纷远离视线的今天,她的复出,难能可贵。为了当好园丁,她多次自掏腰包,请声乐老师“充电”,并将多年演唱实践归纳总结。她数载耕耘,尽心尽职,如今桃李芳菲。2011年初,少瑜被汕头市人才工作协调小组命名为市专业技术人才类优秀拔尖人才,这既肯定了她为潮剧做出的努力,又寄予厚望。不过,熟悉少瑜的人都知道,她为人低调,崇尚厚积薄发,追求完美。她更适合在音符编织的世界中,从容绽放,并由此发光发热,温暖他人。
新的起点,不变的节奏,愿少瑜美丽依旧,脚步开阔,一如她的歌声,曼妙悠长!《汕头广播电视报》(676期)第17版“文化·潮艺”版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