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炎自幼随张木津学艺,四十多年来在多部潮剧电影中身担要角,他从小生演到老生、又负责统领戏团、监制、筹备、导演等工作。

去年5月18日傍晚时分,潮剧老生王张应炎与小生王陈楚蕙前来我下榻的酒店相晤。这是我与这两位生王的初见。早在30年前,两位生王来北马登台,时逢“五一三”种族暴动而缘悭一面,那时母亲牵着我的小手仓惶登上三轮车。今晚见到他们时,已是30年之后了。

一般切的寒暄后,喜见他俩龄趋60,身材依然保养的得宜。从踏出酒店走在尖沙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转左拐右,越过数座天桥,只见两位的步伐比我这位后生仔还要矫捷。他俩走得越快,我心中不禁大喜,心想楚蕙姐还可再演多10年、20年;应炎兄也可以再统领剧团与负起监制的重任,看来,张木津的精神与衣钵要靠蕙姐炎兄继承下去了。

张应炎与陈楚蕙自幼在新天彩戏班随张木津学艺,两人辈分属师兄妹。四十多年来,张应炎在多部潮剧电影中身担要角,当时的电影或唱片,楚蕙-巧玉-应炎铁三角的阵容是最好的口碑,也是品质的保证。1966年,新天彩潮剧团在曼谷登台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1969年新天彩剧团来北马演出,北海、大山脚、槟城、高渊、巴里文打、双角、角头的居民纷涌到场亲睹巨星演出。

中年后的炎兄,以老生贯有的浑重音调,回忆往事蕴慨地说,“当年暴动戒严戏班被困在高渊十多天……30年了……”当年我才5岁,只知道母亲与邻居路头路尾相见时的问候语是:“看陈楚蕙做戏了吗?”那时童心的雀跃是因为去戏棚脚可买零食。炎兄续说:“后来知道双溪大年平静,就载整班人到吉打演出……”

三十多年前,若一出戏需要到两位小生时,一位是楚蕙,另外一位则是应炎了。除了能担正小生的角色,应炎还能演须生。不过剧友都认为,张应炎在少壮时的老生相不比中年的好,这是事实。炎兄在《洛神》饰演曹丕,脸庞清瘦,小生相还可接受。但在《牡丹亭惊梦》演出员外杜宝及《共扇奇缘》演尚书王镇就有一点不足之感;脸气不丰如何当得贵户员外?再且少壮年代的声带没有中年后的沉重。

中年后的炎兄牟丰额昂,鼻梁高挺,不论担演员外或一品高官,套上髯子,台步稳重。譬如在《红鬃烈马》中,炎兄饰演的王允角色,一步出台,台风架势已慑全场,在港式独特撼人的大锣鼓摧擂下,仅是开场的几句话:“王允当朝居一品……”台下观众对他品味不尽。出场就能牵引观众的演员,自当有其到家的功夫,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张应炎就是这一类级的老生王。

从学艺、从小生演到老生、又负责统领戏团、监制、筹备、导演,对潮剧国粹的贡献超过半世纪,屈指一算,在香港潮剧界找不到第二位。经过张应炎监制、修剧本,故事严谨紧凑,祛粕存精,这又是炎兄的另一本领。

公认有官相

张应炎很有“官”相是行内人公认的,在潮剧中他大多数演刑部大臣、吏部尚书、相国大员一品的角色,在台上的台步做功,一举一比绝不虚发,尤其是他戴上髯须,一声“住口”,双指直叉,另外一手捻髯,双眼腾光,自然流露出磅礴愠气。在北马的潮剧迷都喜欢拿张应炎与许云波相比高低,无可否认,许云波的“万能波腔”也是香港一绝。做个贴切的比喻,张应炎就是余天,许云波是费玉清;又,要如何比较邓丽君与凤飞飞的功力?张应炎沉重的咏叹唱腔,敢说是本世纪一绝。所以,那些有珍藏张应炎早年录制的《一门三进士》黑胶唱片者,请好好珍藏,那是原汁原味的。读者们,您知道这套原声唱片的价值吗?好让我做个具体的比喻,就好像邓丽君的《彩云飞》、凤飞飞的《我是一片云》、费玉清的《白云长在天》电影原声带一样的珍贵。这样一比,年轻一辈就领略到。恐怕在本世纪再也难找到另一位歌手能唱得过他们!

还有一件不为剧迷所知的事,谈起《一门三进士》,张应炎呷了一口啤酒,得意地说:“录制这出戏很轻松顺利,那一次只需几个钟头就完成!”太奇妙了,果然轻松境界下录出隽永名剧。

18日是工作天,酒楼宽敞的楼面只有几座食客,环境非常的淡雅清幽。在酒楼澄黄灯光的照射下,与两位潮剧天王交流,从祖籍家乡的陈年轶事,到新、马、泰的潮剧发展等皆无所不谈。

酒楼席间,楚蕙姐点了多道佳肴,并为我频频夹鱼舀汤。即将离席时,桌面上的食物还剩下泰半,主要是知音相会,意不在食;二来是闻说香港潮剧开山祖师张木津先生已去世,痛感骤侵胸中,故而胃口全失。在东南亚流行至今的经典潮剧,多数出自张木津的手笔。当年在新、马、泰盛行的潮剧电影,是由香港的新天彩潮剧团所演出。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张木津,潮剧当年就不可能在东南亚盛传至今,历史也要改写了,对潮剧有研究者不会反对这说法。

离开酒楼走在尖沙咀的街道上,我们似乎还在继续席间讲不完的故事。街灯护陪我们走过天文台道,然后在金玛俐路夜别。

张应炎虽是做了祖父,但是年龄与艺术经验就是他越珍贵的本钱。有位剧友说了一句开玩笑的话:如果没有张应,炎戏就做不成了。我觉得这是真话。每次楚蕙潮剧团到新、泰演出,从排练、筹备、导演、修剧本,如果没有张应炎,这棚戏真的是做不成。所以应炎与楚蕙是最佳的拍档。

登高不喘

20日,应炎楚蕙陪我到大屿山天坛佛游山。从底层拾级登上天坛至少都有百余级。只见两位祖父祖母级的天王,快步与我这位后生兄平步登上天坛,毫无气喘。如果炎兄蕙姐要退休,我会发动召集泰、新两国剧友“掠紧紧,唔放人”!到时才升堂坐审,“登高不喘,证据凿凿,退休息演,从何说起?”如果应炎楚蕙真的退休,可预测到的是东南亚潮剧会进一步退落,兹因新、马、泰剧迷对港式的潮剧认同感太深了。所以炎兄蕙姐要退休,请三思,人在江湖,要如何向支持您们四十多年的剧友启口?

大屿山天坛佛四周壮岭绵延,丛峦叠翠。状默的山岭是经过亿年天地的哺育形成。前往大屿山天坛佛要经过一段蜿蜒山路,经过一阵的颠簸,到了天坛佛眼前就是锦绣峻岭。正如张应炎经过半世纪潮艺的洗炼,终于功力深厚,可比喻是氍毹一苍松。仅此代表新、马、泰剧迷向张应炎对潮剧的奉献致最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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