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年前,戏剧家田汉观潮剧被感动,欣然赋诗,以“荡气回肠听《扫窗》”赞赏姚璇秋的成功演出。
《扫窗会》又名《扫纱窗》,为明杂剧《珍珠记》的一折。明初有南戏《高文举》,已失传。存世有明传奇《高文举珍珠记》(又名《珍珠米糷记》或《米糷记》),万历刻本,是弋阳腔、徽调的传统剧目。一般规模较大的潮剧班子,均有演出《扫纱窗》。50年代初,此剧经广东省潮剧团再整理,定名为《扫窗会》。虽然是一个传统折子戏,经整理之后,主题更加鲜明,突出歌颂王金真和高文举贫贱夫妻始终如一的真挚爱情又敢与权势抗争的精神。
书生高文举穷途无依,被王员外收留。王以女金真妻之,并助其上京考试。高文举中了状元却被温相强迫入赘,命家仆张千送信接金真来京,又被温相换作休书寄去。
金真接书,知休书有伪,跋涉到京,企会文举一面,谁料又遭温氏所害,打入厨下为婢。后得老奴之助,教她假作扫窗,夫妻相会。正诉衷情,温氏发觉,文举只好搬梯让金真逾墙逃走,并教她往开封府包公台前告状,夫妻才得团圆。
姚璇秋在《扫窗会》中扮演王金真,既继承了潮剧的传统,又有她自己的创造。王金真凭自己对丈夫的了解,坚信高文举不可能写休书寄回家休妻。因此她不辞辛苦,上京寻夫。没想到踏进相府就陷入温氏所设的圈套,头发被剪掉,绣鞋被剥去,让她当个不能随便走动,日间汲水夜里扫地做粗活的奴婢,往死里折磨。更让她痛苦的是,明知自己的丈夫就住在这府宅里面,却没有办法见面。她默默忍受着,支撑她的是爱情的力量,正义的力量。王金真拿着扫帚上场,唱“曾把菱花来照,颜容瘦损添枯稿。正是愁人来听见寒蛩语,哎寒蛩呵,越添妾身愁怀抱。”这段戏,姚璇秋无悲有愁的表演,既准确又传神。王金真不会顾影自怜,没有为自己的悲惨遭遇伤心,只要能找到丈夫,这一切都必须忍受,值得忍受。她担忧的是今晚是否能找到丈夫。接着王金真唱出了对高文举的怨,“哎,官人!罢了官人我的夫,你那里深深宅院,喜乐陶陶。有谁知你妻子时乖运蹇,落在他圈套。”继而又宣泄内心对温氏的愤,“哎,温氏呵,你本是个天降罪魔,敢将我同心掰破了。倚你爹的官高爵高,将妾身百打(来)千敲。”这里,观众看到的王金真对高文举是有怨无恨,对温氏是愤而不怒。就这么一段唱,姚璇秋已在观众面前塑造出一位善良娴淑,爱情坚贞,性格倔强的中国古代妇女的鲜活形象。还是这个王金真,在怨和愤不能自解的时候,激动地把手中的扫帚扔掉。稍一冷静,她又后悔起来,因为好心的老女佣已经告诫过她,今晚夫妻能不能相会全靠这把扫帚,怎可以把它丢下?于是演员以一段颇显功力的矮碎步作摸索地上扫帚的表演。扫帚终于找回来了,接连三个“在”字的叫句,道出了人物心中的欣喜。接下来便是人物以扫地为掩护,逐渐接近高文举的书房。这是一出声情并茂,刻划人物内心活动精细入微的折子戏。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少春看了潮剧《扫窗会》后著文说:“姚璇秋先生的王金真,翁銮金先生的高文举,称得起功力悉敌,珠联璧合。高文举一出场,从唱‘望云山缥缈’起那一大段唱工,配合着很吃功夫的身段,我心里曾惊异说:‘这完全是昆曲的路数’。王金真出场后也是如此,只看她那一只短短的扫帚,怎样拿,怎样扫,怎样丢,怎样找,如何对它冷淡,如何对它寄与生命的转变,种种身段,都是由抒情的起点,通过艺术的锤炼,达到真实与美妙相结合的意境。”
《扫窗会》是姚璇秋的启蒙戏,也是她的成名作。作为启蒙,教戏先生传授给她传统的唱念和做派。至于如何把程式用活,把台词处理成人物的心声来表现,则是她在导演的帮助下,经过长期揣摩和磨练逐步完成的。用姚璇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人物的心声最难唱,特别是要唱出带感情色彩的唱腔,就更难了。《扫窗会》中有一句唱词‘我只得进前退后,唔敢声高,只落得十指尖尖在这窗外敲’,原来用大声唱出,导演郑一标先生指出这样唱人物就缺乏生命力,要唱得‘唔敢声高’,又要让观众听得见。还有‘进’与‘退’,都是那么两个程式动作,后来我根据剧情规定情境去表现,份量就不一样了。这一次已不是因袭老艺人传授的表演程式,而是我对人物重新理解和认识之后,在创造角色上产生了一次新的飞跃创造出来的艺术形象了”。正是从形似到神似,脱胎换骨之后,姚璇秋便在扫窗寻夫、掷沙震梦、门外探夫、书房相会和惜别跳墙等一系列戏剧动作中,塑造出一个属于潮剧,也属于她自己的光彩照人的王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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