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美于丑，寓庄于谐——潮剧新星陈鸿飞的艺术风格

与诸多剧种一样，潮剧的表演艺术，长期保留着传统戏曲对舞台时空的独特处理，表现手法多具虚拟性和程式性。但是，潮剧演员的技巧、形态，所谓眼、手、身、步法，则更多的是从潮汕特有的生态环境和生活素材所汲取、提炼的，故而特别具有生活气息，富有“潮”味。这方面，在潮剧各大行当中，尤以丑和花旦的表演最独具风格，可说得上是潮剧的一大审美特色。就说丑吧，潮丑善于通过诙谐、幽默、滑稽，简言之，通过一个“笑”字来否定、嘲弄假、丑、恶，肯定、彰扬真、善、美，从而产生喜剧性的深刻的审美效果。潮剧院一团的陈鸿飞就是工这一行的一位新秀，一颗熠熠生辉的潮丑新星。

早在1994年在潮汕三市的潮剧卡拉OK大赛上，我就观看过陈鸿飞的参赛表演。当年他是澄海潮剧团的一名小青年，大赛结果获二等奖，所演唱《卖饼歌》等数曲，使我颇受感染，深信这是潮丑的一株好苗子。此后，他孜孜不倦地师法、模仿潮丑前辈各大家，以其过人的天赋和勤恳刻苦，逐步掌握了丑行的诸多看家本领。他炼出一副好嗓子，音色生玉，模仿力强，含咬吞吐，字正腔圆；他锻就一身好功夫，大凡椅子功、梯子功、折扇功，乃至念珠功，都深得诸家名丑三昧。这些，都不能不令人为之羡叹。当然，其声腔的成就和各种绝艺都是苦练出来的，比方练习念珠功，念珠抛空套颈，就不知有多少次套偏了，把个光头打出了一块又一块的“乌青”来。

尤为值得我们审视的是，作为喜剧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行当，丑角表演艺术的美学价值是无可置疑的。这不仅仅是缘于丑角所掌握的各种技巧、绝活，及其令人叫绝的唱念，极具夸张以至形变了的神态、动作，已足以给人带来无限的感性愉悦，而且更缘于丑角的表演，擅长藏美于丑，寓庄于谐，令人愉悦、陶醉之余，深获理性的启迪。这更是潮丑表演艺术的审美效果和审美价值所在。这方面，代代潮丑，衣钵相承，异彩纷呈，给观众留下了深刻而丰富的审美印象。

一曲《但求无疚存心胸》就是藏美于丑，寓庄于谐的典范。张无意临刑前这一长达十分钟的唱段，陈鸿飞高吟低诉，宛如潺潺流泉，娓娓唱来，酣畅自如。他时而悲中带笑，低回幽怨，时而高亢激越，亦谐亦庄，既达致各前辈唱工的某些火候，又令人觉得是陈鸿飞的“这一个”。《古琴案》中的县令胡图，名谐“糊涂”，已自抹上几分喜剧色彩。其实，他并不糊涂。他十分明白，古琴一案，只要他违心枉判，升官发财绝对不难，但他却不能这么做。于是，王爷的威压，老婆的劝逼，与公理良心的激烈争斗，顿教他“冷汗如珠嗒嗒滴”，进退两难。可以说，《升官发财在此时》，是溶美入丑，庄谐融趣的又一曲动人绝唱。其他诸如选自《徐九经升官记》的唱段《当官难》，道尽了封建时代官场的尔虞我诈，乌烟瘴气；选自《访鼠》的唱段《娄阿鼠求签》，娄阿鼠“鼠鬼鼠相”，形神皆似。不管是正面人物还是反面人物，都在藏美于丑，寓庄于谐上达到了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说，所有这些都不无在充满美的喜剧氛围中，充分展示了丑角唱做并工的审美形象，那么，这种表白式的露丑唱词，无疑极其深刻地刻划了人物的性格，揭示了人物深层的文化底蕴，使喜剧的文化含量和社会意义大大地增强。

秋凉了。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陈鸿飞也不失时机地淌上了收获的车流，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其艺术专辑。从所提供的目录可知，他所选凡16个剧目，19个唱段，以古装戏为主，也有某些现代戏；以丑行唱工为主，也有反窜其他行当的唱段，颇可较为全面地观赏、了解陈鸿飞的艺术心路和艺术表演历程。陈鸿飞正年轻气盛，前途当无限量；假以时日，在丑行上期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或者是“更胜于蓝”，或者是“另树一帜”，都非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