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潮剧于我而言,是一种“精神鸦片”。那时候,没有现在娱乐方式的多样化,连电视机都没有,更别奢谈其它,收音机就成了自己的娱乐舞台,陪伴自己成长。
母亲是潮剧谜,在她的熏陶下,从小,我的血液里就开始浸润着潮剧音韵。开始是无意识地听听,后来稍大,就听上了瘾。我的同龄人,尤其是男生,是很少听潮剧的。跟他们说起潮剧,他们都说听那个是慢性自杀,伊伊呀呀的,一句唱得老长,别说听下去,连屁股都坐不下呢。我就笑了,也不跟他们瞎掰,说了他们也不懂,反而会取笑你。潮剧就是那伊伊呀呀的好听,省去这些,那就叫话剧了。这就是戏曲的魅力。他们不听,是他们与潮剧无缘,没耳福。
那时候,没有什么卡拉ok带,听到妙处,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哼。有一次,就带着一个幼稚的疑问问母亲:“怎么有些唱到后截,就有好多人跟着唱?”
不过,那跟着唱的后一截,特好听,真的抑扬顿挫,荡气回肠,浑然天成。
母亲说:“那叫帮声,演员有时唱到后半截,唱不起来,幕后就有许多‘帮声’的给接起来。”
现在想起来,为什么彼时的的潮剧要“帮声”,今天的潮剧,演员都几乎不用帮声,唱得那么“从容”,“面不改色”,是他们真能唱吗?
所以说,现在好多潮剧听起来“白整无味”也就不足为怪了。
潮剧听多了,就自然成了“铁杆潮剧迷”。哪出潮剧是哪个剧团演出的,谁唱的,叫什么剧目来的,耳熟能详,随口就能说出来,有时只听个头,或几句唱词,或开场的序曲,或某个演员的声音,就能辨别出来。
这几年,好多剧目,听了老半天,不知道是哪个剧团,哪出戏,全是新面孔,千篇一律,千人一腔,就是没能留住他们的声音和名字。没办法,是俺的耳朵退化了。
过去,潮剧总能给人以心灵的洗涤,性情的陶冶,情感的滋润,精神的慰籍。像《白玉扇》,除了歌颂忠贞不渝的爱情,也表现不可割舍的亲情,更是抨击封建礼教的毒害性与暴君的残暴和冷酷,连皇姑都深受这些封建毒瘤的残害,难逃一劫。特别是最后一场,把眼泪都听下来了。这样的潮剧作品,不传盛都不行。就算《江姐》这样的“红色经典”吧,也不是为了政治的需要,落入那种“高、大、全”的窠臼,扮演江姐的姚璇秋的唱腔和唱功那是没得说,声情并茂,扣人心弦,剧本和作曲也在情字下功夫,革命情,夫妻情,战友情,豪情,悲情,处处系一情,情到深处,情到真处,让人动容,催人泪下。
好的潮剧作品,一个好剧本是根本,剧本就是一剧之本,好的潮剧作品,就是好剧本先立住了脚,然后才是作曲,再然后就是看演员表演和唱工了。有时候,听一出好的潮剧,耳朵享受着美妙的唱曲,心里还能琢磨那些经典的唱词,实在是一种享受。我是一个业余文学创作者,对唱词就更情有独钟了。以前的潮剧剧本,把它剥离开来,仍是一部赏心悦目的文学作品,唱词写得多好,多美,多典雅,显示出编剧深厚的语言功底,高深的文学素养。别的不举,《四郎探母》中,四郎冒险回宋营,他母亲佘太君让他去见十六年未遇一面的原配妻子,唱了一句:“十六年来你妻为你未上修妝台”就让四郎一声“哎哉”,顿时肝肠寸断,可谓四两拨千斤,让人阵痛。他不讲十六年来如何”想你想到我心痛“,这么明说,除了肉麻,并无能收到什么艺术效果,就这一句,够了。
“女为悦已者容”呀,女人谁不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当自己心爱的丈夫战场失散,杳无音信,生死不明,牵肠挂肚,我打扮了有什么意思。这些编剧就是不说,就那一句,让人回味。每听一次,都会有一种心灵的震撼。
现在,能产生这样的艺术效果的怕不多了?
当今市场经济大环境中,浮躁是通病,艺术再也很难从冷板凳上磨出熠熠光辉,这也是潮剧缺乏精品的主要原因,编剧也好,作曲和演员演唱表演也好,都缺乏精品意识。加之,现在娱乐多样化,艺术多元化,潮剧多少也受到冷落,潮剧或许很难像过去那样辉煌,但作为地方一大传统艺术,它的式微应引起我们的重视。
这也是我写此小文的初衷——呼唤潮剧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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