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彭湃》《八一风暴》】戏校毕业后,有10几年的期间,有演戏都是演现代戏,里面有两个戏也是比较有代表性,得到观众和专家认可的。
第一个戏是《彭湃》,我演彭湃。这个戏虽然是现代戏,但是我用了很多传统的表演程式。特别是戏的上半部,彭湃留学回家乡,对农民一无所知,自己又是富家子弟,少爷,我用原来的传统小生的表演程式,来套在这个书生气十足、留洋归来的人物身上,非常合适。彭湃深入农户的那种扭扭捏捏,不太敢和人交谈,好像到处在求人的状态,恰恰和传统文生的表演非常吻合。当时演这个角色,不同于其他现代戏角色的表演,专家观众个个都说演得不错。
还有一个戏是《八一风暴》,演方大来。这个角色,我是思考怎么才能模仿到接近历史人物周恩来,要区别于他的原人,又要有他的外形特点,他的举止和语气。我想到一个,跨行当。方大来在戏里面,是非常有文气,对革命又非常慷概的形象,同时谦虚,关心别人,和战友平起平坐,身先士卒,不是那种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所以我用小生的外形,配以小生潇洒干净的表演程式,再借鉴京剧的铜锤花脸,跨一点潮剧的乌面行当,结果专家和观众都接受得了,而且印象非常深。这个戏真的想不到,去北京风雷京剧团去学了这个戏,回来之后能够排练出来,出来后居然个个说好,能够在潮剧舞台上塑造了这样一个角色。
【用分解法设计唱腔】我的音质并不太好,但是不少观众还是喜欢听我唱曲,行内对我的唱腔也还是比较承认,确实我对唱腔是有思考的,尤其是在声音不够用的情况下,如何把曲唱好。
我的唱腔,除了师父们教的,要有嘴、有牙、有喉、有丹田,有这些最基本的要求外,我有一条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在古汉语中寻求标准的潮州音,去进行分解,设计韵越。唱曲的时候,潮州话的很多音要进行分解。比如“遮”字,母音是“书”,子音是“呀”,连起来才是“遮”。那么你在唱腔的设计上,就要懂得分解,曲无非就是分解出来的。我的唱法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声音好,字早早就和你完成掉。我很注意子音的设计和完成。
潮州话最怕就是子、母音分不清楚,子音是给你开声的。以前教唱的老先生总是会要求,出音要含,不能叱,让你咬字要“母猫叼小猫”,含着这个字的字面出来之后,才吐。这些方法各人有各人的运用方式,嗓子好的用一种,但好多嗓子好的唱后反而不好听,就是因为嗓子太好,中间缺乏子音的“含”。比如“天”字,出声是“T”,接着是“咦—安”,才完成完整的“天”字,那么在发出母音之后,在唱的过程,你要按照“咦”字发音,按照音乐的旋律去做“越”,去高低起伏,最后才用“安”字来收音,这样曲唱起来就有韵味。如果是按照唱歌的方式,那直接就是“天”,一气呵成,字早早就和你完成,就缺少了戏曲唱腔的韵味。所以唱曲要分解,分解后,集起来还是这个字,最后音尾要把字音正了而已。在唱老曲牌的时候,更加要善于运用分解法,很多字,旋律拖腔都比较长,一定要分解,在中间的子音去做文章,这样才有韵味出来,如果声音好,要逞强,字很快就完成,就没有味道了。我觉得我的曲大家比较接受,主要也是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
有的演员嗓子不太够用,有的演员是因为疲劳,也影响嗓子,遇见这些问题,分解法也能帮助演员解决完成高音的问题。《袁崇焕》里面有一句唱腔,“都门硝烟漫,烈火燃胸膛。”,最后的“燃胸膛”的旋律是554。 黄钦赐先生作这个戏的时候说,这个点情绪到了,得把他突上去。本来这个音高我是唱不了的,但是我每一次都比较轻松就完成了。我是这样处理的,“膛”字,唱的时候用“他”字起音,不用“膛”字起音,拆成“他啊安”,554就完成了。我对一些高音,有时候就是用这种分解法去处理。
唱曲的换气也很重要。戏曲和唱歌不一样,有些地方一定要换气,曲听起来才好听。换气的时候,要懂得头尾的连接,这句曲唱出来,冲力太大,要用唇的力量控制柔一点,偷换一个气,但下个字音起来,就必须按照上面柔一点方式接上去,必须有个接口使他吻合,才使人觉得合起来感觉非常舒服。
【演员要有文化】我演的戏,专家和观众都认为有人物性格,这和我喜欢看书有关系。几十年的舞台生涯,我觉得演员到最后比的就是文化。
我自小就非常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看连环画。我在戏校就喜欢看书,不是我夸口,我一个星期能看完《粉墨春秋》,看完《说岳全传》,看完《水浒后传》。我拿书去还陈炳光主任的时候,他说,给你这么看书,我的书买了赶不上给你看的速度,来来来,我来考你,你说给我听,你看《水浒后传》,李俊怎么死的,在哪一回?我就回答他。炳光主任说,还真的是有看呢。《粉墨春秋》,盖叫天自己写的。炳光主任问我,盖叫天是怎么练功的?我回答,苦练,摔断腿后,接好,结果接不正,自己再弄断,再接,盖叫天在临出台之前的叫句,怎么练到这个叫句一叫,下面就鼓掌,这些书里面都有说。在戏校期间,三国红楼这些我都看了,我没有技巧,这辈子一直不会骑自行车,但我看书却非常痴迷。我对连环画特别喜欢。当时在瑞平市场有一家租借连环画的,母子两人,给我租借连环画租借到估计很讨厌我。因为学生弟没钱,经常都说下个月再来还钱。书租来看,叫她们记下,划个“正”字,等到发助学金的时候再来还。后来我整个艺术表演的套式,不少是从连环画求来的。我的唱念也是得益于看书。家里的《辞海》《辞源》我经常翻,再多钱我都买。剧本发下来之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必须去查,这个成语来自哪个典故,你必须去查。在理解剧本的过程中,你必须去寻求发声最难的字,字的来源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字音?尤其古诗词的吟诵,对戏曲舞台上的念白,帮助也很大。
有了这些基础,演员才有能力去分析人物。比如都是捡东西,婢女、小姐和小生就不一样。婢女捡到东西,站到那里,脚遮住,看左右有人吗?跳开一步来拿,这是婢女的捡法。小姐走过去看到,拿扇子在手,看左右没人,用扇子遮住,把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是本书,这是谁的书呢?这是小姐捡东西的心理过程、反应和举动。小生又是不同,小生走过来,看到有东西,要捡,也担心给人看到,扇子啪地打开,偷看一眼,是什么东西呢?路上捡人家的东西,有失君子体面哩,还是不去看他的好,扇子收了要走,转念一想不行,那是谁的东西呢?重不重要呢?左右看下,周围没人,走过去,故意把自己的扇子掉下去,装做捡扇子,把东西捡起来看。都是一样的过程,可以分析出很多内容,戏曲的表演就是要依靠演员理解剧本,去设计动作,去表演,这些都需要演员要有相匹配的文化才能做好。要不然,戏就平淡了,没看头了。《特区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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