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广东潮剧院二团以甜甜的笑脸迎接我,但给我的第一个角色却不是青衣而是刀马旦——《袁崇焕》的罗苏女。我为有一个象样的角色而庆幸,也为“货不对板”而担忧。不难想象,一个刚踏出校门又急于求成的我,是何等傍惶与紧张。手式的差异,站相的不同,尤其是人物基本气质的重新寻找……我在青衣与刀马旦之间来回折腾,推敲比较。记得第一天上排练场,我好象是一只刚在山野抓到笼里供人围观的猴子,又好象不会游泳又要在湍流上过独木桥的人。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不只一次躲到蚊帐里流泪。亏得导演的耐心,更亏得老同志的帮助,无论是一举手、一投足;或是念白的抑扬顿挫,神态的刚柔张弛,经他们的细心指点,我逐步走出窘境,较好地塑造了那个一心报国,英气勃勃,清纯如水又性烈如火的罗苏女。特别是最后一场戏,苏女与义父袁崇焕生离死别的那一段唱,我完全被激情淹没,我觉得我就是苏女,苏女就是我。塑造了一个水与火的角色,也好象经历了一次水与火的淘冶,我站在舞台上,突然感觉成熟了许多,原来成功的梯阶,就在咬紧牙关之中。

真可谓食髓知味,得过一次咬紧牙关的厚酬,在其后的许多年中,我不断地克隆着这个过程,也不断地得到师长和观众的青睐。

1989年,导演神差鬼使地棒当枪耍,居然要我担任《孙悟空六斗蜘蛛精》里的蜘蛛精,因蜘蛛精要附身于女儿国女皇,自然就要在同一出戏里演两个有天壤之别的角色,尤为吓人的是除了唱做之外,还要“舞、武”并用。天哪,把子功可是我的弱项……然而,我依然没有退缩,我再一次咬紧牙关。在那段日子,我坚持每天6时起床,导演也从不缺席地在那里虎视眈眈,要我练那些对我来说简直是脱胎换骨的动作。浑身肌肉从痛练到不痛,踢枪留下的青紫再用踢枪来“消除”;很多时候,我恨自己笨的同时,也怨导演狠。有一天,我后悔起来,又旧技重演地哭了,但没有躲在蚊帐里,而是公开地哭。导演冷冷地扔下一句:“没有退路,背水一战!”这时我才想起他在确定角色的时候允许我三思,并说最后由我下决心。原来他早料到这一步,早就准备截断我的“退路”。我蓦地擦干泪水,嘴里叨念着“没有退路就没有退路”,我豁出去了!我没有再哭,但有时泪水就和在汗水中;我不再后悔,但有时也把手中的兵器掼到地毯上,出口气也好。二个月下来,瘦了许多,也轻捷了许多。我学会了很多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技巧,而且还在女皇与妖精之间频繁切换。女皇本身就是一个多面体,她是一国之主,生活中那种一呼百应,颐指气使的傲然与少女特有的多情与婉约,如何糅合在一个人身上?是我的第一层追求。少女演少女,我自得天然;但要理解女皇,对我来说便是隔山隔城了。诚然,舞台上的皇帝之类并不少见,但这个女皇,她自始至终都处在一种热恋、单恋的情境中,同时又要让观众觉得她是那样可爱,那样难得,所以,要把贯常的帝皇之态予以套用显然是行不通的。我在导演的帮助下,尽力挖掘生活的记忆,从平时接触的人,从电影电视上,从书本上……再细细揣摩剧本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台词。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我认为能够撼动观众的女皇的形象在我的恼海中缓缓地构筑起来,缓缓地动起来,缓缓地走到我面前,与我对话,与我“眉来眼去”,与我坦叙心曲。

在第一场中与唐僧那段“问圣僧,万里迢迢将何往……”的对唱:唱词写得那样勾魂摄魄,唱腔谱得那样委婉动情,加上我对女皇的理解,我真的有身置其境的感觉,那时,我觉得我以前在唱方面所奠下的基础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声情交融的感觉使我如鱼得水,如燕腾空。

第二层追求是对蜘蛛精的塑造,因为剧中的蜘蛛精是附于女皇身上的,她是以女皇的形象出现在舞台上。所以,她既要有十足的妖气,要有远别于女皇的性格,但又绝不是那面目狰狞、鹰鼻獠牙的丑八怪。她在妖气中还要时时保存一种撩人的妩媚,她也才有资格去迷惑唐僧。这又是一个对于我来说最最陌生也最有挑战性的角色。

十多年过去,回头再看录像,蛮有意思的,总会带出几分陶醉,几分浪漫。攀登是苦涩的,但巅峰的和风却给我更多的回报,我也甜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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