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听潮剧

潮人散文

万物之美秋为最。一年四季中，秋天的美是无可比拟的，我曾到过枫叶红于二月花的山林，也曾踏足芦花飞雪涨晴漪的湖滨，追随心中、眼中的万顷秋色。然而，今年却由于种种琐事所囿，一直无暇走进大自然。此际，倚着秋阳，呷一杯工夫茶，听一段潮曲，敲打着手中的键盘，让心绪飞扬。听曲、喝茶、敲字，这宁静的心境与秋天的意境竟可以这般般配。

听曲儿是需要闲心情的，就像以前的老舍茶馆，虽名为茶馆，其实喝茶只是一种媒介，听曲儿看戏，或听评书、会友才是主旨。这样的情景，想必许多人消受过，只是年代场景不同，感受也就千差万别了。我没有去过老舍茶馆，但可以想象，在那儿所能听到的曲儿肯定是最能代表地方特色的京剧。我也爱听曲，并且记忆里最初听到的曲，也是用我们潮汕母语演唱的潮剧。我的少年期，正值潮剧盛行期，每天收音机一拧开，几乎早、午、晚各个时间段都能收听精彩的潮剧唱段，《苏六娘》、《陈三五娘》、《荔镜记》、《春香传》、《闹钗》、《杨令婆辩十本》等剧目都是那个时候耳熟能详的剧目，经常全剧播完要连续收听好几天，而全剧连续播的仅在周末的夜晚，一出戏听完，往往要到深夜呢。那时听得最入迷的总是那些做女红的妯娌们，听戏做手工两不误，并且越听做活儿越起劲，甚有效率。一出戏播完，她们总要讨论好长一段时间，倘哪一户人家能弄到几盘全剧录音带来听，便奔走相告，大家搬凳子挪沙发挨挤到一块儿共享。

但令孩子们更开心的还是乡间的庙会和节日，每逢此期间，潮剧搭台唱戏总会延续好几天。人们终于可以一睹平素藏在匣子后的真人表演，典雅的唱辞，飞舞的水袖，精湛的演技，动人的唱腔，优雅的形体，唱、念、做、打，令人看得眼不打转，面部表情更是随着剧情的发展变化而歌泣，每当此时，黑压压的人群里总没少我一个小小的脑袋。潮剧，使一个正处在活泼好动年阶的少年收住了野性，变得沉静文雅起来。

潮剧是古曲文化的精华，好的剧本，里面的唱辞可以如诗如歌。著名作家老舍有诗为凭：“莫夸骑鹤下扬州，渴慕潮汕几十秋；得句驰书傲子女，春宵听曲在汕头。”所以我一直认为，听潮剧不单是一种戏剧欣赏，还是对古典文化的一种重温。听那一唱三叹、余韵悠长的唱腔，看那莲步轻移、款款柔姿似风摆柳的花旦，直教人柔肠百转，变得温婉淑女起来。我想，潮剧这朵被誉为古老奇葩的艺术之花之所以受到重视，正是它那有别于影视、无可取代无法复制的精细功夫。

在这个快节奏的信息化年代，潮剧的拖沓悠长特点也许显得与时代有点不合拍。但我却认为正是这种“慢”的节奏，唤起了一种美的享受、一种细腻的情感，所有的浮燥在这种细腻的情感面前都被过滤。看一出潮剧，就像品一壶工夫茶，需要用炭火慢慢去焙热它，用各种不同的器具及冲泡方法去分解出茶性，品味它的内涵与文化，那绝不是单单用以止渴那么简单的了。

在这样一个悠闲的午后，听一段潮剧，修复一份心情，让浮躁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