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剧团深圳演出侧记

去年10月，应深圳韩江文化研究会的邀请，市潮剧团在时隔三十年之久后二度走进深圳，为深圳的潮籍乡亲献演精彩潮剧。剧团中，除了少数的老同志参加1984年的演出，大部分演职人员或者没有到过深圳或者只为赴香港演出而从深圳经过，雪爪鸿泥般留下匆匆的脚印，我属于后者。

同乡会

郑秘书是深圳韩江文化研究会专门负责接待安排剧团深圳演出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也是我的同乡。演出期间，他盛情邀请了我与同乡又同事的妹仔共进午餐。为了畅叙同乡之谊，郑秘书又请了他已过八旬的老父亲和他的二位哥哥以及另外一位他的房脚内人、同辈序的亲人阿兄作陪，来一个“同乡会”。

既然是同乡，大家聊的自然是家乡的人和事，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更有未来的。总之是海阔天空，从暹罗说到猪槽，最后的话题又回归到看戏，全新排练的《莫愁女》和《韩愈治潮》。厝边阿兄陪老郑叔看戏，他说看了戏真兴奋，欢喜到一夜不困。诚然，观众的赞许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我们也为着过去几个月的排练付出感到欣慰。厝边阿兄又问老郑叔看了戏有乜感受。自然是好哩，老郑叔笑着回答说。厝边兄接着说，怪不得，你看得入神，橄榄核含在嘴底，一夜都不甘呸掉。

乡下演戏，围绕戏台的是各色各样的小食摊档，他们依赖着做戏而生活，也是观众看戏的别样需要，观众在品味戏里人生的同时也品味着美食，一举两得。做戏、摊档、观众形成了乡下演戏一道亮丽而又热闹的景象。而处在大都市的剧院，自然无如乡下做戏那种喧闹的场景，再别说小食摊档。然而，观众还是保留着看戏食零食的习惯，厝边阿兄陪老郑叔看戏，少不得带了潮州人最为喜欢的本地出产的青橄榄。

你说的不错，一则戏好看，我看得入神。二则在这高雅的地方一时找不到垃圾桶，一旦呸下去，我惊畏分路过的观众踏着，会“驴（读1声）跋（跌倒）”，所以我一直含在嘴内。老郑叔如是回答他侄儿的问题，但他老人家似乎还意犹未尽。他说他每每在街路行，当看到路中央有损行人如玻璃之类的物件，我总会把它们拾起，放在不会损到人的地方。

老郑叔是我们村的最后一位老药童，他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工作中他为着他人的健康，日常生活也如是，已成习惯。怪不得他的侄儿乘势戽了他的水，说因为他老人家积德，正有今日儿女伙的成就。老郑叔只是笑着，说是二家共同创造的。

潮州有句俗话，好人好胶己（自己），它如盐入水般流淌在每一个潮州人的血液之中，又随潮州人的外出工作生活而广为流播，细则影响着身边的人，大则影响着居住的环境。于是我突发奇想，这是不是潮州人长久以来，能够在世界各地落地生根的重要原因？
　　年轻的潮剧热心人

参加深圳韩江文化研究会宴请剧团的宴会后，同事要我去他老乡的医馆食茶。与我交厚的同事是福建东山人，是剧团“泊”来的乌面师父，从他的口中得知，他的老乡不是耄耋的老者，而是与他一样三十出头、从小就喜欢潮剧并对潮剧有执着追求的后生。他非但喜欢潮剧，还参与潮剧的改编创作，由他改编创作的新版《韩琦杀庙》使该参赛演员勇夺广东省戏剧演艺大赛金奖，并得到省专家的大力肯定。

说真的，对于潮剧的粉丝，他们多是追随者，而非创造者。而如同事所说的既是热心者也是创造者的他的同乡却叫我另眼相看，于是欣然接受同事的邀请而与之同行。

见面之后，才留意到原来连续二个晚上的演出，他总是坐在前座的观众席中静静地观看、品味着我们的演出。见面之后，少不得谈论我们演出的得失成败，诸多的观点、尤其是细节方面的考究更是熟视无睹的我辈所未能注意，让我惊讶着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医生还是如我辈专业的从事人员。随着彼此话闸的进一步打开，他出示演出影碟，与我们谈谈他是如何与演员量身定做、导演新版《韩琦杀庙》，使之成为金奖的节目。他说他把韩琦杀庙分为三个阶段处理，而慢慢升华他的人格。第一阶段是疑似秦香莲母子三人便是他所要追杀的对象，因为不太确定对象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动刀的弧度较大，以免伤害无辜，由此体现人物前所未有过的人性。及至问明情况，当即变脸，恨不得一刀砍死母子三人，以完成他做为一个下人对他主人的忠心。而明白秦香莲与他主人的真实关系时，他杀人的刀陷入无限的矛盾之中。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潮剧爱好者，以业余的爱好创作缔造专业比赛的金奖，在潮剧圈子中还是太过于少见，而且还得到省专家的好评更是让人咋舌。而听了他对人物的具体分析，更知他非浪得虚名，已有相当的戏曲现代化水准，甚至还高于我辈的艺术水准。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将在适当的时候推出用现代的意识改编《韩琦杀庙》的母本《秦香莲》，并在《韩琦杀庙》这一关目中，韩琦在杀与不杀秦香莲母子三人这一激烈的内心矛盾时让韩琦做变脸、做挂胡须的变脸，以外化人物的内心矛盾，增加表演技巧的同时增强其欣赏性。

众所周知，变脸是川剧的绝活，当年刘德华为学这门绝技，可谓费尽心机，几经波折才学到一些变脸的皮毛。而川剧的变脸还都是在无有挂胡须的情况下完成，眼前这位方医师是牛仔唔识虎还真是有此能耐，不得不让我打个大大的问号。变脸难学，有着其自身的约定，也真有难学的技巧，不然的话，也难以成为绝活。然而，年轻的深圳是创意的世界，梦想的天堂。方医师出身福建，创业鹏城，以业余的身份对潮剧事业倾注着无限的真情和心力，并且乐此不疲。也许从他的骨子里相信，在深圳这片热土上，只要想得到就有机会做得到。当然，从他的对变脸动作的比划之中，我慢慢地相信他已是胸有成竹。期待着他的愿望早日实现，为潮剧添砖加瓦、添光增彩。

《韩愈治潮》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