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广州黄花岗宾馆住地时,天色已黯淡,细雨绵绵,微风中透着丝丝寒意,南国正进入冬季。饶是如此,我仍是抵挡不住激动之情,顾不上弹却从北京来的一路风尘,撑着伞,迎风冒雨,出去转转……
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对面,华灯闪耀,我定睛一看,是“黄花岗剧院”。剧院外的灯箱上打着“潮剧《非遗》之夜、传统剧目展演”,这是多么凑巧的缘分啊!
穿过马路,踏上剧场台阶。售票口下午6点就关闭了,我只得走到验票员那里,诚心说:“现在买不到票了,我补一张吧!” 验票员是一个憨实的中年妇女,她扬扬手,用浓郁的广东口音普通话说:“进去吧!”特让我觉得广州人的大气!
剧场大约很旧了,像上世纪50年代建的,类似我老家长沙当年没拆掉的湖南剧院,装饰简朴。大厅海报大彩印纸上,介绍潮剧历史、潮剧剧目《苏六娘》以及当晚三个折子戏—《打花鼓》、《泼水记》、《闹钗》,三个古装美女的照片放置中央,估计是现今潮剧当红女演员了。走进剧场,墙壁里镶着80年代的冷气设备,舞台前方还有一条水沟,地板、座椅也是旧的。很好,我顿时有种回到童年时在湖南剧院看湘剧的感觉……
一切好似回到80年代,连舞台上的演员也保留了那个年代特有的纯真。戏装明显陈旧,钗环也不新了,可演员的实力在那儿,表演活灵活现,富于生活气息,瞬间让我在紫禁城久久禁锢的心灵打开啦。“我觉得我活过来了!”我给朋友的短信中写道。
来的观众不少,老人、中年人、小孩都有。我选了一个一排边座,轻声问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这是第几出戏了?”“第一个!”他大约听到我的普通话很惊讶,回头望望我,说,“你听得懂么?”“有字幕啊!”我笑道。我心想,对于我这样的“老观众”,语言不构成任何障碍。即使没有字幕,好的戏,也能感染众生,这就是表演的魅力。
《打花鼓》讲述一对夫妇打花鼓为生,受尽恶少欺凌的故事。戏中“凤阳花鼓”唱得好听,凄楚处,令人落泪;那女子被迫独自书房讨钱一场,令我想到《雪山飞狐》中渔家女袁银姑被恶霸凤天南强暴的情节,还好,那打花鼓的女子机智勇敢,躲过魔爪。自古为富不仁者居多,老百姓受苦受难,《打花鼓》就是以这种朴素的阶级感情,打动今天的观众。
《泼水记》是一出纯喜剧,表现一对青年男女由误会到相知、相爱,女孩的父亲一方面出于对女孩的保护,另一方面也希望女孩终身有靠,对男孩几经考验,最后认同男孩的人品,成全一对有情人。《闹钗》全面展现“项衫丑”的功力,涵盖了上百个丑角经典程式,“扇子功”、“拨袖”、“缩袖”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绝活”也衬托了人物油嘴滑舌、无事生非的“泼皮劲”。另外一方面,潮剧的音乐、声腔很有特点。潮剧是南戏分支,音乐上沿袭了南戏的雅,曲牌体日渐和板腔体结合,保留帮腔,雅俗共赏。
经常听到“戏剧衰亡论”,可“潮剧一夜”让我感觉戏曲在民间无穷无尽的活力。一个戏的好坏,不在于投资了多少钱,不在于有多少明星,而在于它有没有“真情”—剧情“真”、演员表演“真”,只要表达出人们心底的情感,它便能永远流传下去。乔宗玉(戏剧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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