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又名仙花,1917年出生于福建东山县东陂村一个贫穷艺人家庭,其父陈高加是当地提线木偶潮音班班主兼教戏先生,颇有艺术建树。陈华自幼耳濡目染,对潮剧艺术产生浓厚兴趣。他进私塾念了两年书后,7岁就随父跟班学艺。16岁起,陈华便怀揣执着的从艺信念,离开家园“独闯江湖”,从此与潮剧音乐结下不解之缘。
兴趣加勤奋好学使陈华崭露才华,吹、拉、弹、打等主要乐器的演奏技艺样样精通,他尤擅吹奏唢呐,以技巧娴熟和多变花音著称。有一次在诏安梅州参加“五班斗”(五个潮剧班赛戏),他一人用4把大小不同的唢呐吹奏《得胜令》、《粉蝶采花》等乐曲,换气自如,技巧叠出。时而花香鸟语,时而狼嗥马嘶,那一曲曲潮乐像带磁似的把周围的多数观众吸引过来,博得阵阵掌声和喝彩声,自此声名鹊起。四乡八里传扬仙花先生绝技,许多班主也为能聘到他而引为幸事。旧社会戏班清规戒律甚严,他初操领奏时暂为“二手”,须替“头手”领奏“戏头”(演大戏前加演的折子戏,用来静场招徕观众)。但他技压群芳,演大戏时,通常“头手”未坐定,就被戏迷们轰下去,指名要“二手”领奏。每当落幕,戏迷们蜂拥而上后台乐队,争睹这位远近闻名的年青头手的丰采。少年时代的“仙花师”先后在源春香、梅福兴、老三春等8个戏班当头手(领奏)、司鼓、导演,足迹遍及东山、云霄、诏安、平和等地。建国初,他应聘于东山振声园潮剧班,参加现代戏《鸭绿江》、《血海深仇》、《愁龙苦凤》等剧本的编导作曲和演出工作。他继承传统,领异标新,汲取新音乐精华。从小学简谱教学得到启示,经学习、研究、试验,改革累赘、呆板的工尺谱,推广应用简谱,开一代先河,独创出一套新的潮曲简谱记法,规范了传统的潮曲记谱和锣鼓念谱,给潮剧作曲、演出带来很多方便,使古老的潮音焕发新韵。建国初,潮剧界废除了童伶制,成年演员可以继续投身于他们心爱的潮剧演出。但是,成年的男演员音域低,与女角对唱彼此音调高低悬殊,不协调,难以达到悦耳动听的艺术效果。陈华力主革新,大胆使用转调作曲法,成年男角的演唱音调变低,曲韵和谐、动听,使一大批走出童伶桎梏的成年男演员重新焕艺术青春。陈华卓越的艺术秉性和超凡的创作才华,在潮剧发祥地广东潮汕有口皆碑,“潮剧伯乐”陈炳光慧眼识才,极力举荐陈华。当时的汕头专区戏改会求贤若渴,三顾茅庐,挖走了这位浑身艺术细胞的“外省人”。从此,陈华如鱼得水游弋于浩瀚的“潮海”之中,施展其出神入化的领奏技巧和独领风骚的作曲才能。1959年,这位艺绩显赫的艺术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又加入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并被推选为中国音乐家协会广东分会理事。
一个音乐家水平的高低固然与技巧有关,但是如果没有别致的创意和悟性,没有自巳的理解和风格,就会使人得不到艺术的享受而感到乏味。陈华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新意识,勇攀登潮剧艺术高峰,给潮剧发展史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他在任广东潮剧团音乐组长期间, 呕心沥血地从久远、零散的乐海中,搜集和整理了大量唢呐牌子和弦诗,参加了工程浩大的《潮剧音乐》的记录、校勘和出版工作,整理出《扫窗会》等一批观众喜闻乐见的传统剧目。他整理并演奏的唢呐曲《公婆闹》、《粉蝶采花》、二弦乐曲《狮子戏球》等被誉为“潮乐瑰宝”灌录成唱片,发行海外。他独具匠心地运用、吸收现代作曲方法,以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广博的造诣,谱就了一曲曲不朽之作。他不仅在音乐艺术创作中展示了超群的才华,而且在音乐理论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为潮剧艺术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创作甚丰,如《苏六娘》、《荔镜记》、《辞郎洲》、《松柏长青》、《万山红》、《江姐》等均被奉为潮剧经典之作,尤其是现代戏作品更充分显示出他驾驭潮剧音乐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他的作品感情丰富、旋律优美、格调清新,被誉为“仙花曲”,他演奏的唢呐曲《粉蝶采花》堪为潮乐“绝响”。许多优秀剧目被珠江电影制片厂和香港新联、凤凰公司拍成电影。并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收录,向海内外广播。有的还被海内外唱片机构、出版社灌录出版。他还参加过音乐出版社和广东人民出版社的《〈扫窗会〉总谱》、《潮剧音乐》的录谱、整理、校勘,并且抢救整理出濒临失传的《画眉跳架》等古乐曲。他精于潮剧乐器革新,扩展了唢呐音域,由原来两个八度增加到两个八度半,克服了过去低音高吹,高音低吹的弊端。降低二弦发音频率,使之更接近声腔,提高了领奏表现力。经他改革、引进和使用的乐器有中胡、大三弦、低音洞箫;打击乐器有钦仔、中音亢锣、云锣等十几件,为完善潮剧乐队建制倾注全力,影响深远。
陈华倾心潮剧音乐,才情横溢。他曾两次晋京,受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曾两次出访香港、柬埔寨、缅甸,广受到当地人民的欢迎。爱好潮乐的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的热情接见过他,对他的音乐绝技大加夸赞。他曾被聘到华南歌舞团演奏、创作,绝妙的唢呐吹响羊城,使“潮音”再添新韵。陈华先生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妙用幽默语言化解同事间矛盾,增进艺友团结。东山演艺界常有人到汕头求助先生,即使问到大名鼎鼎的表演艺术家姚璇秋,她一听说是找“仙花师”,都会热情引见,陈华先生为人由此可窥见一斑。他以宽厚的胸襟,口传身教,扶掖了许多潮剧新人,他的学生陈梁杰1957年摘取了莫斯科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金质奖章,成为显赫潮坛的名家高手。陈华先生为家乡潮剧事业的发展更立下不可磨灭的功绩,东山潮剧团建团之初,选派黄来旺、马丽端、柳乌粉等10位艺术骨干到广东潮剧院随团跟班学习年余,得到陈华先生鼎力相助。陈先生一有假期,便亲临剧团指导。而今功成名就的作曲家黄荣当年得到先生指点颇多。那时黄荣刚由演员转学扬琴,先生常要他弹奏。从他的演奏姿势、发音、节奏处理、技巧变换等,入微入致地指点。后来黄荣转学司鼓,那时陈华先生已病休在家,对潮剧新秀总是有求必教,百问不烦。他对不同的音色好坏的辨别有如“周郎顾曲”那样熟悉,有一次,陈华先生到剧场看完现代戏《杜鹃山》彩排,随即指出节奏处理欠佳的地方,并风趣地说:“太快了会赶走观众,太慢,有时连后台的“戏笼”(道具箱)被扛走还不知道。”一席话逗得大家轰然大笑并从中得到启发和改进。黄荣对陈大师的点拨至今记忆犹新,感念不已。陈华先生在世时,足迹遍及东山农村学校,为培养文艺新人无私传艺,当年许多得到先生指点年轻人,现在大都发染白雪,每每提及先生的功夫与为人,个个挂齿难忘。1961年潮剧《秦香莲》创作伊始,当时剧团编导黄来旺找到先生要其作曲,陈华先生毫不推辞。为了给家乡留点东西,不余遗力,投入创作,他帮助编剧完善了文学本,花了近一个月时间,谱完前三场。黄来旺先生回忆说,好多唱段都是看着他噙着泪水写出来的。这缘于先生的由情生曲罢了。可惜谱完前三场后,剧院要他参加广州汇演。与他情同手足,有几十年共事经历的黄来旺,秉承先生入情入理的创作理念,续完了后三场,可谓珠联璧合。一出戏演活了一个剧团,“东山班”不论演到哪里,都博得啧啧称赞。1978年复排以来,更是反响空前,好评如潮。《秦香莲》倾倒了无数戏迷,汕头电台专场录音广为传播,一时间潮剧盛行的漳南、潮汕,大街小巷都飘荡着“秦香莲”的声音。潮剧权威的广东潮剧院倾巢而出,先睹为快。名家们的肯定和指点,演出效果愈见突显。《秦香莲》的音像制品也走俏海内外,一位新加坡戏迷介绍说:“我看过、听过有几十个剧团的〈秦香莲〉,就‘东山班’的最好,百听不厌,愈看愈爱看!”20多年来,《秦香莲》上演场次超千,为剧团赢得声誉,曾应邀到泰国、香港等地演出,而今东山潮剧团仍是潮剧广场戏一支劲旅,常年活跃于广东潮汕城镇农村。
难解的故乡情结,使陈华先生抱定一息尚存奋斗不止的信念。1975年,患有鼻咽癌的陈先生,仍坚持抱病为东山剧团现代戏《海螺》谱曲。《海螺》的编剧谢溪添,当时跟随在先生身边,看着他忍着病痛,靠在谱曲的琴台边,忘我写作,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路,感动的泪水暗自往肚先流。此剧谱曲未完,先生便撒手人寰,作曲家黄来旺先生强忍着悲痛,帮他续完最后一个作品。曲艺家谢溪添在念陈华先生的遗稿时,以泪洗脸,泣不成声。陈华先生以大海气魄,和着时代前进足音,把一个共产党人的赤诚情怀,把一个从旧社会“戏仔”走上新中国大舞台的文艺工作者的心声,化作一节节音符诉端笔端,着力塑造了海岛女民兵完美艺木的形象。成为他从艺五十多年的绝笔。1975年7月,可恶的病魔吞噬了陈华先生的艺术细胞,这年他仅58岁。这颗潮剧明星的陨落留给家乡人无尽的哀思与婉惜。陈华先生德高望重的精神风范,和有口皆碑的高超艺术永远被人们所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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