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正街54号是老成都人看戏的戏窝子

华兴正街54号是老成都人看戏的戏窝子。我第一次看川剧，是1977年的夏天，陪着母亲来看折子戏。这天下午演出《迎贤店》《柜中缘》《刺目戏学》《杀伯奢》《古城会》。《迎贤店》讲的是落泊书生常诗庸拖欠店家的食宿费，店婆对他冷嘲热讽，而当书生有了银子时，店婆马上换了一张巴结奉承的笑脸。这脸换得之快，毫无铺垫就由一张冷面孔变成一张甜腻了的热情无比的笑脸。这天是川剧名家周企何先生演的店婆，后来知道这是川剧中所谓“婆子丑”，周先生的表演脱俗自然，把店婆“一张面孔两般用，就看有钱与无钱！”(剧中台词)的那种势利刻画得淋漓尽致。而书生有钱与无钱之间的落差，所受到的待遇自然就构成了戏剧中的笑料包袱。观众在看戏的过程中忍俊不禁，不时发出哄堂大笑……

打这以后我喜欢上了川剧，守着收音机听了许多优秀的剧目，但更喜欢的还是到悦来茶园去看戏。到后来古典文学看得多了，再跟一些剧目联系起来，就有一种兼收并蓄之功，这也是文化的积累吧。后来我再到剧场看折子戏，几乎没有我叫不出名来的戏了。一次跟几位忘年交去悦来茶园看折子戏，我们去迟了，戏开演了一会我们才进去。这时听台上的男主角悲切切地唱了好一阵，一起去的几位都没听出来是什么戏。我听那演员唱到“江水滔滔悲不尽”一句，突然想起《红楼梦》第四十四回贾府给王熙凤过生日，众人观看《荆钗记》，当中有一折《男祭》，林黛玉还对宝钗发过议论。这时我脱口而出：“这是王十朋祭江，《荆钗记》里的！”果然，台上的演员又喊了一声“玉莲，我的妻啊！”王十朋被逼跳江的妻子叫钱玉莲。在悦来茶园看戏多年，我都积了些经验了。

现在的华兴街54号其实分成两部分，锦江剧场是演大戏及创新剧目的，旁边的悦来茶园是茶座戏，每周六演出。我更喜欢后者。我家有一位长辈是老川剧演员，几年前曾在悦来茶园客串过一出《三祭江》，这也是三国戏，很好听的高腔戏。这一次我早早就去了茶园等着。前面的几折戏演完，终于等到老人家上场：“……纸钱灰化蝴蝶随风飘荡，皇叔呵……不由人这一阵泪洒胸膛，桌案上摆设有三牲佳酿……”观众们都听进去了，大家静静地听，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川剧的唱词就是写得美，唱腔更美，表演亦美，一折悲切切的孙夫人祭江唱好了能有这么好听，我真心叹服。(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