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双手推碾杆,箩子转得欢又欢,哥哥捏个白灵灵,小妹妹捏个笑盈盈……”在晋、陕、冀、内蒙古的沃土上,有一种生活气息极其浓郁的剧种得到了生活在这里的广大人民的喜爱,它的名字叫作“二人台”。有人说,通过观看二人台就可以看到中国戏曲从歌舞向戏曲演进的一个个历史的脚印,二人台简直就是一部中国戏曲演进、形成的活化石。
然而即使拥有了这么高的评价,却依然没有挡住“二人台”艺术每况愈下的悲惨命运。是这门艺术真的不再为人喜爱?是它在商品经济发达的今天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在2004年2月之前,这就像一个谜,长期盘踞在人们的心头,却一直无法解答。
2月春风吹来了,并没有温暖的节拍,然而对于在痛苦中挣扎的“二人台”来说,这个月却有了不寻常的意义,正是在这个时候,四省区会商,拿出一套方案拯救这门古老的艺术。
以后的一段时间对于四省区的艺术家是紧张的,也是艰辛的,他们决定通过电视大奖赛的形式吸引更多的二人台表演艺术家和艺人,并将四省区的力量拧在一起,共同为二人台发展找一个新出路。三个多月过去了,一个个成型的节目被搬上了舞台,且今晚就将拉开总决赛幕布,这时候,我们在评委席中看到一张面带欣喜的面容,她不是别人,正是培养出一大批二人台表演艺术家、一直在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一线工作的老教授杜荣芳教授。
记者:特别高兴见到你。大赛进行到现在您一直在做评委,能不能谈谈您对这次大赛以及选手的印象。
杜荣芳:这样的大赛如果早10年搞,那该多好啊。别的地方的情况我是不太了解,单单内蒙古一个赛区就报了七八百人,他们中最大的72岁,最小的才十三四岁,我做评委很多时候简直就不知该怎么打分了,有的青年演员无论唱功还是表演都非常好,我们这帮专业的都自愧不如。
记者:关于二人台的起源问题,一直都存在着争论,一派说是产生于山西,另一派说产生于内蒙古,您怎么看?
杜荣芳:我个人认为二人台是起源于内蒙古,而同时吸收了山西、陕西的民间艺术营养,当然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不过现在大家对起源问题的探讨都本着一种非常开放的态度,似乎这并不重要。
大家都知道蒙古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蒙古长调就是二人台形成的基础,内蒙古的打坐腔和山西、陕西的丝弦坐腔,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经过了多年的磨合,才有今天的样子,而今天的二人台也确实有很多山西道情、大秧歌、晋剧、河北民歌的影子。
记者:有人说,二人台当年的产生正是在山西人“走西口”到内蒙古的路上形成的,这难道没有一点根据吗?
杜荣芳:山西人当年在“走西口”的路上创造的只是二人台的调式,而二人台本身是一门综合性艺术,它作为一种成型艺术的出现是在内蒙古,而现在被公认的二人台的创始人也是1757年出生于内蒙古克力村的云双羊。
记者:政府是本着抢救民间艺术的目的来举办这次二人台电视大奖赛的,之前做过的调查说,二人台已经处于失传的边缘,那它在新时代发展情况究竟是怎样呢?
杜荣芳:二人台在新时期的发展其实经历过几个阶段,而它的鼎盛时期出现在上世纪60年代。1952年,适逢戏曲改革,内蒙古召开了“民间艺术学习会”,推出了一大批新人。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给中央领导演出,大家倍受鼓舞,很多文人把那段叫作“二人台翻身”。再往后的那段日子,二人台成了被批判的对象,很多专业的二人台院团也开始改跳芭蕾舞,只有一些民间的戏班还在坚持演出,后来虽然拨乱反正了,但二人台的光景却大不如前。我想现在又将是一个高峰到来的时候了,目前内蒙古的民间戏班有近300个,民间的婚丧嫁娶大家都要听二人台,民间的是根,再加上政府的支持,相信它很快就会成就规模。
记者:很多人将二人台和现在很红火的东北二人转相比,你觉得我们差在哪儿?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赵本山那样的人吗?
杜荣芳:首先说,赵本山的本事再大也无法带动一门艺术的兴盛,是在赵本山的身后有一群真正支持这门艺术发展的人。
二人转是曲艺的一种,它能有今天的红火,其实也吸收了很多其他曲艺形式的优点,比如说它的手绢功、耍扇子都是从二人台里选来的。原来二人转用的手绢并不是现在的八角手绢,是在上世纪60年代通过对二人台的学习后才有的。所以我们二人台本身并不差,差就差在没人重视,没人扶一把。
记者:无论什么剧种,扶持也好,推动也罢,它本身也必须要有“抓人”的地方,你觉得二人台最“抓人”的地方在哪儿?
杜荣芳:首先是音乐。二人台的音乐来自民间,是与百姓最贴心的。民间有一句话形容二人台的音乐说:“此曲只应民间有,书斋能有几时闻。”它的丰富性彻底打破了板腔体的程式化,而是采用曲联体,《走西口》有“走西口调”,《打金钱》有“打金钱调”,各是各的调式,毫无框框,古近通用,没有门户之见,随意发挥。另外音乐也十分优美,很多听过的人都为它沉醉。其次是二人台的舞蹈,它的步伐取自戏曲和大秧歌,将十字步、抱身步等等全部糅为一体。再次,二人台有醇厚的泥土芳香,它的根扎得很深,我们今天看到的二人台有两大派,一是硬码戏,这是以唱、演为主的流派,《走西口》、《打樱桃》、《探病》都属于这一类;二是火炮曲子,代表作有《打金钱》和《挂红灯》。
记者:听说现在民间的二人台表演非常靠近商业,有的甚至很庸俗,这是其发展过程中的必然吗?这是否会阻碍二人台的发展?
杜荣芳:二人台本身就是产生于民间的,在现在社会的各种诱惑下,它走到一条不太正的路上,也可以理解。在内蒙古的很多饭店里,就有那种“转桌子”要钱的二人台班子,他们的收入相当可观,几乎是客人让唱什么就唱什么,可我不能说这样的二人台也属于艺术,它更像是一种经济门类。二人台要发展肯定不会靠“转桌子”,它只有保持原有的味道,保持艺术的纯洁性才能发展。而发展的关键一是靠领导的重视,二就靠搞艺术的人拿出好的作品。
记者:那您觉得二人台应该怎么去发展?
杜荣芳:不是有句话是“在继承中发扬”吗,我特别坚持这点,这次的大赛中,有很多作品都很好地反映了现实,让人看到了二人台发展的希望。身为评委,我有这样的感受,在打分的时候,同样是二人台,我会侧重于现代的;在同等水平的演员中,我更想推年轻的,如果不鼓励创新,不鼓励年轻人参与到二人台的创作中来,我们的二人台就只能是“走不完的西口,打不完的金钱”。二人台的发展也要和时代同步。
采访完杜荣芳老师,心里有一种很受鼓舞的感觉,还有二十几个小时就将迎来二人台电视大赛的总决赛了,且听吧,“家住在太原,爹爹孙明安,生下我一枝花,名叫孙玉莲……”的曲声又将响起,和以往不同的是,它必将包含了晋、内蒙古、陕、冀四省人民的希望,还有那和当年走西口一样执著的、开创新世界的厚重历史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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