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贾德义今年73岁,是山西省河曲县的一位民歌痴人,他选择了对“天籁之音”的执着坚守,也选择了黯然度过余生,他用自己的追求和命运博弈、对垒。老人面对采访时强硬地说“民歌断种我不忧虑”,但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能感受到老人“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让河曲民歌、二人台不要沉寂、传承下去是老人有生之年最大的希望。
穷尽一生,为生他养他的黄土地留下了上万首的民歌山曲;整理了大量散落在民间的山曲小调,出版了《河曲二人台》、《西北风情歌》等8部关于民歌研究的文献性书籍;在河曲这块“鸡鸣三省”之地平均一年协助拍摄一部影视片;事业上花团锦簇的他在个人生活上拮据清贫,至今蜗居在不足18平米的小屋,坚强地恪守心底深处的执著,他就是河曲名人贾德义。

山西多民歌是不争的事实,而民歌尤以河曲为最。“歌从黄河来,曲由黄土生”,11月的山西寒风料峭,在河曲县河口古渡广场,贾德义每天下午4点都要在此传唱民歌,在人们聚拢的包围圈里,老人端坐在一把小马扎上,用颤抖的手拉着一把很旧的四弦胡,伴随着音乐,他的整个身体起起落落;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浑浊的眼睛,但眼睛里流露的感情与音乐相互交融;沙哑的演唱把听众带到了黄土高原,悠扬曲折的唱腔让人分明感觉到河曲人身上蕴含着的音乐天赋,让人看得入神,听得沉醉。

【同期】河曲二人台传承人 贾德义:

我就叫全县人民知道说,河曲县县城南面,河曲渡口黄河畔上有一个老头拉四弦了,叫他全县都知道,我73岁了,我还要早上也拉、晚上也拉,就叫他们说看你们爱不爱。

【解说】在现代娱乐形式的冲击下,真正的原汁原味的河曲民歌已非昔日,频临灭绝。在广场和贾德义一起唱民歌的人,最年轻的也已经58岁,民歌对年轻人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贾德义说,费尽心思培养的一批徒弟大多已经转行,自己一身本事却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来拜师学艺了。说起当今有的歌手随意改编河曲民歌,贾德义大为不满,他认为,只有原汁原味的河曲民歌才有留存的必要,民歌中的“上古稀音”才是河曲民歌中最为脆弱、最有保护价值的。那些为了挣钱为了跑场子的“流窜艺人”随意改编旋律让河曲民歌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曲民歌,这样的做法实在危险,会将原本纯朴的河曲民歌消失在人们的视野,走向绝境。

【同期】河曲二人台传承人 贾德义:

我认为多样化传不下去,你比如我是国家传承人,我是国务院批的传承人,我就不能唱歪,他们那些娃娃们一唱歪,我就训他们。

【解说】贾德义1943年出生在河曲县沙万村一个“响工”世家。父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艺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从小的耳濡目染,让贾德义在音乐方面的天份得以培养,然而父亲却不太乐意,因为在旧社会,“响工”这一行当是没有社会地位的。

最终父亲拗不过生性固执的贾德义,小德义6岁起开始跟着父亲赶庙会,唱山曲儿。20岁时自学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但河曲县不忍人才外流,一纸调令阻断了他的求学路,从此他在一个偏远小县的文化馆工作,一心致力于民间文艺研究,45年没有挪窝,他的全部精力和心血都给了令他梦绕魂牵一辈子的民歌二人台。

贾德义具有高级职称,当导演也演戏,发表过多部专著,是河曲民歌、二人台的研究权威,被文化部确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河曲二人台代表性传承人”。

然而,这些经历和成就并没有给贾德义带来“实惠”,现在他把大量的工资和精力都用在了整理出版专著上,自掏腰包近30万元出版书籍,尽己所能挽救地方艺术,事业上的投入让他不得不过着清贫的生活。一间清朝乾隆年间的18平方米小土屋,昏黄的电灯,满身是疤的铝水壶,没有书房和文案,镶满四壁的都是一撂撂积累了大半辈子的书稿、资料。贾德义深居破院,但登门求教的名人常年络绎不绝,这样的情形让人想起刘禹锡的《陋室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为了艺术事业,贾德义甘守清贫,失去了家庭的温暖。1988年,贾德义的妻子无法忍受他整天只顾埋头研究,不顾家庭收入的做法,向他提出了尽快想办法挣钱养家的最后通牒,但贾德义怎能舍弃他一生挚爱的河曲民歌,贾德义的固执换来的是妻子的离婚。从此,在这间用青砖垒起的土屋里,贾德义著书立说,编演唱教,整理着民间绝唱的飘渺记忆。

贾德义说,好酒也怕巷子深,好酒也要多吆喝,河曲二人台要像东北二人转那样懂得包装,立体开发,但由于意识水平和经济能力的原因二人台艺术一直处于低迷。由于周边陕西府谷县和内蒙准格尔旗投巨资发展文化产业,高工资、事业编等优厚条件让众多艺术人才投奔而去,河曲民歌、二人台事业“墙里开花墙外香”。为扭转局面,河曲县在今年4月份成立了河曲民歌二人台艺术团,但贾德义认为艺术团成立后“发展路子不对”, 河曲民歌二人台中许多原生态的艺术元素被“无限制的大众化”,缺少了本土特色。

【同期】河曲二人台传承人 贾德义:

国家不是提倡可持续么,(艺术团)能不能可持续发展,恐怕可持续有问题,这总的说就是它艺术路子要对,艺术路子它思维不对。他因为什么本县的专家、艺术家不请,请的是外县的、内蒙的,请来吴丽萍,吴丽萍说,不要学我们,你们还是保持你们的特点,你说这东西他能闹下去?吴丽萍是内蒙的,内蒙著名演员、二人台演员。

【解说】艺术团团长田白告诉记者,团里最初有演员60余名,排练6个月后,已经有10名演员退出了,政府承诺200万启动资金至今也没有到位,剧本老旧导致排演剧目让观众感觉“看腻了”,艺术团现在面临很多发展瓶颈。贾德义告诉记者,河曲民歌二人台伴随他的一生,新成立的艺术团也多次请他去讲课,但他发现艺术团对他那“老一套”仅是参考而已,艺术团要赢得更广更多观众的认可,就需要对地方艺术进行大众化的变革,但这样的变革在老艺人贾德义看来是破坏了民歌二人台的神韵。神韵不复存在,传承又有何意义?“传承”二字在贾德义眼里已经很遥远了。

【同期】河曲二人台传承人 贾德义:

(记者:那您对它的传承有没有忧虑啊?)我没有忧虑,与我个人没有关系。民歌、二人台断种,与我个人有甚关系?

【解说】真的是没有关系吗?从老人的神情和言语里,记者分明感觉到他深爱着河曲民歌二人台,却又力不从心的伤感。在这几十年里,贾德义有几次到外面去工作的机会,面对大山之外的花花世界和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贾德义毅然决定留在河曲。

贾德义选择了对“天籁之音”的执着坚守,也选择了黯然度过余生,他用自己的追求和命运博弈、对垒。虽然老人面对采访时强硬的说“民歌断种我不忧虑”,但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能感受到老人“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让河曲民歌、二人台不要沉寂、传承下去是老人有生之年最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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