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市人喜欢听戏,尤其是上年纪的人,对二人台和山西梆子更是情有独钟。上世纪60年代以前,老呼市人想过把戏瘾,就去旧城的几处老戏园子,因为那里每天都有演出。喜欢看二人台,就去财神庙的“共和剧场”,大召西夹道的“和平剧社”。想看山西梆子则要去大召前的“民众剧场”和小东街的“大观园”。这些始建于晚清和民国时期的老戏园子;是解放后呼市民间歌剧一团、二团,呼市晋剧团、青年晋剧团的定点演出场所。多年后,这些老戏园子在城市改造中相继拆除。喜爱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的人们便改弦易辙,走进了公园、广场。

这些年,呼和浩特市改造、新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公园、广场、植物园、并且免费对市民开放,于是这些场所便成了那些戏迷们最常去的地方。那些原来只能在戏园子看到的二人台和山西梆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许多民间文艺演出队和二人台、山西梆子爱好者们带进了露天的公共场所。在那些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每天迎着朝阳,那些不仅喜欢听而且喜欢唱两嗓子的人们和晨练大军一起;早早就来到各个公园、广场。他们演唱乡土味十足的二人台和山西梆子、有的一直延续到到太阳落山,十分热闹。这些演出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的爱好者,全部是来自呼市的平民阶层,大部分是离退休人员。他们自带乐器和鼓、板、铙、钹。有的还带着一些简单的如手绢、扇子、霸王鞭等一类道具。成为近年来公园、广场和各处公共场所的一大特点,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二人台爱好者和健身锻炼的市民们。

二、近年来,已经离开工作岗位的我,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离退休大军中的一员,从此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公园族。最喜欢的是到各个不同风格的公园、广场去散步、锻炼、听唱。于是市区的那些公园、广场换着个的成了我每天出入的场所。其中有位于新旧城之间,解放初叫做卧龙岗的青城公园。有位于新城南门外80年代建成的满都海公园。还有公主府烈士陵园,那里埋葬着227名国民党傅作义将军所属国民革命第七集团军59军抗日英雄,民国22年五月在保卫京畿与日本鬼子战斗中光荣牺牲。同年10月傅作义将军把他们的灵柩运回绥远,并请胡适先生书写了墓志铭,陵园现在更名为公主府公园。新建的位于钢铁路东段的呼市植物园,解放前叫翟家花园,是一处私人园林。

1953年政府命名为第一苗圃,改革开放以来这里改名为呼市植物园,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乌兰夫纪念堂就在这里。在钢铁路的西段,又新建了一座公园名为新华公园,那里原先是呼和浩特市机床厂旧址,当年呼市人习惯称其为一机床厂,是一家很有名气,生产15车床的国有企业。我年轻的时候因为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的缘故,从六九年到七一年曾经在机床厂的齿轮车间工作了三年。除此以外,常去的还有改造后的大召阿拉坦汗广场和观音庙白塔广场。在这些公园、广场中,去的次数最多的要算是青城公园。无论你走到那个公园,都会被扑面而来的歌声、戏曲声所吸引。尤其令我驻足的是二人台的表演,究其原因主要是我一生和二人台有着不解的源缘。

三、我从小是在二人台浓厚的氛围中长大的,那时候父亲从部队转业来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当时叫绥远省归绥市),成为文化系统的一个文艺工作者,在民间艺人学习会工作。1953年我七岁那年,父亲把母亲和我接到身边,一家人就住在父亲的单位。当时二人台专业剧团还没有成立,一些后来在呼市民间歌剧团挑大梁的演员;以土改中的青年积极分子的身份;正在绥远省民间艺人学习会集中培训。我每天都生活在那些学员叔叔阿姨们中间,虽然是“惯听梨园歌管声”,却不识二人台真面目。可是二人台的诸多传统小戏诸如《打金钱》、《五哥放羊》、《挂红灯》、《打樱桃》、《打连成》、《走西口》、《小放牛》、《压糕面》……这些戏的唱词我从小就耳熟能详。只不过因为年纪小,对于多数戏词不解其意。其中只有打连成例外,那是因为戏里的唱词有下挂面、跌鸡蛋、包饺子、拜大年、既爱听,也容易懂:
过了大年初二三,我请上连成哥哥吃上一顿饭。
你请哥哥吃甚饭,下挂面跌鸡蛋。
不大大的小饺饺包上两盖帘,
……
这大约是儿时喜欢过大年的缘故吧。

1953年的下半年,二人台的专业剧团绥远省前进实验剧团成立了。我的父亲被派驻前进实验剧团工作组指导工作。直到后来演变为呼和浩特市民间歌剧团,父亲也就留在团里,负责导演和行政工作。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搞明白了,原来二人台是流传于内蒙(西路二人台)、山西、河北(东路二人台)一种民间的戏剧表演形式,尤其在我们内蒙古很受群众欢迎。我国的各个省份和地区,都有着本地区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民间戏剧艺术。如同河南省有豫剧、陕西省有秦腔、河北省有河北梆子、山西省有晋剧(山西梆子)。我们呼和浩特市作为一座已经有500多年历史的塞上古城,二人台成了内蒙古地域文化的代表。加上呼市人祖上多数是走西口来的山西人,除了对内蒙的西路二人台情有独钟外,对山西梆子也尤为喜爱。

四、呼市人喜爱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真是源远流长。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如果想要排排场场看二人台和山西梆子,只有去那些老戏园子。那时候人们的收入不高,看戏对普通家庭不失为一种苛求。当时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做:勤俭节约喝稀粥,为看班玉莲的走西口。足见人们对二人台的喜爱。为了满足市民的文化需求,于是呼市各级政府都成立了有线广播站;为许多市民家里免费安装了广播喇叭,人们亲切地称作广播匣子,喜爱程度不亚于现在的电视机。对于广播里播放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的唱片或录音时,人们常常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几句。

不曾想,文化大革命中这些戏曲不见了,歌剧团改名文工团,演出内容变成了芭蕾舞和杂技。二人台被冠以流氓剧种,山西梆子宣传的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被停演。许多老艺人被迫转行,调到厂矿企业或商业部门。人们再也听不到喜爱的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直到打倒四人帮以后,人们从广播匣子里又能听到二人台传统小戏,和山西梆子,令那些呼市的老戏迷们欣喜若狂。

这些年,呼市的老戏园子拆了。那些新建的体育场馆、乌兰恰特大戏院和人民会堂里成了时尚音乐和明星们的演出场所。二人台和山西梆子这些草根文艺既不对路又很难进得去。过去剧团到一些没有戏台的农村演出,要用脚手架和帆布搭起临时戏台,这种乡下才能见到的简易戏台,现在市里也能经常见到。在那大召寺和观音庙的庙会上,呼市喜爱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的市民们拎个小板凳坐在帆布戏台前听戏,依然是情趣盎然。可见流传于民间几百年二人台和山西梆子,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呼市人的心中。现在人们又把这些喜爱的节目全天候的搬到公园和那些休闲场所,变专业演员剧场内演出为民众露天演出,喜欢唱的人谁都可以亮上一嗓子。无形中成了二人台和山西梆子的传承人。

五、那天一早我走进青城公园,在南门广场上围聚了好几圈人。他们有的在跳健身舞、有的在石板上练书法、有的在唱歌、还有的在唱山西梆子和二人台。忽然一阵异乎寻常的二人台闹元宵(原名打连成)吸引了我,唱腔十分专业而且声音好熟悉:
正月十五闹花灯,我和我的连成哥哥去观灯。
西瓜灯红腾腾,白菜灯绿盈盈;
……

于是挤进人群一看,我说呢,原来演唱的人是赫赫有名的李二子,他是内蒙古广播文工团的一位二人台演员。今天李二子偶进公园被人认出,在人们一再邀请下盛情难却,献出一曲最拿手的由《打连成》改编的《闹元宵》,恰被我刚好赶上。当年呼市人都知道广播里有个唱二人台的演员李二子和搭档郝新霞。在文化大革命后期,被禁锢了多年的二人台终于被解禁。一天,收音机里忽然播放出李二子、郝新霞原汁原味的演唱,对于喜爱二人台却多年来很难听到的戏迷们来说真是久旱逢甘霖。

说起当年李二子的搭档名叫郝新霞。郝新霞的爱人和我很熟,她的公公聂德俊与我父亲姚士英既是文化局的同事又是好友。两位老人都是抗日战争中参加革命的,聂德俊老先生是抗日救国会的会员,因为搞地下工作,还曾经坐过日本人的大牢。而我的父亲却是从山西老家一直跟着贺龙的部队东征西战,是个文艺兵。现在两位老人都已经辞世,更可惜的是郝新霞英年早逝令人扼腕。今天在公园听到李二子的闹元宵,不禁思绪万千,更加思念我的父亲和我从小十分熟悉;已经故去的二人台十大演员中的顾小青、王素珍、韩世五、张慧娟、米淑珍、巩启荣等先辈们。人们不会忘记,是他们给呼市人带来了欢乐,为传承二人台艺术奉献了毕生精力。(来源:北方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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