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姐》虽然欠成熟,但它绝不庸俗。它把握住了西口文化的灵魂,是一部优秀的青年电影。

以戏剧文化为载体讲述历史和感情,它不如《霸王别姬》那样细腻;以走穴艺人的生活讲述一个时代,它又及不上《站台》的深邃;讲述走西口题材,它又不如电视剧《走西口》那般厚重。但比起郝杰自己的上一部影片《光棍儿》来,它的叙事更加流畅,表演和场面调度的把握上也更加从容。

性,是二人台戏曲文化永恒不变的主题,就跟“他妈的”的国骂地位难以动摇一样,通俗的下半身文化在民间生活中也是难以脱离的。但通俗不等于庸俗,二人台这种艺术形式在民间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它是民间真实生活的写照。通俗,是因为它更接近老百姓的生活,是因为它更能为普通百姓所接受。但因为她的通俗被当成了庸俗,为所谓的主流精英文化所不容,一直处在边缘地位。二人台艺人也被认为是传播下九流文化的载体而连同这种艺术形式本身一起备受摧残——剧中铁蛋爹的遭遇便是最真实的写照——这是二人台的现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目前传统通俗文化的现状。

二人台诞生于“走西口”的路上,即口内文化与口外文化的交汇处,它是在多种艺术形式的共同影响下,与当地民歌艺术融合形成的,河曲县被认为是二人台的故乡。而《美姐》正是在这个地域内发生的。两代三位艺人共同演绎着辛酸的“走西口”历程。第一代美姐(美姐本人)走西口,带走了小铁蛋的精神恋人;第二代美姐(大姑娘)走西口,带走了铁蛋的事实恋人,使得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婚姻,与哑巴二女子结婚。事实上,此处的“哑巴”是一个绝好隐喻,她代表了千千万万走西口过程中“留守女性”的辛酸苦辣。

铁蛋则更是走西口文化的活化石,口外有他的理想和爱恋,有他对生活的全部追求。一次次的出走,就是对他精神的一次次剥夺,就像《霸王别姬》的程蝶衣一样,是对他理想的一次次阉割,剥夺了他恋爱的能力,迫使他最终走向“无声”,辛酸苦痛,只有“心”知道。他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和凄厉婉转的唱腔真实演绎着“走西口”的悲恸心慌。从此他真的入了戏,变得人戏不分,甚至与戏里的“女人”产生了暧昧。

但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美姐》在讲述情感方面,或许是受二人台文化的影响,一直离不开下半身。铁蛋与第一代美姐的情感,就是从直视美姐如厕和“喂花生”的肉体接触中产生的;与第二代美姐的情感,也是在几次三番的偷情行动中发展的;铁蛋与虎虎的同性暧昧,也大都从二人的床上行为中表现。几组人物的情感交流段落很少,几乎都用“性冲动”行为来表达。作为电影,这一点跟《霸王别姬》相去甚远。纵观程蝶衣与段小楼之间,几乎不见肌肤接触,而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而铁蛋与虎虎的交流,更多的是发生在戏里。戏里戏外,判若两人,生活中的铁蛋等人,跟“二女子”一样,纵有万般情感,几乎从不进行交流,就跟“二女子”炕上试装一样,显得“闷骚”异常。整部影片都是这个气氛,“闷骚”有余,表达不足。

《美姐》在讲述历史方面也显得力不从心,只讲出了时代的变化,忽略了它的变迁,它缺乏《站台》式的深邃,更缺乏贾樟柯式的史诗精神,这是问题的关键。在很多关于时代变迁问题的处理上,显得局促,不够从容,不够彻底。

此处,或许还得再借用我评价王丽电影时的一句话,这部影片,“就像一位含羞待嫁的小姑娘,尚未敢于放下掩面之姿,更何敢将闺中情事外露?”

做得绝一点,彻底一点,它可以走得更远。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