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的追根溯源——在吉林省社科讲堂的学术讲座

二人转的追根溯源
——在吉林省社科讲堂的学术讲座

我研究二人转有很长时间，对二人转特别地痴迷，觉得二人转这种东西是我们东北文化，也是我们中国文化的瑰宝，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当中最宝贵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我们国内，或者说在我们东北、在我们吉林有些学者研究，比如说王肯老先生，对二人转研究作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但我认为这种研究还应该向前发展。就二人转的文化价值来说，我们此前的研究还很不够。想我此前所理解的二人转这种东西就是庸俗的、粗鄙的、民间的东西，没有什么价值。不是这样的，把它放在人类文化学的大背景中去看它是非常宝贵的，非常有价值的，而且它是有根的艺术。二人转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那是说二人转，产生二人转这种形式已经有三百年了，但是它的文化之根、艺术之根要遥远得多。在我的初步看来，它的根可以追溯到5500年前我们东北的红山文化那里去。红山文化，就是内蒙古赤峰市那一带的文化，也有称之为辽西文化，他是我们中国文化的源头之一。
文化，它有一个传承关系，这种传承就是说后代的文化是前代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没有前代文化，后代无从产生。但是后代的文化现象解释起来，我们解释后代的文化现象常常是丢掉了前代文化的根。那么，2或者说叫文化人类学的研究，就是要给今天的文化现象，你所欣赏的、研究的文化现象找到远古的文化的根，用远古的文化的根，它的形式和意义解释今天文化现象的意义。好多文化现象留在今天，它是传统文化的一个延续，一个变形。但是文化现象留下来了，文化的现象的意义却被遮蔽了，被遗忘了，被淹没了，而原型的批评，文化人类研究就是要找到它的根，找到它的“根”来研究它的意义。只有找到文化现象的根，才能解释当下文化现象的谜底，它的意义。

二人转是一个有根的艺术，扎在5500年前的红山文化那里。发现于内蒙古的3000年以前岩画，表现了二人转的一个构型。我们东北先民把远古的，我们今天说二人转的概念的舞蹈、两个人的舞蹈、一男一女的舞蹈刻画在岩石上，使我们找到远古二人转原型的根，他是一个有力的证据。那么从二人转的丑旦构型来看，它是来自于东北大秧歌的上下装。东北大秧歌的上下装又是来自民间舞和我们东北的萨满舞的，而萨满舞和东北的民间野人舞蹈、民间舞蹈又是来自我刚才说到的红山文化的远古女神祭祀仪式，这个祭祀仪式我称之为圣婚仪式。这个圣婚仪式是两个祭司，一男一女扮演女神和她的配偶，来表现什么呢？用舞蹈的方式，也是戏剧的方式来表现女神神圣的结合，我们称之为圣婚仪式。圣婚仪式的基本构形我概括为二神传，两个神跳交媾舞，这是从二人转的丑旦构型来看的。从二人转的故事，女爱男的构型来看也是来源于东北民歌、东北民间的传说、东北神话的。东北民歌、东北民间传说、东北神话故事，有一个结构，有一个模式，这个模式就是女人爱上男人。有些故事可能是关内传过来的，有些故事可能是利用了我们中国古代的剧本，比如说《西厢》，但都经过我们东北二人转的改造，无论这个故事怎么发生的，其结局都是一个美丽的、有财富的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或是农民，或是砍柴的，即使是历史人物，被爱的时候，他也是地位低下的。这个女爱男的结构原型很有意义，他是东北农民没有实现的一个想象的故事，一种想象的满足。那么这些东西也来源于我们东北远古的神话，甚至来自于萨满仪式。这是我的一个基本观点，我对二人转的理解的一个基本观点。这也是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二人转的形式和解放初、解放前后的二人转的形势没有太大变化的一种构型，旦角极力表现自己的美，丑角则表现对旦角的欣赏，这是我们通常看见的女的站在中心的位置，旦角站在中心的位置，丑角照着旦角转。现在这种形式更多是什么呢？更多是说口。丑角逗谑、戏弄、戏耍旦角，现在这种形式被高度膨胀，我也写过文章叫《说口二人转》，大多不怎么唱成套的《大西厢》。《大西厢》这个本子唱下来没有三个小时，即使是节选没有三个小时也唱不完。《大西厢》、《马寡妇开店》、《蓝桥》，成段的二人转已经不演了，都截取一段，更多的是什么？唱小帽儿，也就是我称的“说口二人转”。丑角戏弄、戏谑、戏耍这个旦角。用我们农村老百姓说的就是聊事，说那些比较粗鄙的语言，大多和性有关。

刚才我们说二人转丑旦的构型，丑角和旦角的构型是来自大秧歌。我说的大秧歌是东北大秧歌，东北大秧歌当中都是一对男的，一对女的，双双对对逗。但在整个排练的形式之外，常常有一对，一个上装，一个下装独立于队伍之外去扭。二人转的老艺人说，老艺人说二人转是从大秧歌当中劈出来的戏。意思是什么呢？大秧歌的上下装原来在整个队形之外有那么一对，扮演戏剧当中的人物，后来把他单独提出来作为一种种形式，这就是成为二人转最初的形式。

这种大秧歌的构型和我们上年纪的人能够看到二人转的那种构型，那种舞蹈的形式都很相近，男的向后倾斜，女的向前倾斜，我们没有找到这样的照片，就是女的向后倾斜，男的向前倾斜，旦角向后倾斜，丑角向前倾斜，肯定有这样的舞蹈姿势，我们没有拍下来。这个丑角干什么呢？这个旦角充分地显示自己的美，自己的浪、美、魅、媚态。表现女性美、魅和媚。这个丑角呢？欣赏。我们老百姓说看什么呢？看女性的那个美。我们文化人这样说，老百姓说他不是瞅人家的臀部呢？东北大秧歌这种东西就出现了，后来就转移到二人转当中。满族的大秧歌就更有意思了，它一定是在距今很远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秧歌形式。这是丑角，穿白衣服的是旦角，几个人，四个人把旦角拉着胳膊和腿，丑角在旦角之上。这富有远古文化的生殖崇拜，男神和女神性结合的远古文化意义。这个大秧歌当中，我们今天看二人转，二人转有的时候表现男女之间的性，这个大秧歌之中，满族大秧歌很有例子的材料，就有这个东西。大秧歌也并不是说从关内带来的，这是我们对东北文化不了解，对东北大秧歌，对东北民间舞蹈，对东北的萨满舞不十分了解，如果了解了他不会这样说。你看满族的大秧歌，这不是从关内来的，关内来的没有这种构型，没有这种舞蹈姿势。这在文化上看来，它是粗俗的，但它有自己的文化内涵，这种文化内涵，这种所谓粗俗的形式是从远古的生殖崇拜、女神崇拜留下来的。

那么大秧歌和什么有关呢？它的基本构型，来源于东北的萨满教舞蹈和东北的民间舞蹈。不能把它看成纯粹是从关内传来的秧歌。有些学者认为秧歌，所谓秧歌就是春天插秧时唱的歌，或者说跳的舞蹈，那是望文生义，这种解读不是文化意义上的，没有历史的视野。秧歌的产生，舞蹈的产生要遥远得多，应是人类的第一种艺术。这不是我的观点，是文化人类学家的观点，人类的第一种艺术是什么呢？是舞蹈。而人类的第一种艺术——舞蹈不是表现其他内容的，一定是表现人类自身生产的，是对于自身生产、子孙绵延不绝的愿望表达的。我们说今天东北还有萨满的残留，但是今天的萨满有两类：一类变成了一个文化展览，给一些文化人，给一些萨满研究专家看的，像永吉县、伊通县都有萨满活动，但已失去了原来萨满的意义；还有另外一类萨满活动是农村叫“搬杆子”的跳大神给人治病的。那么，远古的萨满的大神和二神，是女的扮的女祭司、女萨满、女神，女祭司、女萨满、女神三位一体；二神是个男祭司，也是她的配偶。那么，我们东北的民间舞蹈，我认为民间舞蹈和萨满有关。那么，这种萨满，萨满的这种构型，今天我们很难看到他的身影了，但是萨满专家，她的研究为我们重构了这种原始意象。我们说二人转丑旦的角色来源于东北大秧歌的上下装，东北秧歌的上下装又来源于东北的民间舞蹈和东北的原始的萨满。

那么原始萨满来源于何处呢？往前追溯，那就是我刚才说的，来源于5500年前的我们东北的红山文化。红山文化发现了女神庙、女神像、女神殿。我个人认为，在女神殿、女神庙之外有一个扩大的广场，这个扩大的广场我认为就是我们东北先民用来跳舞的地方。跳什么样的舞蹈呢？就是模仿女祭司扮演的女神和她的配偶跳的交媾舞，在女神殿、女神庙周围祭祀女神的时候跳的一种舞蹈。那么它的变型形式就是今天的二人转。圣婚仪式，女神和她的配偶必然要跳舞，舞蹈必是交媾舞。那么，人们也模仿女神和她的配偶条交媾舞，那是一个盛大、热切的、恢弘的女神祭祀仪式。我想，我们今天二人转的源头应该追溯到那里去，就是牛河梁女神头像。牛河梁在辽宁，辽宁凌源建平一带，辽宁省凌源建平交界处发现的，1983年到1985年间发现的女神庙，这是我们中国发现最早的女神像，很少的几幅女神像之一，在我们东北发现了。在国外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以前，比如说女神被称为维纳斯，女神就是母神、大母神、生殖神，有很多发现，在中国，1985年以前，始终没有在我们中国大地上发现它，这个发现震惊了学术界、考古学界、民俗界。那么，女神庙的发现也是中国所发现的最早的女神庙。

红山文化，现在我想朋友们对这个概念不会陌生，我们原来有这样一种不成文、不自觉的认识，认为我们东北是蛮荒之地，东北是没有文化的地方、没有开化的地方，我们的文化都是移民带过来的，换句话说是中原文化对我们的影响，包括我也有这种认识。后来了解了红山文化之后我很震惊，我们东北人对东北文化了解得太少了，知之甚少。红山文化是中国文化的另一个源头。原来我们都说黄河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源头或者说长江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一个源头。我们东北是边塞、边缘，它的文化都是中原文化、汉族文化对我们的影响。后来历史学家、文化人类学家研究发现在5000多年以前，中原文化对东北文化的影响远远不及于东北文化对中原文化的影响，这令我很震惊，一个文化人、一个身处东北高等学府的教授却不了解东北文化。红山文化这个区域被称为辽河文化，辽河文化同黄河文化一样都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源头。中国文化是多元的，不是黄河的一元论文化，还有长江文化、辽河文化，往广东那边看还有珠江文化等等，多元并生。而且据历史学家和文化人类学家研究，辽河文化要比黄河文化还要早。我们通常说，我们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但我们所能找到的资料证明只有四千年，那一千年我们找不到实物，找不到证据。红山文化的发现证明了5500年前我们就有了文明的曙光。我到牛河梁女神庙的展览馆去过，我们国家最有名的考古学家苏秉琦在牛河梁女神庙那个展览馆上题的字叫文明曙光。什么意思呢？中华大地文明的太阳就要升起了，在升起之前，东北红山文化那个地方漏出第一道曙光。这不是我的观点，是我们国家最具权威的考古学家苏秉琦的观点。东北文化源远流长，我们说我们是龙的子孙，我们中华民族是龙的子孙。但第一条龙从哪发现的？中国第一龙不是河南濮阳的仰韶文化的龙，是我们东北内蒙古兴隆洼叫查海那个地方8000年以前出现的石堆龙，用石头堆起来的一条龙，长20米的中国第一龙。我们说龙的子孙，第一条龙是在我们东北发现的，不是在陕西，不是在河南，是在我们东北，最早的女神庙也是在我们东北。女神像都有统一的特征，你看她的脑袋，不详细雕塑出他面目的五官，而强调什么？丰乳、肥臀、鼓腹、大阴，强调她的生殖特征。女神就是大母神。红山文化发现的女神庙，就是牛河梁女神庙，祭坛和北京的天坛在构型上极其相似，地坛方形，这是圆形，有学者研究，北京的天坛、地坛的天圆地方的观念有可能就是来源于红山文化这种建筑的文化历史。这是我们刚开始放的那个图。在女神庙，女神殿周围，跳二神转的构型，我们今天，它不可能留下影视资料，也没有文字的记载，但在岩画当中，这是刻在岩石上的，刻在岩石上的。那么远古的女神圣婚仪式的女神跳交媾舞有可能就是这种构型，这和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二人转，我们著名的画家李瑞生所画的二人转的构型是一致的。

先民为什么要创造一个女神，并为女神举行圣婚仪式呢？先民认为，人的生产、人的诞生和万物的繁荣、动物的多产都是有一种力量支配的，但先民不了解这种力量是一种自然的、客观的规律，他们认为有一种外力，便把这种外力想象为神。而这个神又一定是女神，主管人的生产、万物的繁荣、动物的多产，这个女神是大母神。但是那时候先民创造的神不像后来宗教、巫术阶段的神，宗教的神是让人毫无条件地拜倒在神的面前，祈求神的帮助、恩赐，而巫术的神、萨满的神是创造神、旨意神，让神做什么事，神就能做什么事，神是根据人的意志去做事的。人把自己的愿望创造成一种形式，这种形式就是愿望的形式，这种形式创造出来就会获得那种形式的结果。把愿望强加于一种形式，这种形式就会改变现实，这是典型的巫术思维，也可以称之为法术思维。今天这种形式还普遍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当中。我们大家想一想有没有这种形式？红白喜事我们所改选的各种规矩都来源于此。文化人类学家把这种形式，这种巫术的形式总结出来的规律叫相似律，你要获得什么结果，就不要把这种结果的形式用戏剧的方式或符号的方式先创造出来，那么你的这种愿望的形式就会使你获得这种结果，叫果必同因。以前，人们春节贴春联，抬头见喜，现在一般不贴这个春联了，前二三十年，我们农村的肥猪满圈、金鸡满架、抬头见喜都来源于此。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年人死了，他的贡品放不住，为什么呢？上供的放这个馒头，九十多岁的老人吃了，染上了九十多岁长寿的因此，你拿回家去，你吃，你也会获得长寿，这叫染触律。那么，正是在这样一种原则的支配下，我们东北的先民、远古的先民创造女神，女神和她的配偶跳交媾舞，认为只有女神的神圣结合，人才能神圣地结合，万物才能神圣地结合，人才能子孙绵延不绝，万物地繁荣，牲畜的多产是不可能的。英国文化人类学家弗雷泽有一本书叫《金枝》，说那叫圣婚仪式，神的神圣的婚姻。我说红山文化、女神庙、女神殿周围扩大的空间是人们举行圣婚仪式跳舞的地方，没有文字的记载，没有图的记录，有什么根据呢？我是根据跨文化比较的方法。所谓跨文化比较就是本民族的那个材料不能说明本民族的文化的现象的时候，你可以借助他民族的文化现象解释的意义来解释本民族的文化现象的意义。我借助于《金枝》圣婚仪式的研究。他说一切自然的生产力的化身，一个伟大的母亲女神为许多民族所供奉，人类各地不断发现女神像，统一的特性是丰乳、肥臀、鼓腹、大阴。其二，女神名字不同而文化实质是类似的。其三，和她结合的有一个或有一系列的肉身的神灵爱人，女神每年和他们交合，有的民族可是春天，有的民族可能是秋天。其四，人们认为他们的结合是促进各种动物和植物的系列所必需的。其五，这对神灵的神话婚姻被人类两性的真正的随时的结合所模仿。不光女神殿当中女神和她的配偶跳交媾舞，模仿交媾，甚至参加祭祀的人，那些人们也模仿女神跳交媾舞，甚至就交媾。《诗经》当中就有这样描写，当中曾经记载：仲春三月，奔者不禁。干什么去？去看女神神圣的结合，然后他们自己结合。在什么地方呢？在女神的神殿里。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要用这种办法保证大地丰产，人畜的兴旺。那是一种庄重的仪式。今天我们看二人转是娱乐、消遣。5500年前我们的先民祖先的二神传却是非常庄重、虔诚、重大的宗教活动。这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巫术，相似律和染触律。

仔细研究这种相信律的、染触律的思维方式会发现在我们现实生活当中、文化生活当中还有很多存在，但我们没有完全地认识它。像我国传世文献当中对圣婚仪式的记载，“天地相和，以降甘露”。天和地相和，就是交和。天地相和常常是以人为模拟出来的。云雨，我们看明清小说有这个概念，《红楼梦》当中也有这个说法，比较隐讳的说法。云雨是什么？就是性爱。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是什么？阴阳结合才是。老子道可道，非常道。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学者叶舒宪认为就是阴阳结合，天和地代表阴阳，有天地阴阳气合在一起，万物才能产生，男女媾精，万物才能产生。这都是传世文献对我们古代，包括红山文化之后的仪式的概括。

传世文献当中还有对祭社的社的记载。社表面看来是土地崇拜，但本能上却是女性生殖力的崇拜。社是建在露天广场的女神像。文化人类学家考证，这是女性乳房的象征，也有的文化人类学家说这是女阴的象征。为什么要崇拜土地呢？古文献说，“土，吐也，能生万物也。”在有些诗歌当中仍然可以看到这样的诗句，“大地母亲”。把大地生产万物，供人类生存看成是母亲的供给，祭社实际上是祭母神，祭土地神。叶舒宪说：阴阳学说与中国初民社会里所呈现出的两性差异有关，每逢季节性的祭祀，年轻人在那里挑选自己的与之跳舞，象征大自然永恒而奥秘的二元性。我想有的朋友会联系到二人转的一丑一旦、一男一女，这在某种程度上从红文化延续下来。它代表什么呢？阴阳的二元性，文化意义上的二元性。阴阳学说是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重要的学说，二元性，象征大自然永恒而奥秘的二元性，春夏秋冬结束了，我们又迎接又一个春夏秋开始，要以男女这种代表阴阳的二元性的两个神的结合来促进它的到来，来促进它的合规律的运转，那就是二神转。民间不光是去观看，本身也模仿神跳这个舞蹈。跳这个舞蹈之后，模仿神交媾。我们今天看是淫秽、粗俗的、不堪的，但在远古不是这样的。你看把这幅图像在石头上。神话当中，萨满神话当中也有这方面思想的表现。圣婚仪式的变形，5500年以前有圣婚仪式，古文献记载，帝喾曾经叫他的人民跳生殖舞蹈，就是女神跳神圣结合的那种舞蹈。帝喾令两人两手相信为结，在皮鼓、钟磬、笙、窨、管、丝等乐器的伴奏下由人化装成凤凰、山鸡而舞，模仿图腾跳交媾舞。跳这个舞蹈在什么地方呢？在今柳城，辽宁朝阳的附近。这个记载很有意思。著名东北史学家张博泉研究，在辽西发现的5000年前遗迹牛河梁女神庙当中与颛顼、帝喾的时间和文献记载史实相和。《诗经》当中有什么啊？玄鸟生商。商，商朝，玄鸟生商发生在什么地方？历史学家张博泉研究，玄鸟生商就在红山文化这一带——辽西。而生殖文化舞在人类早期是普遍的文化行为。花山岩画中女神采取蹲式，也就是蛙式。南面的女神叫女蛙，我们说中国有文献记载的女神叫女娲，女娲的原形就是青蛙的蛙，为什么？崇拜青蛙，青蛙多产、多子。不仅如此，印度岩画、云南沧源画，都有生殖仪式舞。最早期的萨满舞是圣婚仪式的另一种形式。根据什么说呢？是根据现存的萨满神话。省的富育光老先生写有一本书叫《萨满女神》，也提到萨满女神和红山文化有重要关系。这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萨满的身影。黑熊搏斗也是圣婚仪式后来变形的舞蹈。黑熊搏斗舞的前身一定是我们先民模仿熊跳交媾舞，后来由于文化的进化，不符合现代要求，慢慢演化为竞技了。去年我们曾经请叶舒宪这位学者来吉大、东北师大、辽宁大学，包括我们吉林师范大学讲学。他去年出了一本书叫《熊图腾》。5500年前我们发现女神像、女神庙，也发现了一个玉猪龙，叶舒宪先生认为是熊龙，熊首龙。人们为什么崇拜熊呢？熊的自然属性是什么？差不多它在冬天有半年的时间在冬眠，冬天猫在树洞子里了，春天它出来了，并且领着小熊，人们看到它有一个冬蜇、春出的习性，把它神话化了。这种冬蜇，春出的自然发生被神话化，后熊就成为死而复生的女神象征，死而复生，再生。那么，我根据史料研究，黑熊搏斗的前身一定是熊舞，跳的是交媾舞。

萨满的蟒式舞和我们今天看的大秧歌和二人转舞有某种程度的构型相近性。在院子里空花走场子，女子头戴红花，手牵红绳等等，和后来我们的东北大秧歌是接近的。

在许多年前左右宋代出现了踏锤舞。宋代王曾出使契丹，在柳河馆看见渤海人歌舞娱乐的情景，称渤海足。每岁时聚会作乐，先令善歌善舞者前行，侍女相随，跟相唱和，回旋婉转，号曰踏锤。有人说东北大秧歌是从南方传过来的，这不对。这个记载，在宋代，后来的辽代都有这样的舞蹈，我们后来称之为秧歌。

野人舞是满族先人下的一种舞蹈，有三场，三个连续的舞蹈形式。第一场叫求情，第二场叫云雨，第三场叫收盘。求情，男女舞蹈表现什么？表示恋爱，表示追求，表现相恋。云雨，我刚才讲过云雨是表示交合，是交合的象征。收盘是性爱结束的形式。大秧歌当中有三场舞，有三种舞蹈形式具有情绪衔接的、连贯的、情节性的三场舞。大秧歌三场叫什么呢？情场、逗场和圆场。情场表现什么？女性表现出的美，男性对女性美的欣赏。逗场，男女，特别是男，男对女的追逐，表现追逐，恋爱、挑逗的那类舞蹈方式。圆场表现两个人相爱的舞蹈形式。二人转也有三场舞，头场看首，二场走，三场扭。头场是女的旦角极力地表现自己的美、魅和媚。就是显示自己的美。而丑角呢？用模仿旦角表现自己的美、模拟、戏虐、戏耍的模拟又欣赏旦角表现的美。二场看扭，扭主要是旦角的扭、形体，表现自己的美，丑角在一旁欣赏。三场呢？看走。走是什么？丑角绕着旦角转，二人转，最典型的是丑角围着旦角转。二人转的三场舞来源于大秧歌的情场、逗场和圆场。大秧歌的情常、逗场和圆场在某种程度上来自于民间舞蹈中一种形式，叫野人舞。文化的连续性在我们这种比较当中才能贯穿起来，联系起来。

大秧歌和二人转一种构型的要求，旦角表现美，丑角极力表现自己的丑，旦角处在中心的位置，丑角处在旁边的位置，旦角在中央舞蹈，丑角绕着旦角转。这种方式应该都是从远古的圣婚仪式、生殖意识舞传承下来的，这个很典型。原始时代，还有一个叫臻蓬蓬，臻蓬蓬也是一种舞蹈，在辽代，将近有一千年了，臻蓬蓬舞，它是东北大秧歌的早期形式。宋代有文献记载说，每扣鼓和臻蓬蓬之音，为节而舞，人多喜而效之。有点类似今天乐队吹唢呐、吹喇叭、击鼓，人们不自觉地加入到扭秧歌的行列中，人无不喜闻其声而效之者。清代还有一种叫碰膑，大概是臻蓬蓬这种血路形式的发展。在当时是很盛的一种舞蹈形式，碰碰，蓬蓬，后来我们叫蹦蹦，东北管大秧歌叫蹦蹦。早期的二人转形式，我们看史料也叫蹦蹦，叫地蹦蹦。大概和辽代的碰碰、蓬蓬有关。碰膑和臻蓬蓬音译相近，极可能是在漫长时间读音的转化，其实它们就是一种相似形式，是一种相似形式的不同时期、不同民族的称为。这样看来蹦蹦的构型也就是碰膑、臻蓬蓬的构型。蹦蹦，今天我们一般管不啃高中医的秧歌叫蹦蹦，是一男一女为一副架子，双双对对排着职代会互相扭的。臻蓬蓬又名蓬蓬花，花一般是象征女人的，原意可能是合着蓬蓬的鼓乐声与女人跳舞。从吉林过来的臻蓬蓬歌可以得到印证，“臻蓬蓬，外头花花里面空，但看明年正二月，满城不见主信翁。”这是一首民歌，这首民歌过去没有得到解释。后来我把它放到生殖民俗的背景下，解释它是什么意思。今年他跳舞了，跳舞之后她就和她相爱的人真的做爱了，第二年八九个月时间过去了，她怎么不见了呢？在家生孩子了。外头花花里面空，她是个少女，但看明年正二月，满城不见主人翁，她出不来了。用生殖崇拜解释这首民歌就可以破译。蓬蓬，地蓬蓬，这是我们东北大秧歌。踩高跷，辽宁的海城盖县的高跷最有名，曾经到国外参加过舞蹈比赛。在座的年岁大些的朋友会记得大秧歌当中有一种形式叫抬阁。我这个图片不够典型。抬阁是什么意思呢？众多踩高跷的人，下面十几个人往上抬，上面这个人，再上面罗起来有六七个，最顶端有一位女性或男扮女装的旦角戴着一个花环高高的坐在顶上——女神崇拜，远古的女神崇拜现今的形式。大秧歌之外有一个老牛锤，我们称之为老牛锤，丑角，这是男人装一个老太太，拿一个大烟袋，跑来跑去的，逗趣。

丑旦角色的定型，就是从大秧歌分化出来，独立的演出就成为二人转的丑旦的定型。旦角也称为包头的。为什么称为包头的呢？早期的二人转，封建社会，二百多年以前，找不到女的去演二人转，有的地方，男扮女装。二人转最初形式，从跑秧歌开始，农闲时独立出来演。当初称为蹦蹦戏，这是比较早的、早期的二人转的演出形态。二人转的走场来源于东北大秧歌的圆形场图，不该丑旦的二人构型舞也好，走三场的抽象舞蹈形式也好，他们都不是杂乱无章，而是有着明确的行动线的。这个行动线被二人转艺人称为走场场框，圆形场图是东北大秧歌行动线，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东北的大秧歌圆形场最典型的是笸箩圈、二人轮、双龙摆尾、卷白菜心、双辗转、阴阳鱼等等。不管是定型的还是变形的，都是以一下装的二人构型扭出一个圆形的场图。当二人转把大秧歌圆形场图带进二人转时，就把二人转的圆形意韵带进二人转，二人转的一旦一丑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转同一个圆，因而二人转实际上就是一丑一旦，一男一女代表一阴一阳的二人圆。和我们中国常见的种图式相关，什么图式相关呢？太极图。二人转不是一般的娱乐形式，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没有被揭示出来。现在的二人转不太讲究这个了，二十年以前的二人转、大秧歌非常讲究。你看这个圆形场图，一圈一圈地绕。这种东西来自于一个源头，它来自于远古的女神的圣婚仪式。女神的庙坛都是圆形的形式，是一个大圆，大圆是大母神的象征。二人转以二人圆象征圣婚仪式的圣婚圣地。那么这些东西需要我们用人类文化学的思想去研究。二人转以丑绕着旦转的圆，圆转象征圣婚仪式当中的女神崇拜和圣婚崇拜。二人转以围观的身心形式象征人们、重返圣婚仪式的那个愿望。这里我想稍微解释一下什么叫重返圣婚仪式。我们自己觉得我们欣赏二人转或者朋友来，外面请学者来了，我们看看东北人看的二人转，外面传都是黄、粗、性，我们让他看一看，也是让他们欣赏。但文化人类学家、心理学家研究要超越于这个层面，你欣赏二人转实际上是对一种原形心理的一个满足原型批评，有一个概念叫集体无意识。每个人都有这种无意识，被这种无意识趋势去想什么事，做什么事，欣赏什么东西。但是你不知道你被这种无意识驱遣着。余秋雨在青歌赛的时候讲到这个问题。荣格讲，每个人头脑当中都有一种种族记忆，记着一种原始的意象。你原始的先民所经历的一切事都在你的大脑当中储存着，这种储存不是以具体的内容的形式储存的，而是一种形式。遥远的祖先不断地经历某种事，又不断地反延长地有一种情感反映方式在我们祖先的大脑当中，就出现了一个形式。后代遇到这种武艺安祖先的在你大脑当中下的形式去反映。最明显的就是说每个人都想找到一个妈，从小生下来之后，我们生理学家现在研究说你需要扶养，有人抱着，有人喂奶；心理学家说：你遥远的祖先，一辈一辈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在你大脑当中就刻有一个母亲的原型，你生下来就需要一个母亲，一个后天的母亲把你先天的母亲的原型填充了。我这样讲仍然是晦涩的。我们举个例子，种族原形念民。一个心理学家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刚刚退到蛋壳鸡雏，从来没看过其他飞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心理不这家实验放一个横竿，中间放一个线，拉上另外的飞鸟，这些鸡雏安然无恙，在那蹒跚的漫步或者是觅食，但是心理学家放上鹰的模型的时候，这些鸡雏发出恐惧的叫声，四处逃窜。心理不这家提出一个问题，它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被老鹰袭击过。它们为什么独独怕老鹰，而不怕期货的飞鸟？心理学家的回答是，它有宗族记忆，有一个原型记忆，老鹰是他们的天敌。我们看二人转，回到刚才说的这个问题，好像觉得在欣赏，欣赏那个东西，心理学家说了，你奔着那个集体无意识的原型去的，原始祖先神圣结合那个原型。说明现在的二人转为什么有性的内容，性的内容为什么屡禁不止，它是胎里带来的。

阴山岩画中两个人的舞蹈很清楚，为一男一女舞蹈，只有男女两个神，或者模仿神圣的结合，天地相合，天才能下雨，云行雨施，云雨的原型在这里面。里这两个人在跳舞，装扮成鸟舞蹈。这个男女舞蹈之后会怎么样？生长出这么多的小人，这是一种巫术绘画，不是说把现实的舞蹈做真实的模拟，他是以这种舞蹈方式想获得什么，即获得人繁殖的。从广西、阴山、印度的画像到汉画像，看看这两个人舞蹈的方式是不是也是二人转的那种形式？我们再讲伏羲、女娲，伏羲女娲的下身是龙。刚才我说最早的龙在我们东北，即交尾龙，实际上交尾就是交和。伏羲、女娲两个神，我们书里面没有这样写，我甚至可以认为伏羲、女娲是两个龙神交尾，原型应该是在红山女神庙的那个圣婚仪式那里。也就是比较早的二人转的形式。

下面是交流环节：

听众：我先说几句，我跟杨朴老师是二十多年的笔友，我感觉您说的这些东西非常重要。非常重要在哪呢？咱们国家现在也提倡，去年南方就提到、恢复、振兴民族文化，文化复兴。这个文化复兴可能是一个比较大的题目，但我只能从我个人的角度讲一下，一个就是提高国人的文化素质，提高国人的素质。很多国人对很深层次的东西好像非常陌生，比如说阴阳结合，五行学说都当作迷信进行批判，另外关于道家、老子、五行、火木土金水，很多东西恰恰可能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精髓。可是我们现在恰恰把这些东西放弃了，而恢复这些东西恰恰把很多糟粕都恢复过来。 我希望我的老朋友，也是杨老师能为这方面做一点努力。

杨朴：好。这位朋友二十多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书信来往，今天有幸见面。刚才你说的问题很重要，就是人们对二人转，包括对传统文化了解比较少，需要我们这些朋友们在内的这些文化人去给予解说。其中我想就这样一个问题，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就是谈二人转的粗鄙化，过多的表演性，过多的说口也就是我们称之为黄色的，怎么样理解这个问题？怎么样认识这个问题？这里有两个层面，一个层面就是说朋友们一定要研究它，要思考它，它为什么是这样。它这样有什么意义？这是一个层面，这是属于文化人，或者说学者要给予解答的。解放前、文革前是农民看二人转，现在不是，现在农民几乎看不到二人转演出团的二人转了，二人转进城了，城里人看二人转。二人转的原来是两头人，现在由两头人变成比较普遍了。原来喜欢二人转的两头人是什么呢？一类是生活底层的民众，另一类是高级知识分子。现在则不然，现在普遍化了，你不能仅仅说二人转的黄，人们就奔着这个黄去的。你这样说不足以说明问题，你得回答它为什么是这样的。它这样子有什么意义。我们是在一个文化层面讨论这个问题，不是你赞成不赞成。那么解释这个问题，就是说我刚才的研究，就是想同时在回答这个问题，它为什么有黄的东西？性的东西？那是它的原型——原型的圣仪式、生殖崇拜就有的东西，我说胎里带来的东西。但是在今天，在现代文明的今天，它变形了，不再表现圣婚仪式，表现的是什么？性的内容。它有什么意义呢？在文化层面有什么意义呢？我想说有的朋友恐怕不会赞同，将来我可能写文章，我们慢慢讨论，人生活在一个道德、伦理、文明、文化、理性、高度发达的社会当中，很大程度上人自身的东西，属于人自身的东西被压抑了，他需要有那么个场合返回人自身，表达人自身的愿望、感情。二人转，它是一种文化。你到二人转文化剧场，你去体会人本身的那种东西。人本身的那种东西，我是用文化解释的，不是说我造成不造成，造成不造成我们需要另外讨论，我们说它为什么是这样子，它这样子有什么意义。还有就是我刚才回答的它可能包含我们集体无意识，遥远的祖先的记忆。你是一个文化人，你是一个具有教养的人，你在生活的场合不可以随便和任何人开这种性的、黄的那种笑话，到二人转剧场有一男一女替你表现了，宣泄了你自身应该有的东西。它是个特殊的文化的场合，它和另外的戏剧、艺术、文艺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现在的二人转表演确实过度，黄的过度。这确实是应该注意的。我们也没有办法恢复传统的二人转，现代生活节奏加快了，你要让观众老老实实坐在那看三四个小时《大西厢》，他看不进去。

听众：红山在什么地方？

杨朴：内蒙古赤峰市，有个山岩石是红的，以它命名。最早发现红山文化的人是一个日本人，在1906年，命名为红山文化的人是我们中国叫尹达的考古学家，1954年命名为红山文化。红山文化距今有5500年度，红山文化的前身叫兴隆洼文化，距今8000年。我们中国发现最早的龙。在兴隆洼文化遗址中，红山文化之前是仰韶文化，河南的，濮阳的半龙，贝壳摆的龙距今7000年。但是兴隆洼石头摆设的龙距今8000年，因而学术界称为中国第一龙在我们东北。红山文化真是了不起的，将来我们有机会再来谈，就是谈龙的问题。

听众：我比较年轻，但是我小的时候就喜欢二人转，非常传统的二人转。但是我父母不让我去看二人转。像韩子平、董玮的段子我都听，今天我是到图书馆学习，看到您讲二人转，没想到学到这么多的东西，非常的高兴，谢谢杨老师。请问您会不会唱二人转，给我们唱两句。

杨朴：非常抱歉，我五音不全，其实那个《大西厢》真的很美，“一轮明月西厢，二八佳人巧梳妆，三请张生来赴宴，四顾无人跳粉墙，五更夫人知道信，六花板拷打草草审问红娘，七夕大佳期会，八宝亭前降夜香。”很美，一轮明月照西厢，那个唱起来真的是很美，遗憾，真的是遗憾，我只做欣赏和研究，我不会唱，抱歉了。

听众：你最后那句话，你对二人转的研究和别人不同，这个确实，你和别的老师讲的不同。我想问一下，现在对于二人转追根溯源的研究，有几家，意见一致不一致？有什么争论？就想了解一下这个。

杨朴：现在的二人转研究是站在咱们王肯老师研究的基础上。王肯老师是一个了不起的学者，也是二人转的忧伤家，他一边写剧，一边研究二人转。在好几十年前他是东北师大的讲师的时候就把二人转的世俗请到了大学的讲坛上，没有人能做到，即使今天我也做不到，他放弃了当教授的前途，当学者的这个生涯去做二人转的忧伤家，研究二人转，当时没有能做到，他是很有眼光的。他的二人转的研究有开拓之功，没有他没有我们今天后辈的二人转研究。王肯老师的二人转研究，研究二人转艺术本身表演的形式，丑角、旦角，它的形式及它的内容，剧本等等，那是很丰富、很深刻、很有价值的。我的研究是另外一个问题的研究，是二人转的追根溯源的研究，和王肯老师不太一样，但是我借鉴了王肯老师的研究成果。我实事求是地跟朋友们说，我是1989年开始研究二人转，到现在差不多20年了。我的这种研究，前十年还不被戏剧理论界，我说的戏剧理论界不是学术界的、我们高校的研究机构的，而是被戏剧界不大认可。他们认为这有点故弄玄虚。认为我没有走进剧场，不熟悉二人转的那些具体的东西，但是我研究的不是那个东西，是它的源头。最近一些年来，被他们所认识和接受了，并且高度评价。我这个研究被学术界也就是戏剧界之外的学术界所认可。很多报纸、刊物都发表过评论，肯不定期我的研究。因为这种文化人类学的研究，它是一个世界性的研究的潮流。它是新的方法对一个我们有源远流长的一个文化现象、艺术现象的一个重新认识，肯定不同的声音。北京一个搞戏剧理论的理论家叫曲六乙，是搞戏剧理论的，在我们省的《戏剧》剧第一期，发表了一篇长文批评我的二人转研究。他说我的研究标题叫《对二人转另类研究的置疑》，认为我的研究是加类。我是什么研究呢？是人类文化学、是原型批评研究，和传统的不一样，他认为是另类，有批评的声音。今年《戏剧文学》第三期，就是上个月我写了一篇回应的文章，就是《原型批评视野中的二人转》。我认为这位老先生有些批评值得我思考，我的研究也不是很尽善尽美，有很多问题。但他对我的批评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他对我所运用的批评理论和批评方法不太熟悉，他陌生，他还是那种传统的研究方法，社会学的。他说大秧歌是插秧时所形成的歌和舞蹈，这个不对，这个太落后了，今天的文化人类学研究不是这样的。人类表达感情，就有了舞蹈，不能望文生义说大秧歌是插秧时所形成的歌和舞蹈。原始舞蹈不是这样的。第二个呢？他对东北文化陌生。他还认为我们东北文化多数是从关内移植过来的、移民过来的，关内文化、中原文化对东北文化无疑有影响，并且产生了重要的、不可忽视的影响，但是你说东北原来这个地方就没有文化，现丰被告事实、被考古事实证明是错的。而且这些考古事实已经被考古学界、学术界所充分认可了。一个戏剧理论家在谈论这个戏剧问题的时候，首先有前提条件，你对这个研究者所运用的方法你得熟悉，对这个学者所研究的这个问题，背景，来龙去脉，至少大体上熟悉，你不熟悉，和你原来的不一样，你就抱着一种批评、排斥的态度，这不是科学的、更改的态度。有争论，这个争论而且还要继续下去。就像我前年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赵本山的徒弟前年上中央台光膀子演出，中央电视台给他叫停。我写文章说赵本山你那是民间艺术，你走上中央电视台那是主流文化对民间文化的宽容。你的舞台在哪呢？在民间。中央电视台那是什么地方？主流文化，知识分子的精英文化。我们东北文化是什么？是民间文化，这三种文化各有自己的地盘。中央电视台允许你去演，那是对民间文化的包容，你可不要错了，说这下子我民间的东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演，那不行。国外很多国家民间的东西只能在那一个频道去看，另外的频道就是精英知识分子的、主流文化的。所以我说，我的文章的题目叫《回家吧，二人转》。回家，你家在哪？田间地头，东北的民间。就像国宴，国宴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喝的是什么东西？喝的是茅台，我们东北民间酿的老白干不能拿那儿去，我们刚从地里摘的顶花带刺的黄瓜不能拿那儿去，我们刚从酱缸里叨出的大酱不能拿那儿去。看二人转类似于此，我看它就得劲，就痛快，你让我看京剧我不爱看，你让我看罗密欧朱丽叶、哈姆雷特我欣赏不了。农民会这么说。
（2008年4月27日，李文博根据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