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理校对20多年前写在《安康日报》上一篇演出《八一风暴》体会的稿子时,勾起了对我舞台演出生涯的回顾。

进入中年之后,再对以前所走过道路回顾与反思,方能有一个较为实际、准确与明了的总结概括。从事戏曲(也可以说一切艺术)表演,凡成为出类拔萃者,除去社会大环境这种客观造就的因素外,主观上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强烈的爱好与兴趣;二是有一定的“天份”;三是勤学苦钻与敬业精神。

记得6岁那年,镇上来了皮影戏,连续几个晚上散场后还不愿离开。此后,便开始和邻家几个孩童用烟壳纸剪刻影人,用小竹棍做签子,照着皮影艺人的样子演唱起来。不久在周围还小有名气,甚至感动了小学里的工友罗师,他特意把一个旧式油印机上的过版纱框,用煤油洗净送给我们做“亮子”。上学以后又和镇上的业余剧团打上交道,登台穿龙套外,还演了如《扫雪》的定生、《三娘教子》的薛乙哥和《七人贤》的刘金童等有名有姓的角色。进入初中后适逢陕西省戏曲学校二黄班招生,中学教师和镇里人极力推荐,初试、复试和最后一道确定关都顺利通过。这大概是自幼这种对戏曲强烈的兴趣与爱好,终于促使走上了从事戏曲行业的漫长道路。

13岁步入戏校,分行为净。14岁开始学戏,发萌戏是《大回朝》的纣王,属配角,然而尚未达到彩排程度,师傅就将我调整为一号人物太师闻仲。第二出戏就是以唱工为主的《二进宫》,学演徐延昭,15岁时正式在西安登台亮相,一炮打响。记得当时有个叫和坪的新华社记者在《人民日报》、《戏剧报》、《陕西日报》发消息、登照片,电台录音播放演出实况,并在刚刚成立的陕西电视台(那时称西安电视台)对外播放现场演出。那是早期的“触电”,感到上电视非常神奇。此后又排演几个折戏和两个担纲主角的大戏,在西安三桥、户县一带和后来赴陕南在安康、汉中各县巡回演出。招待演出曾有朱德等中央领导、朝鲜外相朴成哲等外宾和西北局、陕西省委刘澜涛、赵伯平、赵守一、黄静波等领导观看与接见。有时谢幕达七、八次之多,唱腔叫好更是掌声雷动。学校放假回到了家乡,镇上的父老乡亲都说“在西安唱红了的‘小包公’回来了”。那个时候还确实有点飘飘然。当时这些成就的取得,并不完全是勤学苦练的结果,用老师们的话“嗓子好,有激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点“天份”和机遇吧。

从省戏曲学校毕业返回安康,1965年进入安康汉剧团,1985年调地区文艺创作研究室从事戏曲研究工作。在剧团主要从事表演艺术20多年,是人生最精华岁月。世事茫茫,几多变化,从事我所钟爱的戏曲表演艺术,并没有达到幼时所理想的高度。

从1964年开始,到10年“文化大革命”(1966—1976)后的1978年,整整14年的时间对传统戏实行禁排、禁演。当时虽然仍在剧团,未曾改行,但却用非所学,所学而不能所用,痛苦、彷徨可想而知。这一次史无前例的文化禁锢,使演员、观众和传统戏曲艺术都受到了摧残伤害。即使在这样的时代,作为一名戏曲演员,我并没有放弃,仍然保持积极上进精神,努力适应已变化了的客观形势,其间也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总觉有劲使不出,别扭、空虚的心理状态常常油然而生。1978年后,传统戏恢复上演。开禁之初也确实火了一阵子,也曾努力奋斗,积极争取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然而由于十余年的断代,加之人们的娱乐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已变得多样化,特别是电视机走进千家万户,戏曲舞台从人们艺术欣赏的主要位置上跌落下来,演出团体一时慌了手脚,甚至面临生存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离开戏曲舞台,依惜告别我已经从事了多年,从内心仍不愿离开的艺术表演行业。我并非不愿勤学苦钻和爱岗敬业,最终未能实现成为一个名符其实汉剧表演艺术家的梦想,确切地说,客观社会形势变化的因素是最主要的。如果从十岁在业余剧团登台算起,到五十岁时组织策划并参与演出“汉调之光”专题电视片的摄制播放(演唱《二进宫》片断和《包公三案》“铡陈世美”一折),我的舞台生涯应当说经历了整整四十个春秋。

从事舞台表演艺术,我主要得益于两位前辈先生。一位是西安鸣盛社著名艺人刘鸣祥,他任教于省戏校汉剧班,我从启蒙到成为演出中的青年骨干,无处没有他辛勤的汗水。他盼弟子成才,毫不保留地言传身教,使我在继承传统剧目和表演技艺上确实受益匪浅。另一位就是今年初刚刚去世的安康汉剧团的杨明灿先生,在我步入青年,正需茁壮成长的时期,他情同父辈,给予了无微不致的关怀,尤其在艺术修养和文化知识方面,他的教诲与指导,启迪了智慧,增长了才干,令人终生不能忘怀。杨明灿先生博学多才、诲人不倦和爱岗敬业精神,也是他一生的光点,对人们影响至深,值得我们继承、发扬。此外还有如雷鸣震先生、王道中先生、袁胜录先生、邢大伦先生、龚敬荣先生等,在表演艺术和承传剧目方面都曾给予我指导与帮助。

我从事戏剧表演多年,简要地归纳有四点颇值总结的体会:

一是忠实地继承传统。中国传统戏曲的继承多是艺人们口传身授,代代相因。作为后人,为使这门艺术得以保留传承,尤其要保持它的特色、特性,必须全面地、忠实地先继承过来。尚未学会就要去改革改造,不仅是对前辈艺人的不尊重,更重要的是违背了艺术发展的基本规律。

二是对于传统的东西应当进行适应时代变化的改造,而这种改造又必须在全面继承的前题下并经过认真琢磨、思考、研究和进行舞台实践,去掉糟粕,保留精华,使之更趋合理,品位更高。

三是作为一个演员,要充分利用二度创造的空间,千方百计演好人物。首先要熟读剧本,了解和分析你所担当的角色(人物),注意运用各种手段突出塑造人物个性特征并形成自己的表演特点。我曾在现代汉剧《红珍珠》中扮演并不是一、二号角色的方明通这个人物,认真阅读剧本,了解掌握人物关系和个性特征,发现了问题,经过仔细揣摸后,向编剧、导演提出共同商量,对原稿作必要的修改调整,既有利于全剧,演员也演的顺畅自然,富有个性特色。发挥一个演员在一盘棋中一个棋子最大的作用。

四是争取多的实践机会。演员长期无戏可演是非常痛苦的。传统剧目,特别是折子戏,只要自己肯学,就可以掌握不少的演出剧目,我曾无意中找到《黑旋风李逵》的京剧本,利用西安演出的机会,请陕西京剧院尚长荣师兄长说戏,回团后在较短时间由剧团排出,取得较好的效果。这个戏虽然与我的行当有些不大对路,但也不乏一种尝试和锻炼。

我所演出的剧目,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戏校时期,学习并演出了折戏《大回朝》饰闻仲、《二进宫》、《三奏》饰徐延昭、《五台会兄》饰杨五郎、《太行山》饰姚刚、《过巴州》饰张飞、《姚绑子》饰姚期、《打銮架》饰包公和大戏《女界牌》饰金塔龙、《铁钉床》饰庞文等。

第二阶段是“文化大革命”前后的十余年,演现代戏,不光演汉剧,也演话剧、歌剧、京剧、道情戏等,扮演角色有:小话剧《巧送钱》中马大爷、道情戏《爬坡》中石大爷、话剧《槐树庄》中李老栓、汉剧《奇袭白虎团》政委、《沙家滨》中胡传葵、《长青指路》中南霸天、话剧《风华正茂》中老船长、《不平静的海滨》中闫国祥、《八一风暴》中方大来(周恩来原型)、汉剧《红珍珠》中方明通等;

第三个阶段为传统戏恢复上演时期,演出汉剧移植剧目《血手印》中的包公、《春草闯堂》中的相爷、《李逵下山》中李逵、《屠夫状元》中太师和传统戏《铡美案》中包公、《法门寺》中刘瑾、《三打平贵》和《大登殿》中的魏虎等。这一时期特别是包公、刘瑾、李逵、魏虎几个角色,由于在塑造人物形象上既注意继承传统,又在表演上有所创新,受到观众的赞誉,也得到师长和同行们的好评。(出处:秦声汉韵管窥集/文寿.—安康:陕西汉剧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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