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汉奇先生一则微博,颇有感触。他说:“相声丢掉了讽刺,也就没有了精气神了。”诚如方先生所言,讽刺是相声应有的“范儿”,也是相声的魂。
在相声出现之前,古代“俳优”、唐代“参军戏”和宋代“滑稽戏”,都蕴含了幽默讽刺的艺术传统。从俳优到滑稽戏再到相声,我们可以看出幽默讽刺艺术形式的传承历史之久。而纵观相声发展不同时期的佳作,也无不是以作品主题的幽默讽刺为本。家喻户晓的传统相声《大保镖》,以学艺不精的兄弟二人在保镖过程中遇到的种种笑话,来讽刺挖苦那些既喜欢夸海口、耍嘴皮子又无真才实学的人。新中国成立后,侯宝林、马三立等大师级艺术家也创作并表演了许多有幽默讽刺精神的相声段子。例如侯宝林的《关公战秦琼》、《醉酒》、《夜行记》、《婚姻与迷信》,马三立的《十点钟开始》、《买猴》等。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相声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与传统产生了“断层”,但是相声作品的幽默讽刺传统并未被新时代相声人丢弃。姜昆、李文华的《如此照相》大胆地用语录做包袱,以现实为题材,既具有极佳的喜剧效果,又具备了讽刺“四人帮”形式主义的深刻主题。记得《如此照相》里有这样的片段:“甲:摄影师同志一想:大娘这么大岁数了也是,可不这么照连胶卷都不给冲,我这也担风险。这么着大娘,您哪…… 乙:我坐着就行。甲:哟,那不行,那是追求舒适享受,容易出修正主义。乙:那我站不住哇!甲:我给您找根东西。乙:拐棍儿。甲:红缨枪。 乙:拄红缨枪? 甲:您别拄呀! 乙:我拿着。甲:你扛着!再摆上个刺杀姿势,我给您题上字儿:"大娘银枪刺青天。"乙:嗯,刺完我上八宝山。 甲:连着教老太太三个刺杀动作,再看老太太……乙:照好了。甲:抽筋了!乙:多新鲜呀!”寥寥数语中有讽刺,有幽默,有批判,可见相声创作者之良苦用心。《如此照相》、《帽子工厂》等一批相声,让经历浩劫后依旧不推崇搞笑的时代的观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更将相声的讽刺传统展现得淋漓尽致。
进入21世纪后,在很多人看来相声“三俗”了,但它依旧没有离开讽刺。郭德纲的“我字系列”成名作,讽刺的对象就是作品中的第一人称“我”。用相声表演者自嘲的形式,抨击了社会一些小人物的丑恶嘴脸和不良社会心态。最近,在网络上看到“北京相声第二班”的几段作品,其用讽刺的手法去评论当下的城市建设、舆论监督、名人言行等等方面,可谓新时代中“寓谏诤于幽默之中”的相声,这些段子在逗观众一乐的同时,也用相声固有的辛辣讽刺与当今社会的文化气息相契合。
从古至今,无论相声讽刺的是权贵还是底层,是相声段子中的甲还是乙,无论客观环境给相声的讽刺道路造成怎样的波折,相声都在讽刺的伴随下随着时代不断地发展着。旧社会的“下九流”艺人为讽刺大军阀张宗昌写出《关公战秦琼》,姜昆、李文华为解剖时代大胆创作了《如此照相》,可见,讽刺不仅体现着相声这一传统的艺术表演形式的精神,更体现着代代相声人的风骨。
一味迎合浮躁浅薄的社会风气,崇尚“给力为王”而又缺乏辛辣讽刺的“相声”,怎能称为相声?或许对于相声来说,无讽刺,毋宁死。相声离不开讽刺,相声当有讽刺范儿。
(摘自 《天津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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