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市滑稽戏剧团创作演出的现代戏《一二三起步走》、《青春跑道》、《顾家姆妈》,近日荣获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颁发的“戏曲现代戏突出贡献奖”。

从8家戏曲剧团发起的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成立30年来,致力于中国戏曲现代戏的研究、展演和交流活动,取得剧目和理论的双丰收。而戏曲现代戏,历经60多年的探索,尤其是新时期以来,在剧目创作、舞台呈现和演员表演上都趋于成熟,出现了众多优秀之作,川剧《金子》、京剧《华子良》、豫剧《村官李天成》、花鼓戏《十二月等郎》、秦腔《西京故事》等剧作,紧随时代步伐,既尊重戏曲以歌舞演故事的传统和写意的、空灵诗化的美学精神,又注意运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妥善处理艺术的虚实关系,从而深化戏曲现代戏的成熟度,使戏曲现代戏更好地表现新时代、新生活,更好地满足观众和社会的需求,同时推动了戏曲艺术的现代化。

“与时代同步”是戏曲现代戏最鲜明的特色,但进入新世纪,戏曲现代戏特别是基层戏曲院团面临着许多困难,当代题材剧作缺乏,人才流失严重,演出市场萎缩,广大戏曲工作者艰难地跋涉着。

“命题作文”干预过多

戏曲现代戏是指以辛亥革命前后至今的社会生活为表现对象,以这个时期的生活、社会风貌和人物为题材,以现代人的思想情感和审美认知、创作理念、创作方法和表现手段所创作的戏曲。长期以来,近代题材和革命历史题材的剧作占据了戏曲现代戏的半壁江山,以英模人物为主角的现代戏也有不少,通常是用当地剧种表现当地先进人物,而这些,多数是带有行政命令式的命题作文。这让剧团和剧作家苦恼不已。

“领导介入创作,剧作反映出一点思考的问题,就认为不是主旋律。有些健在的英模人物更难写,不光领导插手,其本人还要指手画脚,甚至一些台词都百般挑剔。”一位剧作家道出苦衷。

曾创作出《村官李天成》的河南剧作家姚金成认为,定向戏能够为戏剧争取到一定的生存资源或者机遇,只要把艺术规律和宣传诉求达到一种尽可能好的融合,就能够创作出有质量、有品位的好作品。对此,他的创作体会是人物起点要低,也就是说英雄人物要与普通人相通,才能使人信服其真实存在,从而也能为其未来的升华留出充分的表现空间;要盯住人物命运,为人物设置命运困境,给人物精神的攀升留下空间;深刻理解和准确把握时代矛盾、时代精神,这其实是对英雄情怀的深刻理解与把握。为此,他呼吁地方领导不要过多干涉定向戏的创作,而应给剧作家更多独立思考的空间。

现代戏应多关注基层、关注小人物的生活。作为草根艺术的戏曲,更应为弱势群体摇旗呐喊,正因如此,苏州市滑稽戏剧团关注城市小人物生活和命运的剧作《一二三起步走》、《青春跑道》和《顾家姆妈》才让人眼前一亮。至今,前两台剧目已经分别演出4500多场和1600多场,并先后被全国的10多个剧种、100多个院团累计移植上演达3万余场。

应该说近年来戏曲现代戏不少,但真正描写现实生活,触及到社会弊病和百姓精神生态的作品却少之又少,大大落后于与文学和影视作品,难以引人共鸣,也就无法扩大影响。而且目前的一些现代戏尽管写的是当下生活,语言也很时尚,但思想和情感并未切入社会要害和人的心灵深层。这种表面化的“现实题材作品”,描写属“假精神生态”、“伪现实”,长此以往,将让观众对现代戏丧失兴趣,也会对现代戏的探索产生破坏性的作用。

“话剧加唱”凸显程式贫乏

戏曲素来以表现古代社会生活内容见长,寻找现代生活与戏曲的传统表现形式——程式之间的最佳契合点,努力创造出既富表现力、又具有传统美感的新程式,一直是戏曲现代戏艺术创作中的重要课题。新时期以来,戏曲现代戏创造了一些新程式,如在解决生活的“实”与艺术的“虚”之间的矛盾时,川剧《四姑娘》中自由时空的运用,“三叩门”等虚拟化的舞台处理;淮剧《奇婚记》中舞台上表演的闩门、擂门、开门、关门、门里门外等情节时的虚拟手法;京剧,《华子良》中的扁担舞;汉剧《弹吉他的姑娘》中的电话舞等,都令人耳目一新。但更多的剧作是“话剧加唱”,或生活场面舞蹈化,都未能将中国戏曲的“以歌舞演故事”的意境体现出来。

中国戏曲需要在继承中发展,对传统戏曲的继承包括舞台观念和舞台原则,戏曲时间的灵活性,空间的流动性,表演的程式性等。舞台上时空的灵活性,表现在“人行千里路,马过万里山”只用一两个动作就能表现出来,而表演的程式性是经过几百年舞台实践的提炼,演员和观众达成共识的特殊的舞台语汇,但戏曲现代戏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够,很多还沿用旧的程式。如有一位知名戏曲演员到课堂给孩子们普及戏曲知识,在表演戏曲“开门”的动作时,孩子们都没有看懂,反而认为是“游泳”,因为老式的门闩城市里现在很少见了。

如今,舞台上可运用的高科技手段层出不穷,比如转台、升降台、电脑灯、干冰,以及吊“威亚”、3D技术等。这些技术手段在丰富戏曲表现力的同时,也备受专家和戏迷诟病。因为过多高科技手段的应用,已经冲淡了戏曲本身的意味,原本全靠演员唱念做打来表现的“移步换景”,以及传统戏中的描景、抒情、写人浑然一体的表现手法,在这些戏里难得一见。现在一些现代戏的舞台设计,布景设计得特别辉煌,就像大舞剧、大话剧。在绚丽多彩的灯光、层层叠叠的布景、推来换去的道具的“争夺”下,演员的表演有时候反而成为了各种技术手段的陪衬。

对戏曲现代戏来说,一切要表现的要素都是“现代”的,但其本体又必须是戏曲的。但如今不少导演都从话剧中吸收更多的表现方式,没有很好地继承发展戏曲的虚拟性的精华,对戏曲艺术的舞台观念和艺术手段运用不够。中国戏曲学院原院长、戏曲评论家周育德专家指出,用旧的程式表现现代生活,或干脆摒弃程式,均非正途,近年来戏曲现代戏表现出来的话剧加唱和泛剧种化,即说明了这一点。他呼吁广大戏曲工作者要避免急功近利的心态,创造出适应剧种特色和剧情表现的、为人民所接受的新的戏曲程式戒严,丰富戏曲现代戏的表现手段,促进其更好更快地发展。

人才流失 市场萎缩

戏曲源自民间,戏曲剧团以基层为多,目前的主要市场也在民间。在当前多元化的社会环境中,处于传统和现代转型期的戏曲,其生存空间原本就比较狭窄,以演出现代戏为主的院团(尤其是基层剧团)可谓处境艰难。在全球经济化的大文化环境中,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精粹的戏曲能否全面走向市场,是否符合其艺术的特性;如何在尊重本质特征与历史实践的基础上,将之纳入良性发展的轨道,增强活力,优胜劣汰,长足发展;这一系列问题,引起专家的热烈探讨。专家们认为,戏曲虽然被推向市场,政府仍需对它进行大力扶植,同时剧团本身也要有较强的市场意识,因此在进行剧目创作和生产时,就要考虑到营销这一环节。

目前剧团普遍面临编剧、导演、音乐人才青黄不接的问题,鉴于编剧人才培养的特殊性,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会长姚欣主张“两条腿走路”:一是呼吁重点院团团长多争取几个指标来给编剧,在大戏无法上演的情况下,年轻编剧可写小品、小戏;二是培养编剧接班人,要从多方面、多渠道网罗人才,欢迎有志向的文学青年、大学生加盟编剧队伍。

农村戏曲市场不景气,城市戏曲市场更不乐观,一些戏曲院团只能到郊区演出、讨生活。更为让人焦虑的是,诞生于大城市的戏曲剧种,目前生存状态也堪忧。如上海沪剧团,曾以演出现代戏《罗汉钱》、《芦荡火种》而闻名全国,但如今连招生都困难,招不到上海本地人,只能去江浙一带招生,招来的学生要先学一年上海话,剧团还要为此营造一个沪语生活空间。该院副院长邵智星苦恼地说:“上海正成为国际大都市,连幼儿园里都说普通话,再这样下去,真担心上海话会没了,这样沪剧也就不会存在了。”

已故著名剧作家、豫剧《朝阳沟》的编剧杨兰春曾说过,搞现代戏需要有敢死队。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不少戏曲工作者改行,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清苦和坚守。我们在对这些人表达敬意的同时,更多的是希望各级政府给予戏曲剧团更多的支持,使戏曲现代戏能够健康地向前发展。(记者 苏丽萍)

(摘自 《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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