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中国(安庆)黄梅戏艺术节有16台新剧目参演,分别来自安徽、湖北和江苏三省,这也是黄梅戏主要流行区域。另有江西省也算是黄梅戏的发源地和流行区之一,但江西的黄梅戏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就一蹶不振。2008年江西彭泽黄梅戏剧团曾在安徽黄梅戏学校实行定向培养方式招了一批新学员,不知道下届艺术节江西能否弥补这个遗憾。这16台新剧目。有四台来自省级剧团,即安徽省黄梅戏剧院两台:《雷雨》、《徽商胡雪岩》,湖北省黄梅戏剧院一台:《李四光》,湖北省地方戏曲艺术剧院一台:《中秋月圆》。有5台来自市级剧团,即:安庆市再芬黄梅艺术剧院两台:《美人蕉》、《江淮儿男》;安庆市黄梅戏剧院一团两台:《徐锡麟》,《红楼探春》,滁州市黄梅戏剧团一台:《血泉》。有7台来自县级剧团,即:江苏盱眙黄梅戏剧团一台:《梦雪》,湖北省黄梅县黄梅戏剧院一台《奴才大青天》,安徽桐城市黄梅戏剧团一台:《桐城六尺巷》,安徽怀宁县黄梅戏剧团一台:《独秀山下的女人》,安徽望江县黄梅戏剧团一台:《阿珍》,安徽宿松县黄梅戏剧团一台:《孤山妈祖》;安徽省太湖县黄梅戏剧团一台:《山梅》。
这次展演的16台新剧目。呈现以下可喜特色:
(一)大力繁荣现代戏创作的创作思想得到了切实贯彻,黄梅戏现代戏创作又开始出现繁荣态势。
这次艺术节共展演了16台新剧目,其中现代戏占了6台,这是以往艺术节未曾有过的现象。他们分别是:《李四光》、《中秋月圆》、《山梅》、《江淮儿男》、《梦雪》、《血泉》。
建国60周年,中宣部和文化部曾多次发文,要求艺术家深入基层,深入生活,深入实际,深入广大劳动者之间,体验火热的现实生活,关注民生,关注民情,关注改革开放、关注经济建设,用我们的笔书写时代的鸿篇巨著,用我们的笔来讴歌先进人物先进事迹,歌颂社会真善美,谱写和谐社会的新乐章。在建国60周年前夕,各地曾涌现了一批优秀的现实题材剧目,并赴京展演。这次艺术节参演的剧目明显受其影响,现实题材剧目不仅多,而且质量和水准都较高,是新世纪黄梅戏现实题材剧目的一次集中展示。这6台戏有两台来自湖北省。湖北省的现代戏创作具有光荣传统和较高水准,上个世纪九十年初,一台《未了情》曾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这次,由《未了情》原团排演的《李四光》也较精彩。这个戏讲述的是伟大地质学家李四光的光辉而平凡的一生。整台戏采取散点透视的方式,用散文化的笔触将李四光一生中的闪光片断串联起来,让我们从各个不同侧面了解李四光。从李四光身上,了解到老一辈科学家为了科技兴国,虽“百折而未悔”的精神。特别是最近我国科技泰斗钱学森去世,使我们对《李四光》又有深的理解。
湖北省地方戏剧院演出的《中秋月圆》和太湖县黄梅戏剧团演出的《山梅》同为现代伦理剧。《中秋月圆》讲的是农村妇女玉蝉在家苦等出外打工三年不回家的丈夫李春和,结果在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际,等来的丈夫却要提出和她离婚。该剧通过一个家庭的恩怨纠葛,折射出当代人的价值观,伦理观以及情感态度,都在经历比以往更为强烈的震撼和嬗变。特别是在当代,男人和女人经济上拥有平等权力后,必然会反过来影响到新的夫妻关系和家庭伦理。如果说《中秋月圆》是当代农村社会的一幅世景图的话,那么,《山梅》则在现实农村生活背景中,塑造了一个具有传统美德的农村妇女形象。农村妇女山梅在公公去世,丈夫遇难后,完全可以“良禽择木而栖”,凭自己的年轻和美貌再找一个好婆家。然而,面对年幼的叔姑,面对年老多病的婆婆,面对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家庭,她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撑起了一片天,不仅还了丈夫家的债务,还供养了叔姑上了大学。在生活的重压下,山梅倒了下来,但从小受嫂嫂大恩的小叔,知恩图报,不仅割肝救嫂,还不顾世俗的偏见,娶嫂为妻。据说,这个故事在现实中有出处。但不管现实中有无,从山梅的舞台形象展示看,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在当下,女权主义抬头,女性离传统美德越来越远的情况下,我们呼唤山梅这样的女性回归。从这方面看,山梅的形象是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审美意义的。
来自江苏盱眙县黄梅戏剧团的《梦雪》也是一曲感人之深的现代戏。这是一出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戏。15岁的少女梦雪因脑部胶质肿瘤于2007年1月12日辞世。临终前她嘱咐要捐献出眼角膜。她捐献的眼角膜让两名患者重见了光明,这也使她成为迄今为止最年轻的人体器官捐献者,其感人事迹先后被中央电视台等多家媒体报道。这台戏是从另一个角度展示人情之善,女性之美。
江苏盱眙县黄梅戏剧团曾参加了第二届黄梅戏艺术节,那届他们带来的是黄梅戏《祥林嫂》。我们姑且不论他们的演出水平如何,单就一个县剧团而言,仍然十年如一日坚守黄梅戏这块阵地,以致于在当今,我们的黄梅戏失守于福建,失守于浙江,失守于吉林,失守于新疆,失守于西藏后,仍然没有失守江苏。单说这一点,我们就应该为盱眙县黄梅戏剧团喝采。
滁州市黄梅戏剧团已是连续两届参加艺术节。这一届带来了现代戏《血泉》。这是一部以淮南战役为背景的战争情感剧,是一部具有皖东地域特色的原创剧目,是向建国60周年献礼剧。难能可贵的是,在当下黄梅戏“大制作,大包装”盛行,“外借名家大家参与”成为时尚时,该剧从策划、编剧、到导演等都由本地艺术工作者担纲,是一部土生土长戏,也是一部恪守传统,坚持走“朴素”路线的朴素戏剧。
还有一台现代戏就是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演出的《江淮儿男》。这是一部以汶川大地震为背景,展示了江淮男儿心系灾区,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赴灾区投身抗震救灾的故事,也是一曲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戏。虽然地震的记忆在我们心中开始淡忘,但在此次地震中凝结的中华民族团结精神,进取精神,我们一刻也不能忘。
(二)本土题材戏曲占有很大比例,黄梅戏宣传本土风情和人物,仍不失为一项重要手段。这届艺术节展演的新剧目,本土题材仍占主流,有8部。分别是《李四光》、《徐锡麟》、《孤山妈祖》、《桐城六尺巷》、《独秀山下的女人》、《江淮儿男》、《徽商胡雪岩》、《梦雪》。除了《桐城六尺巷》,其他七部均是写人,其中有四部写的是男人,有三部写的是女人。
来自湖北省黄梅戏剧院的《李四光》,主要是通过黄梅戏载体宣传湖北籍著名科学家李四光的。来自安庆市黄梅戏剧院一团的《徐锡鳞》为我们塑造了一位生在浙江,死在安庆的“革命先驱”形象,是黄梅戏唱响安庆历史名人的第二部作品。第一部《知府黄干》宣传的是第一次为安庆筑城、颇有政绩和口碑的安庆知府黄干的形象。《徽商胡雪岩》演绎了徽商代表人物胡雪岩的传奇一生。作为和晋商比肩的徽商,曾是中国向资本主义方向发展的中坚力量。前两年,写晋商出了一台好戏《立秋》。《徽商胡雪岩》也力图从另一个角度写出徽商的“智、诚、实、信”的经营理念和吃苦耐劳,不怕失败的精神。让我们从“红顶商人”的认识误区中走出,了解一个真实的胡雪岩,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苦有泪的胡雪岩。
如果说《江淮男儿》是从实到虚,歌颂了今天新一代安徽男儿的形象的话,那么,来自怀宁县黄梅戏剧团的《独秀山下的女人》则是由虚到实,刻画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皖江女子的性格。独秀山坐落在怀宁县境,中国共产党五任总书记陈独秀的名字就是“因山得名”。那么,风景秀美的独秀山下的女子,又有着怎样悲苦的命运呢?这个出自著名剧作家刘云程笔下的“女人”是《徽州女人》的一个“反衬”。如果说,《徽州女人》是以静制动,那么《独秀山下女人》则是以动制静。一个默默坚守着,把幸福的追求埋在心底,让欲念坏死;一个含蓄而主动,把幸福的追求表现为行动,让欲念复活。如果从人物的社会性来看,《独秀山下的女人》似乎更丰满。但看完全剧后,我更难忘的是“拖儿”。我觉得“拖儿”更像“独秀山下的女人”。因为,作为母亲的“女人”所具有的优点“拖儿”都有,而作为母亲的“女人”性格上的缺陷“拖儿”没有。实际上,这是两代独秀山下的女人形象。当然这必然有一个前提,就是把“拖儿”换成女孩。
本土题材的还有桐城市黄梅戏剧团演出的《桐城六尺巷》和宿松县黄梅戏剧院的《姑山妈祖》。两者都是传说,不过,前者说的是事,后者说的是人。“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据说这是桐城张英的一首“打油诗”。诗虽短,28个字,却调解了一桩纠纷,“让”出了一个“六尺巷”的故事。“六尺巷”的故事之所以至今流传不衰,是她所包含的“谦让”的中华民族美德深入人心。因此,把这段故事演绎成黄梅戏在今天构建和谐社会之时,更有其特殊意义。“妈祖”是沿海渔民心中的女神,是“海神”,属于“大海”文化的组成部分,“内陆”文化敬奉的是“观音”,其实“观音”也住在海边。宿松县的小孤山据说是海门,因此。妈祖和小孤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前者有过“小姑”与“彭郎”的传说,并且此传说家喻户晓,因而,妈祖和彭郎的故事即便有,也给人以杜撰之嫌,牵强附会之嫌。
但不管怎么说,在今天各地都在大打自己“山水牌”,“人文牌”的时候,通过各地区广大观众喜爱的艺术形式,宣传自己的人文、景观,仍然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构思,甚至是最佳的选择。
(三)古装戏和名著改编的剧目,仍然是广大观众追捧的风格。
这次调演,古装戏和通过名著改编的剧目虽然不是很多,但却非常抢眼,为广大观众追捧。根据曹禺先生著名话剧《雷雨》改编的同名黄梅戏《雷雨》,是把话剧《雷雨》改编得最好的一台地方戏。该剧从场景设置和音乐唱腔设计,从演员到灯光服装,都非常精美,是入选2008—2009年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的剧目。上一届黄梅戏艺术节在安庆演出就曾引起轰动,这次挟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的余威而来,更是在安庆刮起了一场大的“雷阵雨”。《雷雨》的改编成功为黄梅戏改编名著积累了宝贵经验。
根据名著改编的还有一台戏,这就是市黄梅戏剧院一团演出的《红楼探春》。《红楼梦》是祖国传统文化百科全书式的瑰宝,可以这样说。她哺育了各种艺术的发展繁荣。这曲选自《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人物的戏,竭力想通过一个侧面和视角来挖掘《红楼梦》的精神实质和美学真谛,但遗憾的是未能十分如愿。但全戏紧紧围绕戏曲本体,并且继承和发扬了黄梅戏的唱腔优势,仍不失为一台受观众欢迎的戏。
黄梅县黄梅戏剧院的《奴才大青天》和望江县黄梅戏剧团的《阿珍》均是传统的古装戏。前者是“正剧”,后者则是“传奇”剧。这两台戏很好地继承了中国传统戏曲的精神,在人情人性上做文章,注重矛盾的纠葛和走向,注意意境的塑造和情绪渲染,是两台有市场有观众的戏,也是两台朴素的戏。
为观众抢眼的还有一台戏:《美人蕉》。这台戏从服装上似乎不好定位。剧中的女主角“美人蕉”应该是“清装”,但“三个革命者”又穿的是中山装。不过,从这台戏的背景看,应该是清末民初,因此,这台戏应该还归纳为“古装戏”。这台由韩再芬主演,再芬黄梅戏艺术剧院演出的黄梅戏,是《徽州女人》的姊妹篇。但这个“徽州女人”具有叛逆精神,是一个“有朦胧觉醒意识”的女人。这是一台探索戏,一台为一般观众难以接受和看明白的戏。但因为“名人效应”,也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现象。所以从根本上说,戏曲艺术还是“角儿”艺术。
(四)“才子佳人”渐稀,黄梅戏劲吹“阳刚之风”
皖江文化的哺育,茶歌民歌的滋润,形成了黄梅戏“阴柔之美”的美学特征。因此,有专家认为,黄梅是“青春戏曲”、“女性戏曲”。文革时,黄梅戏被批评为“奢糜之音”,“才子佳人”充斥舞台。为了改变这种现状,文革期间,黄梅戏曾更名为“红梅戏”,还大力移植八个样板戏。但观众似乎不是很买账。改革开放以后,传统戏开禁,中央提倡“三并举”的创作原则,黄梅戏“全面复古”。一大批广大观众喜爱的传统戏让观众过足了戏瘾。但黄梅戏舞台上的“阴盛阳衰”也屡遭诟病,也有不少人想改变这种现象,虽然不能达到“阳盛阴衰”,至少也能做到“阴阳平衡”。因此,有了《失刑斩》,有了《柯老二入党》等“男主角”的戏。但好的出发点不一定就有好的结果。实践证明,黄梅戏在人们心目中的以“女性”为中心的审美定势难以改变。但难以改变不等于不去改变。尤其是近几年,当黄梅戏舞台“女人”盛行之时,“男人”也“蠢蠢欲动”。这次艺术节,一下子涌现了6台以“男角”为主的戏。他们分别是:《徐锡麟》、《李四光》、《江淮儿男》、《雷雨》、《徽商胡雪岩》、《奴才大青天》,让我们感觉到黄梅戏舞台“才子佳人”渐稀,迎面吹来“阳刚”风。
应该说,这六台戏虽以男性为主角,唱腔也以男腔为主导,但并不难看,也并不难听。这是因为这些戏都给人振奋。主要是剧中所表现的人物让人振奋。“李四光”让我们为伟大的祖国拥有这样伟大的科学家而自豪;“徐锡麟”让我们看到中华民族复兴之路上的血与火、荆与棘,看到男人身上的血性和阳刚之气,也看到了男人的剑胆琴心;“胡雪岩”则为我们表现了一个具有“徽骆驼”性格的徽州商人的生动形象,一个在商海拼搏,无论成功与失败都“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男人品质,一个敬业守恒的真正男人品行,就像海明威笔下的老人卡西莫多。《雷雨》中的大少爷“周萍”是一个具有很高艺术化的男性形象,有些像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的“哈姆雷特”,是一个具有大悲剧色彩的“悲剧人物”,“这一个”人物形象的确立,让黄梅戏舞台上有了一个真正能立得起来的“男性”形象。但遗憾的是该剧不是原创剧目,而是移植改编的剧目。
以男演员为主角的黄梅戏虽然拓宽了黄梅戏的表现空间,丰富了黄梅戏的人物形象,但由于长期以来,黄梅戏在声腔上以“女腔为优美”的腔系所限,加上黄梅戏在长期的演出和实践中,形成了“阴柔之美”的美学风格,以及观众在长期欣赏中所确立的“以花旦为中心”的欣赏习惯,造成了人们对黄梅戏欣赏的偏爱,男主角的戏再好,也难叫座。如果遵从排戏以“市场为中心”这一原则,大量铺排“男主角”戏,或是跟风而上,都排“男主角”戏,而不是别的选择,那是很不明智的行为。艺术,它有自身的规律,我们只有遵从,不能违备。违反艺术规律,以自我为中心排演的戏,都不为观众接受,更谈不上在市场上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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