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往事》——舞台灯光的精细化

我对戏曲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虽然也会时不时地钻进剧院看看演出，但大致上都是为“外行看热闹”这句经久流传的俗语作佐证，往往戏看完了热闹也就过去了，演的什么唱的什么全都随风飘散。韩再芬领衔主演的黄梅戏《徽州往事》于金秋八月晋京演出，我搭便车去国家大剧院又凑了回热闹。看戏前以为跟往常观看演出一样，无非热闹一番乐呵一下，但演出不多久，即被精湛的表演和曲折的故事所吸引，尤其是那流光溢彩的舞台，夺目之处简直让人无暇旁及。观演后更是幸运地得到向该剧演创人员请教的机会，总算粗略地了解到黄梅戏表演台前幕后的诸多细节。当然，对戏曲表演这样的高大上，即便有了这些认知，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外行，只是震撼于戏曲表演的精致，麻着胆子在这里胡刍几句罢。

小时候在乡下看戏，演出设备简陋之至，几无现代元素。舞台灯光因陋就简，五花八门，马灯、汽灯、灯笼、火把都被派上用场。更有甚者，将男人们起夜用的陶制尿壶灌满煤油，在壶嘴处堵上布条棉花，点燃后用来照明。其实，自有戏曲表演以来的更多时间里，不只是乡间，即使在城里，舞台灯光除了照明外，几乎不承载任何其他的功能。然而，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舞台灯光在戏曲表演中越来越显现出其重要的地位与作用。如今的戏曲表演中，舞台灯光不再是简单的照明设备，而是可以与“四功五法”交相辉映的有机因素，是不可或缺的艺术手段。舞台灯光的设计和操作成为控制舞台节奏、表现舞台时空、渲染情景气氛、描绘人物形象、体现戏剧主题的艺术工作，是决定演出成败的关键因素。如是，一场戏曲表演对舞台灯光的管理就有了相当精细的要求。

从流程和程序方面看，合理的灯光设计和精准的操作是演出成功的关键。《徽州往事》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仅涉及到的灯种就达数十种，聚光灯、柔光灯、散光灯、回光灯、造型灯、条灯、筒灯等花样繁多，每一灯种的功率、光线、照度、光质、投射面积和效果各不相同。灯光师必须根据剧情的需要，利用不同的灯光表现出空间环境、时间环境、季节环境和其他环境的变化。如序幕中更夫深夜传递家书到女主人公舒香在室内深情阅读丈夫来信一节，就是精妙地运用柔光灯和聚光灯表现空间转换的典型。由此可见，灯光师必须设计一套相当合理的流程，来配合剧情中的每一个小节。灯光操作师必须严格按照既定的程序，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演出中，精准地使用剧情所需要的灯种灯型。可以说，灯光设计的流程合理，灯光使用的程序到位，演出就成功了一半，否则，演出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从素养和训练方面看，舞台灯光管理者的职业和艺术素养是演出质量的保证。灯光控制人员的职业和艺术素养如何，直接影响到灯光操作的准确性，关系着整台演出的质量。一个称职的舞台灯光控制人员，必须根据剧情进行巧妙构思，使灯光产生一定的艺术效果。对演出中每次灯光的变化，都应突出其戏剧性和艺术性。如该剧第二幕女主人公获知丈夫被杀到自己受冤被捕一节，灯光操作者就十分准确地掌握了灯光变化的速度以及明暗的准确程度，灯光使用完美地配合了剧情的发展。这说明，灯光控制人员必须懂戏、入戏、理解戏，必须具备丰富的戏曲知识，熟悉剧本结构，了解导演和灯光设计的意图，演员的表演及剧情变化。舞台灯光设计和操作人员这些深厚的职业和艺术素养，没有严格的训练是万万不能做到的。

从协调和沟通方面看，灯光设计和操作者必须具备高超的沟通和协调能力。“灯光是舞台的画笔，灯光是舞台上的灵魂。”一场戏曲表演，美术、服装、道具、化妆、音响，甚至演员的表演、调度，都需要灯光来做最后的刷色、涂抹。这意味着，剧情的最终体现，演出的最后完成，特别是演出各个部类在舞台上的最后合成，都是靠灯光这个最后的工序来完成。灯光引导观众的视线，灯光将所有舞台艺术部门进行有机有序的融合，使其形成合力，为演出推波助澜。因此，舞台灯光的设计和操作要体现出其充分的协调性，灯光控制人员必须与舞台各演出部类积极沟通，确保灯光能够完整地展现剧情。《徽州往事》的灯光运用上，降光、收光、亮度、色彩等都恰到好处，精妙的灯光准确地融入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极度地渲染了剧中人物的情感波涛，很好地扶持了作品的内涵。

从创新和改善方面看，舞台灯光的设计和操作必须勇于变革。舞台灯光的表现手法、技术手段、色彩构图、节奏控制都要根据剧情的发展而变化，尺度把握要做到自然、准确、到位。一方面，不能过分地依赖现代化的技术与设备，一味追求灯光的绚丽多彩，不能把灯光这种特有的戏曲语言融合到演出中去，导致喧宾夺主，形式大于内容，甚至干扰主题艺术、干扰表演，成为舞台上的“光污染”；另一方面，又要避免墨守成规，抱着陈旧的理念，在灯光创作上处于被动，不能从专业的角度去理解和阐述演出，甚至盲目地服从，所有的灯光色彩、变化都等着导演发出指令。灯光创作人员必须把剧本作为灯光设计的重要依据，通过对剧本的分析，找到剧情中的冲突矛盾以及情节的变化，并根据这些因素去设想它所需的环境，大胆创新灯具的运用，持续改善灯光的剧场效果，更好地营造和烘托舞台气氛，创造出与剧情相吻合的视觉效果。

舞台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准确地把舞台空间的流动性和气氛的唯美性高度统一起来，向观众传达最具形象感、最贴切的艺术感受。舞台的表演空间有限，艺术的表现力无限。舞台美术就是要在有限的舞台空间表现无限的艺术魅力。舞台灯光是一门精致的视觉艺术。通过这种艺术，既可以延展舞台表演的空间和时间，还可以增强演员表演的丰满度，塑造剧中人物的心理世界。《徽州往事》通过精细化的舞台灯光管理，创造出奇妙的艺术意境，将舞台人物、景物、情调、气氛融为一体，给观众带来了丰富的联想和美妙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