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齐云山,山与云齐,让人望而生畏。
帷幕拉开——歌声传来。
哎哟哩仔哟哎,哎哟哩仔哟哩仔哟哎,哎哟嗨嗬嗨。天上日头么歇歇夜,月儿相帮么来照亮哎。
地上女人么不得歇来,歇来香火么要断档哎——要断档哎。
伴随着这充分表达世上女性辛劳的歌声,蜿蜒山路上走来了一个挑山女人。生活中她真实的名字是汪美红,在舞台上她的名字成了王美英。年轻漂亮的王美英婚后生下了一个双目失明的残疾儿,不久又有了一对龙凤胎。两年后丈夫离世,婆婆怨恨寡媳克夫又唯恐她再嫁丢下孙辈便与他们母子四人断绝了来往。为了抚育三个孩子成长,她毅然选择了连男人也望而却步的工作——挑山。经春历秋十七年,她每天挑着一两百斤的货物,数次往返齐云山那三千七百级石阶,蹒跚独行着抚养大了三个孩子。在这个挑山女人的身上,浓缩了中华民族善良、勤奋、坚韧、无私的优良品质,她用生命之“扁担”,挑起生活之“大山”,她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昭示:生命因精神而坚韧,为人因信仰而善美。该剧通过“挑山女人”这样一个平凡的村妇,伟大的母亲,来提倡当今社会人的独立性,来唤起当下人们对诚信,对担当、对母爱、对感恩、对坚韧、对宽容的觉悟。
不光是剧本还是舞台演绎,大型原创现代沪剧《挑山女人》不同凡响,接二连三地拿奖。从上海市区郊区唱到上海周边城市参演山东济南十艺节加盟江苏苏州国际戏剧节还把这一台戏“挑”进了国家大剧院,实属沪剧舞台上难得一见的好戏。今年女主演又得到白玉兰戏剧主角奖提名并笑到最后获得颁奖。
当观众和剧评家们纷纷赞美挑山女人王美英的那一份大爱的同时,千万别忘了剧中还有一位挑山男人——他同样有着一份大爱。
高高的齐云山,山路弯弯,走来了一批挑山男人。在这一批挑山男人的队伍中,有一个挑夫的名字叫做成子强。
《挑山女人》设计了这样一条爱情副线——虚拟人物男一号挑夫成子强他为王美英坚毅自强的刻苦精神所深深感动,心底里由衷地涌现对她的一片爱心。成子强这个角色看上去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普通人寻常小百姓,但同样也心中充满了大爱。在他憨厚本分的外表形象下,内心深处却深藏着对于王美英一份滚热的情谊。多少年来一直隐忍不露,最后才有机会吐露真心而不料立即被硬生生地割断。他在下山路上苦苦等候心爱的女人,却因对方小女儿谎说大儿子受伤,倍加关注也匆匆赶到她的家中,可最后由于王美英女儿幺妹受她祖母的教唆横加阻扰,两个人终究未成眷属。
由此,成子强主动地愿意分挑家庭重担但最终还是被王美英婉拒,极度失望偏还要继续强忍内心的痛苦。他带走了王美英的一条扁担,苦苦等了七年直到对方一双子女考上大学,大儿子也去培训盲人按摩。就在有望结缘由因缘到姻缘的当口,因在一场大火中抢救他人成子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如果将主角王美英她比喻成一朵鲜艳夺目的红花,那末剧中配角成子强他就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绿叶。成子强和王美英一样,绝然不同于以往戏曲舞台上曾经出现过的先进或落后农民形象。他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大孝子,作为一名挑夫对王美英一样因家庭拖累的生活重担去挑山同病相怜渐生爱意。从喜庆活跃的抬花轿动作开场到慢慢地爱上了这位挑山女人,从表白爱情的露怯和急切到最后的打击和失望——针对这些复杂情感的演绎,先是羞于开口旁敲侧击,再是吞吞吐吐终于出口,直至当头一棒呆若木鸡;但“他”又为了王美英的大爱强行克制,终于缓过神来对她强颜欢笑——脸上挂着硬挤出来的笑容,肢体语言却是十二分的僵硬。虽然是一配角人物其舞台演绎理解把握真实心态也得到了评委和观众的认可——男一号喜获白玉兰戏剧配角提名奖并最终胜出荣获白玉兰戏剧配角奖。
作为一名挑夫,成子强他在序幕里唱的是:
叫声姑娘听我唱哎,挑夫挣活明光光哎,分分都是干净钱唻,一生挑山哟坦荡荡(呀)坦荡荡。
肩上扛着美(呀么)美新娘哎,心里也想进洞房哎。只是挑夫赚钱少唻,姑娘怎肯嫁穷郎哎。
原来大龄青年的他来挑山,是为了瘫痪在床的娘!他对王美英叙说:
子强父亲早去世,老娘瘫痪在床头。
家中只有我独养子,侍奉难离她左右。
一日三餐需照料,洗漱换衣经我手。
她在房里闷得慌,常要我背她到处走一走。
几回工作皆辞去,还是挑山最自由。
同样因为家中有人需要照看,和王美英一样选择了挑山来养家糊口的同时能灵活安排时间照顾亲人——惺惺相惜。
那么一大群挑山男人,对于齐云山出现了一名挑山女人都有看法。好多人不相信她能坚持下来,甚至于还打了赌。请看下列对白和唱词:
女人挑山,如果她能坚持一个月,我就把女人挑山这句话反过来讲!
怎么讲?
我挑女人上山!
齐云山怪事一筐筐唻,挑山来了个美娇娘哎,
她百斤重担压肩上,我心里头痛得来是没法讲,她头上一朵小白花,吓得我想帮,想帮不敢帮。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我还是少搭腔。
但是,单单就成子强一个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眼看她,身板不稳步踉跄,一晃一颤汗珠淌。
命运坎坷的弱女子,为求生计,她竟然上山把挑夫当!
齐云山上下来回三十里,数千石阶苔苍苍。
平常人空手登山犹心慌,何况这,百斤重担肩上扛。
我虽敬她懂担当,却为她,一阵阵怜惜一阵阵凄惶。
王美英挑山开初,不慎损坏了十个鸡蛋,赔偿费用要一块八可她翻遍口袋仅有九毛钱。成子强马上掏出了身上的两块钱,特意以母亲喜欢吃鸡蛋为名不容分说买下了这些个破鸡蛋替她排忧解难。
老母亲归天了,成子强肩上的负担顿时一轻,不用再边挑山边照顾瘫痪老娘。他准备去省城打工,在离开之前终于鼓起勇气向王美英表白。整整十年的相守相望,有了一个突破的机遇。
松经雨雪花经霜,送走寒冬迎春光。
与美英,同道挑山十年长,十年来,心中有话从不讲。
半年前,瘫痪老母撒手去,诸事料理已妥当。
下决心,今早等她在松林旁,我成子强要与美英诉衷肠。
等来了下山道上的王美英。下面的对白和背唱对唱非常精彩——
成子强 是我,我在等你。
王美英 等我?
成子强 扁担放下来歇歇吧。
王美英 不了,我刚刚送完货,要马上回去烧饭呢。
成子强 就一会儿,讲几句话就走。
王美英 哦。
成子强 美英,我……要到省城去打工了。
王美英 哦。
成子强 我、我想成了亲再去。
王美英 哦。
成子强 我……我想带你一道去!
王美英 啊?!
成子强 美英!(唱)
十年光阴十年长,十年话儿心内藏。
如今一身无牵挂,愿与你,将生活重担一起扛。
王美英(唱)十年光阴十年长,十年隔着纸一张。
多少回,欲猜无心猜,多少回,欲想无暇想。
多少回,欲问不敢问,多少回,多少回欲谢怕莽撞。
今天轻轻问一声,可是你除夕送肉十年长?十年长?十年长!
成子强(唱)只为母亲病在床,心想帮你不能帮。
一片心意碗中藏,年年送到你门墙。
王美英(唱)十年猜测今证实,更感他平时暗相帮。
子强呀,美英家贫难报答,深深谢你情义长。
成子强(唱)区区小事何用谢,我……我,我要与你美英配成双!
王美英(唱)一句话,窘得美英好心慌,好心慌。
成子强(唱)一句话,当面讲出好舒畅,好舒畅。
王美英(唱)一句话,偶然闪过未深想;
成子强(唱)一句话,千绕百回在心房。
王美英(唱)一句话,曾经盼又不敢盼,
成子强(唱)她似允未允红了眼眶!红了眼眶。
(白)美英,你尽管放心!
(唱)你莫道家中负担重,你莫虑累赘压我身。
子强少钱财,却有一身劲。
与你共患难,合力度光阴。
等到孩子们长大后,我与你,定有后福好光景!
王美英(唱)他句句话儿多实诚,字字打动我的心。
虽说十年未攀谈,一举一动见人品。
这事出突然思绪乱,我还需静下心来理理清……
捅开的窗户纸,马上被王美英的小女儿幺妹堵上了。她受奶奶叮咛追踪而来,谎说瞎眼大哥在家里摔伤了。王美英心急如焚,赶往山下。等到成子强随之给她送去遗忘在山道上的扁担,已经事过境迁。王美英在幺妹表示如果妈妈要找新爸爸她就不再上学的逼迫下毅然不顾眼前爱情的降临和新生活的契机,彻底地回绝了成子强。
场景显示——成子强提着扁担进门,两人一时相望无语。
成子强 (先打破沉默)噢、这根扁担是你忘记在山上······
王美英 留着吧,就算做个纪念······
成子强 美英,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讲,
王美英 山里人讲,老竹扁担,嫩竹笋,竹头老了只能做扁担······
成子强 可这根扁担能挑起一个家呀! 美英, 你一个人挑太辛苦了。
王美英 你和我不一样······到省城后,找一个好的姑娘,成个家,再生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美英祝你幸福!······
【成子强有所明白,强装笑容······
成子强 那······这根扁担我先拿走了,
王美英 哎·······
成子强 美英,保重!······
王美英 哎······
(成子强依依不舍地离开,抒情的音乐声中,王美英朝着成子强离开的方向迟疑地走去。
成子强特地赶去王美英家送还扁担,理解到她为了孩子牺牲个人感情,强忍痛苦默默离开王美英。成子强是因为王美英身上所体现的母爱,勇于担当而深深地爱上了她。最后,在得到拒绝的回复后,他呆若木鸡,缓过神来,强忍痛苦,强欢言笑,终于斩断情丝和她告别。成子强脸带苦笑,肢体语言僵硬,把一份“爱为她”的大爱深深地埋在心底——这也是另外一种“爱为她”。人物形象就此站立起来,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由衷的感动。
一场同病相怜情愿同甘共苦的爱情,又苦苦等了七年整。等到了双生子女一起考上大学,盲人长子进入按摩培训班,王美英卸下生活重担时,成子强却已不在尘世。留给她的只是当年挑山的一条扁担和苦涩的内心情感——扁担上每年刻上一个等字,一连刻了七年,总共七个等字。
想起子强心如煎。七个等字是他刻,字字刻在我心尖。
若说今生还有债,他一片情义我深深欠。
含泪再把等字看,这等字原来撑着天。
苦苦等待王美英的成子强走了——上一次是被阻扰的爱情,离开山村走了;这一次是造化弄人,离开了人间。
现实生活中的汪美虹年过不惑,她为家庭付出了许多,归结起来就是一份值得崇敬的大爱。虚拟舞台上的成子强他在哪儿呢?谁来为挑山女人所感动以至于愿意“与她共患难,合力度光阴”分挑生活重担?
换一个视角,我们就会发现挑山女人她确确实实拥有大爱;而这位“爱为她”的挑山男人更属不易,同样有着一份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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