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沪剧 朱小天 借海青

传统沪剧 朱小天 借海青

根据1982年实况录音记录

孔嘉宾饰朱小天

小筱月珍饰朱妻

沈筱英饰秋香

沈洪天饰陆叶

谭莲芬饰丫鬟

妻唱：（嵌药名叹桩头）【长腔中板起腔】朱砂渐渐正（啊）中天，防风阵阵好心酸，爹娘何处深山迁，【甩中板】早读莲心女训依。【长过门】【长腔中板起腔】我伲大姐姐拔辣山东张家肉桂文进士，【长过门】二姐姐拔辣山西李家熟地吴解元，养我三郎最宝贝，拔勒辣朱枫泾铁桃男，敌国之富该铜钿，【甩中板】让我还起娘家来便当点。【长过门】【长腔中板起腔】公公人称朱千万，【长过门】所养我丈夫叫朱寿仙，自从公公婆婆去世后，我丈夫像脱笼头（只）野马缺少缰绳牵，上等朋友侪弗轧，独轧一些下流胚，天大家当侪败落，【甩中板】到如今，吃着弄来弗连牵。【长过门】【长腔中板起腔】昨夜我，织下一股龙须布，【长过门】叫我丈夫朱寿仙，生地街浪去换铜钿，丈夫出门已好久，如今弗曾还家转，方才娘家寿男前来到，说我爹爹大庆六十岁，要我伲阖家到娘家去，【甩中板】吃寿面（来）拜寿仙。【长过门】娘娘在家巴巴望，【硬煞板】望我家丈夫早回转。

朱：噢哟，来哉，来哉。开门！（起手敲门，胡琴仿拉开门声。）

妻：哎，来了噢。

朱：噢哟，阿囡拉娘。

妻：阿囡拉爷侬回来辣？

朱：哎，门关起来，门关起来。

妻：做啥辣？

朱：侬弗晓得我有数个呀。（胡琴仿拉关门声。）哎呀，呵呵。

妻：喏，坐一歇。

朱：好，好，好哉，好哉。

（妻搬凳，朱坐下。）

妻：阿囡拉爷，今朝布卖得好伐？

朱：啊呀，今朝布价钿卖来相当好。

妻：真个啊？

朱：前两日卖脱个布是讨价还价，闲话要讲脱弗少。今朝一看就成功。

妻：噢？

朱：哎，价钿也卖得好嘛。

妻：噢？真个啊？

朱：平常只好卖三百。

妻：今朝呢？

朱：我说三百侬弗要当我寿头，我老卖布来。

妻：哎。

朱：三百弗卖个，卖四钱！

妻：哎呀，侬迪个人啊，三百末多，四钱末少呀。

朱：啊？侬当我戇大，三百末一、二、三、四要一、二、三、四拉呀。

妻：一钱只有七十钿，四七两百八十钿，弗是缺廿钿吗？

朱：啊？啊呀，真个三百弗卖，卖四钱啊？

妻：唉！
朱：哎，还好，还好，还好，弗曾错脱个。

妻：嗯？哪能？

朱：廿个小铜钿拨伊调一调，伊大铜钿拨辣我，我小铜钿没还拨伊，扯下来正好啊。

妻：侬啊！铜钿呢？

朱：奈，呵呵……铜钿，铜钿末，喏，走过门口要想赢咾去赢脱拉来。

妻：要末输脱个。

朱：啊呀，想赢咾赢脱，晓得输末随便哪能弗进去来，对伐？

妻：哎，看侬啊！

朱：奈闲话少讲，毫燥去织布织布。

妻：呒没拉着呀。

朱：侬讲头一个呀伐？

妻：着末头一个呀。

朱：啊？挨末头一个啊？

妻：唉。

朱：唉，是辣发歪哉，前两日布弗好卖末，早晨一个夜里一个，好卖个挨末一个哉。个末奈想想办法看，去织呀。

妻：织？

朱：哎。

妻：织纱呢？

朱：纱末去纺呀。

妻：花移呢？

朱：花移末去弹呀。

妻：条子呢？

朱：条子末去搓呀。

妻：棉花呢？

朱：棉花末去买呀。

妻：铜钿呢？

朱：铜……哪能讲来讲去侬总归讲辣铜钿浪。

妻：个末是咾。

朱：要死，个末哪能呢？想想办法辣个末。

妻：好了，好了噢。刚刚伲姆妈屋里厢寿男来过了。

朱：寿男来过辣？寿男来叫我啥？

妻：叫侬三姑爷。

朱：好个，有两个小鬼从前叫我大少爷，现在看见眼睛乌珠对我白拉拉，寿男原旧叫我三姑爷，我要好好交赏赏伊。要升伊。

妻：升伊。

朱：现在辣做啥？

妻：捉草。

朱：捉草。捉草弗要捉哉，叫伊去看牛。

妻：唉呀，看牛搭捉草弗是一样个吗？

朱：啊呀，捉草一箩一箩去捉得来几花撒度得来，看牛只要看牢只牛弗逃走，尴尬还好坐辣牛背浪吹吹风凉，对伐？别样做啥伐？

妻：勒辣烧火。

朱：烧火现在弗要烧哉，叫伊看红。

妻：看红搭烧火一样个呀。

朱：两样个。烧火三只灶头底下烧起来忙来弗得了。看红看着灶头里红仔末算数哉。

妻：唉，侬啊，还辣讲笑话来。

朱：唉呀。

妻：噢，伊来，拿张帖子来喏。（拿出请帖递给朱。）

朱：帖子啊？让我看。（展开帖子。）噢哟：令太大堂朱寿仙，丈人屋里吃寿面，早点啊早点，阖第光临。哎，阿囡拉娘今朝伙仓弗要开，亻那爷做六十岁，教伲一家门去吃酒，嘿……去去去。

妻：啥介好吃啊？

朱：嘿……去去去。

妻：要送个呀。

朱：送……送啥呀？

妻：送人情啊！

朱：人情弗是债，弗讨末落得赖。

妻：人情薄薄行，亲眷弗冷场。

朱：啊呀，赖债不如赖人情，赖脱仔亦呒啥难为情（辣介）。

妻：搿个哪能可以呢？

朱：个末送点啥拉？

妻：硬封勒软封。

朱：个末送软封好伐？

妻：好个呀。

朱：软封掮两条被絮去，亻那 姆妈一看被絮浪被头面子也没来，碰勒浪当起来好当两只洋。

妻：想得出个。

朱：呵呵，个末硬封。

妻：硬封啥末事啊？

朱：硬封末，拿两个布机扛去。

妻：抓？

朱：亻那 娘一看布机浪纱也没来，弄眼纱咾来末弄两布来织织弗是蛮好。

妻：唉，侬哪能想得出个！

朱：个末送啥？

妻：硬封末挑盘担、十箩群。软封末庄票、洋钿啊。

朱：洋……洋钿是我场花长远弗来（辣来）。呵呵，个末侬想想办法。

妻：噢，我有勒辣。喏，搿头有一块洋钿。

朱：啊？侬倒有一只洋？想弗到我面浪刮死刮煞，勒辣掐小富啊？

妻：瞎讲，我借来（拉噢）。

朱：借？啥人借拨侬啊？

妻：问寿男借个噢。

朱：寿男？啥寿男拿得出原块头洋钿啊？

妻：卖番瓜洋钿呀。

朱：卖番瓜。大概卖番瓜生意蛮好，阿囡拉娘，伲开年也种个两棚番瓜卖卖。

妻：弗对个。今朝屋里厢有人客，磕头打扦赏下来个赏钿。

朱：噢，磕头铜钿。要还伐？

妻：噢，伊讲还倒弗要还个，不过伊后头讲个，三小姐还末我弗要侬还哉，侬搭我做个三十六双鞋子伊讲。

朱：噢哟，迪个小囡寿进弗寿出，一只洋做三十六双鞋子啊？

妻：呵呵呵。

朱：个末去去去……抱仔小囡一道去，去去去。

妻：哎。弗来三个。小囡去着点啥呢？

朱：阿大一套行头蛮赞个呀。

妻：啥个打扮？

朱：啊呀，拿只麻袋剪三个洞洞，两只手一伸，头浪一套。朱家大少爷着还伊多罗帽外套。

妻：像戴孝。

朱：戴……个末阿二弗是蛮好吗？

妻：啥？

朱：上身披只麻袋，下身弄块席爿，朱家二少爷出来着还伊接衫。

妻：像瘪三。侬想得出个。

朱：呵呵呵。小姑娘套行头蛮赞。

妻：有啥？

朱：头浪戴只箬帽，身浪着件蓑衣， 朱家三小姐戴还伊吹凉帽，着还伊孔雀毛个斗篷。

妻：像个柴草人。想得出个。

朱：唉呀，个末个侬去。

妻：我弗去了。

朱：个姆妈要问个，话起三囡哪能弗来呢？

妻：讲小人多咾跑弗开。

朱：话起来侬有喜啊。

妻：哎，侬哪能弗怕难为情个啦？

朱：搿个有啥难为情？亻那 侪弗去。

妻：侬一个人去。

朱：个末我去。个末侬看我搿能卖相哪能去法呢？

妻：衣裳有辣，我去拿拨侬。

朱：唉呀，搿种卖相走弗出个呀。朱家大少爷呀！

妻：（拿出衣服）侬看，有件衣裳勒辣。

朱：迪件衣裳啊。啊呀，搿衣裳漂亮来。（穿上衣服。）阿囡拉娘，卖相哪能？

妻：漂亮。

朱：走两步路侬看看好伐？

妻：好个。

朱：【数板】衣帽堂堂，叫衣帽堂堂，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着仔新个衣裳就会风光，丈人屋里吃寿面，（哎）弗坐厢房（末）便坐客堂，十只八只冷盆，弗要人家相帮，只只吃来放光，回到屋里，弄仔一床，喊侬汏汏衣裳，要喊冤枉勒冤枉。
（后台搭话：像寿男。）

朱：寿……寿男伊是佣人，我是主人，主人弗穿奴衣啊。（妻在旁乐。）

妻：迪能，侬去借一件吧，好伐？

朱：借到啥地方去借？

妻：到陆府啊。

朱：陆……我近来外头跑出跑进，是听见啥有家陆府，啥人家？

妻：啊呀，从前搭侬倒夜壶个阿陆叶，搭我倒马桶个秋香圆头榻（结合）辣哉。

朱：两家头并起来了。搿末也用弗着借了，我主人伊佣人，要长要短末去拿两件着着，借点啥拉？

妻：掰个哪能可以呢？应该客气点。

朱：唉呀！

妻：侬看见陆叶末叫声阿哥，看见秋香叫一声阿嫂噢。

朱：还要叫阿哥咾阿嫂，侬迪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家个威风。

妻：做啥？

朱：想得出个，阿哥咾阿嫂。

妻：啊呀，有钱为上呀。

朱：个呒钱只好为下咾。

妻：当他廊檐过。

朱：个末总要低低头咾。

妻：有了朱泾。

朱：还有马桥。

妻：有了水泾。

朱：还有七宝。

妻：有了铜勺。

朱：还有菜刀。

妻：有了蓑衣。

朱：还有箬帽。

妻：有了弦线。

朱：还有剪刀。

妻：有了砧墩。

朱：还有薄刀。

妻：有了二寸。（复演时删去为宜。）

朱：还有八吊。（复演时删去为宜。）

妻：有了阿哥。

朱：还有阿……（笑）噢哟，阿囡拉娘，蛮好蛮好，个末我来去借。好伐？

妻：好个。哎，阿囡拉爷，我搭侬讲啊，今朝到伲娘家屋里去，侬自家当心点噢。

朱：做啥？

妻：因为伲今朝人客多来西个，坐得落末客堂里坐坐，坐弗落末就厢房间里坐坐，再坐弗落末下批再坐噢。

朱：噢。有数哉。

妻：哎，阿囡拉爷，我搭侬讲，侬吃相要好点噢。

朱：弗去了，弗去了，弗去了。

妻：做啥？

朱：难板出去吃眼把酒末横也关照，竖也关照，啥个吃相好点咾啥个。

妻：搿末对弗拉？

朱：从前朱家大少爷，山珍海味，鱼翅肉精吃惯。

妻：现在呢？

朱：奈现在惯吃来，眼睛浪惯着啥就吃啥。对伐拉，吃酒末大家六门六开。伊要斯文我要洒，伊拉齁光我要抢，伊拉淘汤我要倒，伊拉强横我就打。

妻：唉，哪能好打呢？侬迪个人啊！

朱：搿末我去哉，哎，弄只褡裢好伐？

妻：做啥？

朱：喏，我挂勒弹簧裆里，吃下来个走油蹄子、白斩鸡拎转来拨侬吃呀伐。

妻：从前侬弗是带一只去出个吗？

朱：上趟末我洋盘呀，两横头塞足仔，走个辰光拉弗脱，奈末只好拿只褡裢掼脱。

妻：好来，侬啊。

朱：搿末我去了噢，侬等勒辣屋里厢。

妻：哎，阿囡拉爷，侬早点回来噢。

朱：有数有数。

妻：搭我多磕两个头噢。

朱：噢，晓得晓得。呵呵，噢哟，辰光弗早，（唱）【长腔中板起腔】一路向朝前，学生就叫朱小天，爷娘手里家当大，（迪个）田地该过东九千（末）西九千，南九千（来）北九（啊）千，四九三万九千千，诸位就要捉白字，四九三万六，哪能会得多三千，新娘嫁到我伲朱家宅，带过来有三千锦带田，【甩中板】所以三万九千千。【长腔中板起腔】（迪个）身浪缺少衣裳着，无论如何总要绷场面，【甩中板】到阿陆叶家中借衣穿。【长腔中板起腔】（迪个）行走路上非常快，【硬煞板】陆府就勒辣眼门前。

朱：唉呀，今朝去借衣裳呒没办法，让我听听看啊。

陆：小阿四，小阿四，搿小鬼啥地方去了啊？哈哈哈哈……噢哟，拿一本坐本来看看看。

朱：噢哟，人家看历本，迪个浮尸看坐本。睏个朋友睏着哉。

陆：我叫坐本。噢哟，刀一、刀二、刀三、刀四、刀七、刀六。

朱：初一也弗识个，刀一、刀二！初一、初二。

陆：啊呀，今年个咾天气弗好呀！

朱：哪能拉？

陆：也呒没个，节气也排错个。

朱：哪能拉？

陆：端阳日脚排辣九月初九。算啥个名堂？

朱：赤佬，重阳末九月初九，端阳末五月端阳，五月初五日呀！

陆：也呒没个，清明末排辣十一月底，要死快来。弗要看了，弗要看了。
朱：碰着点啥！

陆：拿本《六国志》来瞄瞄看。

朱：啊呀，侬就看看《三国志》伐。

陆：两本摆辣一道。

朱：两本变六国，二三得六，侬拿仔十本是变三十国哉要。

陆：啊呀，哈哈哈哈，头一个就是袍套。

朱：袍……还要弄件袍料来，曹操！

陆：啊呀，红面孔！

朱：啊？曹操红面孔？

陆：大大忠良。

朱：大……侬好了伐，白面孔大大奸贼。

陆：呵呵，拓仔雪花粉。哈哈。噢哟，有个关呯嘭。

朱：人家只有关云长，呒没关呯嘭。

陆：奸贼，奸贼，我一看就看得出，大大奸贼。

朱：关云长末大大忠良！关云长……

陆：赤佬白面孔呀。

朱：红面孔！

陆：吃仔老酒咾。

朱：吃仔老酒咾！

陆：迪个……小阿四啊，哪能弗看见个拉？

朱：噢哟，阿哥哎，阿哥哎……

陆：称也弗曾交，宜称八哥。（撑开手中折扇）哈哈哈哈……（中州韵念）定场诗：八月中秋佳节，区区名叫陆叶，当初勒辣朱家作差使用，也有今朝一日。

朱：噢哟，摆还伊架子。

陆: （中州韵念）引子: 家有十年粮，（嘿嘿）弗怕九年荒。（白）人称敌国，自立为王，陆老爷是也。

朱：噢哟，像个碰着三老爷样发痴哉。阿哥哎……阿哥啊！

陆：啥地方来个阿哥啊？（朝朱看，猛一惊。）噢哟，朱家大少爷，我东家。（佯装镇定）迪个……我弗认得侬迪个穷兄。
朱：哎，我倒认得侬迪个财主阿哥呀！

陆: 侬认得我啊？（冷冷地）呵呵呵，弗晓得侬啥地方？

朱：噢哟，我侬弗认得啊？朱家……

陆：噢，（中州韵念）东朱西朱，我不得知。

朱：朱小天。

陆：冒认朱小天，阳寿减脱十二年。（抬眼望天。）

朱：噢哟，衣裳弗曾借着，阳寿倒折脱十二年。噢哟，侬哪能近来眼睛朝上头望。

陆：有铜钿人侪什梗（这样）个。呒铜钿人看下头个。

朱：噢。侬面孔浪带还伊玻璃窗。

陆：阿是喏，穷鬼弗识个。（收起折扇。）我迪个叫玻璃窗？眼镜！阿是伐识？
朱：噢，近来戴还侬眼镜。

陆：嘿嘿嘿嘿……

朱：啊，从前搭我做书僮辰光倒夜壶声音：“别别别”，奈末我要问问伊看，迪副眼镜戴辣啥浪？阿哥啊，一副眼镜戴辣啥浪？

陆：戴……赤佬恘个，鼻头伐讲个。倒夜壶“别别别”，（强笑）呵呵呵呵……眼镜末我戴辣眼镜架子浪。

朱：除脱眼镜架子浪？

陆：戴辣面孔当中。

朱：除脱面孔当中。

陆：额骨头下头。

朱：除脱额骨头下头。

陆：下巴上头。

朱：除脱下巴上头。

陆：耳朵浪担起。

朱：除脱耳朵浪担起。

陆：倒挂玉花瓶。

朱：除脱倒挂玉花瓶。

陆：侬问到明朝，我回头到侬后日，亻那 穷爷弗戴了！

朱：嘿嘿，照样拨我顿脱！哈哈！

陆：伊齐巧顿光。讨厌！

朱：啊呀，老兄啊!

陆: 抓？

朱：今朝搭侬来商量一桩事体。今朝伲丈人大庆六十岁，叫我去吃酒，弗瞒侬说……

陆：对弗起，对弗起，我呒没空，屋里厢人多来，搿两日我勒辣请客噢。

朱：侬弗要弄错，叫我呀！

陆：叫侬啊，穷人吃酒，要我财主人发放啊！

朱：呵呵呵……搭侬商量一记，借件长衫，借件长衫，好伐？

陆：啥末事啊？

朱：吃好寿酒，马上就还。

陆：侬来问我借长衫。

朱：哎。

陆：哼哼，我长衫倒有个，有三件。

朱：哎，一件好来。

陆：借着仔讲，新个不开褶，旧个着伐出。

朱：半新旧最好。

陆：我个倌倌少爷，吓脱仔喜，勒辣叫喜。

朱：啥人养辣伲子叫倌倌？

陆：我呀！

朱：噢，倒夜壶个养辣伲子叫倌倌啊。

陆：啥末事……唾唾唾唾……喊便壶。

朱：噢，便壶，夜壶弗好叫。

陆：哎，弗好叫。

噢，侬倒夜壶。我有数个。

陆：去去去……

朱：搿末喊亻那 迪个伲子喜弗叫哉，等脱一歇叫。

陆：搿末喊侬迭个丈人做寿晚个六个月。

朱：搿哪能来事呢？

陆：搿我也弗来事个。

朱：嘿嘿，借一件，借一件。

陆：弗借！

朱：迪个赤佬核桃里个肉，叫弗敲弗出来。（凶狠地看着陆）问侬借衣裳末看得起侬，横也弗借，竖也弗借。

陆：我个衣裳搭侬合做啊！

朱：合做？有啥合做弗合做，借一件可以伐拉？

陆：借衣裳哇啦哇啦，面孔板起仔，喉咙粗来，套衣裳跪辣侬门前也弗借！

朱：啊？猛蛮弗借。对个，迭个弗讲道理，借衣裳么客客气气，做来苦恼点。搿末人家借拨侬来。啥个，借一件！迪个弗是前世少我辣个！（苦恼地看着陆）老兄啊，老兄啊，伲丈人隔忙头里做寿，我吃酒弄来长衫呒没，我想来想去只好搭侬商量。借件长衫，马上去吃酒，吃仔酒到府浪就还好伐？

老兄啊，借件长衫。

陆：哭出呜拉，我齐巧辣发财，拨侬横也哭，竖也哭，失脱我个吉头。拨侬前头个哭触脱拉哉。哭咾弗借！

朱：哭……

陆：借衣裳哭出呜拉，算啥个明堂？

朱：对个呀，有铜钿人看见哭末心里厢顶齁水，就是借衣裳末也快快活活，哭哭点啥？（嘻笑地看着陆）老，老兄啊，（笑）噢哟，侬好拉呀，搭侬商量借件长衫，丈人屋里吃仔寿酒马上就还，好伐？呵呵。

陆：侬来，三岔路口铜钿拾着伐？

朱：拾伐着。

陆; 衣裳借着伐？

朱：还弗曾借着。

陆：衣裳弗曾借着，铜钿弗曾拾着，介开心，开心也弗借。

朱：赤佬硬也弗借，软也弗借，哭也弗借，笑也弗借。侬有胆话三声不借！

陆：呵呵，侬弗要穷昏仔心，亻那 搿种穷人辣伲有铜钿个人看来，哎，（作捏拳状）捏侬两头弗露！

朱：蹲辣侬迭个拳头里梗要梗两梗。

陆：侬迪个绵纱线，扳弗倒我个石牌坊。

朱：稍许扭要扭两扭伐？

陆：侬搿条草虾啊，撞弗脱我石花碗。

朱：嵌总归嵌两嵌。

陆：呵呵呵，侬搿只麻雀鸟踏弗出我个咬轮！（复演时删去为宜。）

朱：鸟污要拆两堆勒辣。（复演时删去为宜。）

陆：侬恶势做！

朱：恶势做，借伐？

陆：弗借！

朱：真个弗借？

陆：弗借末弗借！

朱：侬有胆话三声不借！

陆：三声？自家个。弗借……弗借！

朱：像倒夜壶“别别别别” 介难听！

陆：哎，难听伐，啥个倒夜壶？

朱：讲清爽点！

陆：弗借，弗借，弗咾借。

朱：闲话转弯，衣裳要挑两担。

陆：留侬面孔！

朱：额骨头下头就是下巴，用弗着留啥面孔！

陆：蟹並足出来个。

朱：哎，真个弗借？

陆：弗借，弗借，弗借。

朱：真个弗借？好极哉，（朱打陆。）噢哟哇……奴欺主，侬弗借末弗借，打打点啥呢？（陆不作声。）

陆：呵呵，呃……迪个朱家大少爷，哎呀，侬搞仔半日，侬勒打人家呢，还是我辣打侬啊？

朱：打，打是我辣打呀！

陆：喊啥人辣喊？

朱：喊，侬弗喊末只好我喊咾。

陆：侬倒巴结来！打也侬打喊也侬喊。

朱：呵呵。

陆：我搞仔半日，弗曾弄清爽，还是侬借拨我伲，我借拨侬啊？

朱：唉呀，侬搞啥末事，伲丈人做六十岁，叫我吃酒，呒没件长衫，搭侬商量，借长衫，问侬。

陆：我借拨侬啊？

朱：哎……

陆：哈哈哈哈哈……我当仔侬借拔我，弗要，弗要，弗要。

朱：辣作死哉，拿件长衫硬紧塞拨侬是伐？

陆：（语气词）大少爷，侬上头顶子呢？

朱：顶子拨辣伲阿大换糖吃吃脱拉哉。

陆：侬一双靴子呢？

朱：靴子拔辣阿二摆辣阴沟里撑大轮船咾撑脱拉哉。

陆：迪家人家还要发财来，伐喊粪堆船喊火轮船，哈哈。（看着朱）一个割顶戴，一个是脱靴。弗要哉，弗要哉。哎，今朝我屋里厢远和县三大宪，通通侪辣我嗨头吃，侬弗要去哉，路远来西，侬什梗吧，我到后花园拿出来，拨侬换好行头，上头顶子，前后补子，外加挂还翎子，到里厢去几花有面子！

朱：好极了，好极了。

陆：好伐？

朱：此地吃。

陆：好伐？侬等一等噢，弗要跑噢，跑脱弗是生意经。

朱：有数，好好。

陆：蜡来，吃仔生活完结，借拨伊变仔蜡天蜡地蜡开头拉哉，我借拔侬，横竖伊怕狗个，蛮好，奴欺主，不得志，进去关门，（作进门、关门状。）叫小四，喊小四放出一只预前狗，咬煞外头个叫花子！

（后台以口技模拟犬吠，朱小天作惊恐状。）

朱：噢哟，迪只浮尸倒是白沙枇杷呀，软吊呀，啊！噢，晓得我大少爷怕狗，里厢弄两只狗来咬咬我。嗯，世界天浪呒没迪排事体，拨我噼里啪啦打仔，伊肯借拨我。家主婆关照，阿哥场化借弗着，到阿嫂场化去借。女人家心肠总归软点，让我兜过去。唉，听听看……阿嫂……

秋：小丫头啊，大阿倌，二阿倌呢？

丫：大阿倌，二阿倌拿仔洋钿辣花园里，荷花池里削水片。

朱：噢哟，洋钿辣削水片。派头大个。

秋：弗要惊动伊了，削满仔末省得造金桥银桥。

朱：噢哟，派头大，派头大。

秋：听见伐？

丫：有数哉。

秋：小丫头啊。

丫：哎。

秋：人参汤煎好吗？

丫：煎好拉哉。

秋：头铺拨我吃。

丫：二铺呢？

秋：拨我汏脚。

朱：噢哟，人参汤汏脚，只脚弗要烂脱介？

丫：噢。

秋：小丫头啊。

丫：哎。

秋：燕窝汤预备吗？

丫：预备好哉。

秋：头铺拨我吃。

丫：噢，二铺呢？

秋：二铺拨陆奶奶刮嘴噢。

朱：噢哟，燕窝汤刮嘴倒听见辣哉。

秋：小丫头啊，厌气来，搭我拿个绷架来。

朱：做啥拉？

丫：噢，做啥？

秋：我要绣花哉。

丫：绣点啥个花啊？

秋：绣荠菜马兰头。

朱：噢哟，小菜场里去伐。

丫：哎哟，迪种花末弗上盆景个呀！

秋：搿末绣啥？

丫：应该要绣凤穿牡丹，桔梗海棠。

秋：哪能绣法？

丫：根浪起叶浪扎。

秋：噢哟，讨厌来。

丫：我去倒马桶哉噢。

秋：哎，马桶弗要讲。

丫：噢。

秋：陆府浪禁止马桶，听见伐？
秋：有数。

朱：噢哟，阿嫂……阿嫂……嘿嘿，阿嫂啊。

秋：（引子）称也弗曾交，二寸咾八吊。（复演时改动为宜。）小丫头啊，去开门啊。只小姑娘两只脚跑来快来，陆奶奶亲自去开。

朱：哟，来哉，来哉。呵呵。（看着秋）噢哟，阿嫂啊，侬好辣呀！噢哟。

秋：噢哟，啥人认得懂搿个穷叔叔啊？

朱：我有侬迪个财主嫂嫂。

秋：认得搭侬攀亲眷啊！

朱：自家人呀，自家人呀。

秋：来做啥？

朱：哎呀，今朝来者非为别事。

秋：要吃末事来来早点，伲老早吃完哉。

朱：弗是。伲是朱家呀！

秋：东朱西朱，南朱北朱，我不得知。

朱：哎，我是朱小天呀。

秋：冒认朱小天，阳寿减脱十二年。

朱：要死啊，衣裳弗曾借着，两个十二年阳寿倒减脱哉。宝山头儿，正身。
秋：弗相信。

朱：哎呀。弗相信哪能办？

秋：游山玩，疙里疙，让我黄瓜落。

朱：啥个游山玩，疙里疙，让我黄瓜落啊？

秋：游山玩是“景”，疙里疙就是“瘩”（搭），黄瓜落就是“苏”。
朱：苏者即是看也。来，（秋看朱）有伐？

秋：噢哟，臭来，小丫头啊，拿红绫掸来。

朱：噢，只马桶翻脱来。

秋：啥末事，啥末事啊，侬讲？

朱：亻那 只马……

秋：此地禁止马桶，弗好讲。

朱：刚刚只浮尸末夜壶弗好讲，伊末马桶弗好讲。哎呀，呵呵呵……

秋：听见伐？去去去去，远看点啊！

朱：哎呀，今朝要搭相商，呵呵呵……

秋：相帮啊？伲屋里人交关，用弗着个。

朱：弗是，弗是。伲丈人做寿呀。

秋：做头末要到开年哉。

朱：教我吃酒。

秋：搭我回头声，呒功夫。

朱：哎，教我呀！

秋：穷人吃末事要伲财主人发放？

朱：搭侬借件长衫。

秋：“长三”末三十二只牌里拣，“幺四”、“幺六”侪有个。

朱：迪个是海青呀！

秋：海参弗吃。

朱：着个呀！

秋：干个也没，啥地方来湿个？

朱：就是唱茶架子。

秋：套稻架子末抹仔油咾挂辣。

朱：大道子。

秋：汏稻子末要到开年五月里。

朱：讲来好听点末就是一刀葱。

秋：一刀葱到伲后院去割，两刀三刀也有。

朱：哎，侬讲话闲话哪能有点七搭八搭啊？

秋：锄头铁搭末阿大阿二拿起种田哉。

朱：噢，耳朵有点耳聋。

秋：十八只蛋，弗晓得有用呢呒用呀。

朱：有眼聋彭呀。

秋：哎，伲隔壁是铜匠呀。

朱：啥？中国人弗懂中国闲话，弄出铜匠来了！（看着秋）阿嫂啊，明人不可细说，今朝搭侬商量，丈人大庆六十岁，三女婿呒没行头，搿哪能好去呢？想问侬借件长衫，吃仔寿酒到府浪就还，好伐，嘿嘿……

秋：噢哟——啰哩八嗦讲仔长长远远，原来要借件衣裳。

朱：哎，借件衣裳，借件衣裳。

秋：衣裳末衣裳，打啥个断命切口啊？花头透来。

朱：嘿嘿……借件，借件，借件……

秋：弗借！

朱：弗借？侬真个弗借？

秋：弗借！

朱：侬有种讲三声弗借！

秋：嘿，笑话哉。衣裳我该个，铜钿我个，一千一万声由我讲。

朱：嗯。

秋：弗借，弗借，弗借。

朱：噢！像倒马桶恁……

秋：啥末事，又要倒马桶……

朱：噢！弗讲……讲来清爽点，讲来清爽点。

秋：弗借，弗借，弗咾借。

朱：弗咾借末闲话转弯末，衣裳末总要弄个一担咾。

秋：哼，留留侬个面子。

朱：噢哟，我用弗着留啥面子个。

秋：侬蟹养出来，弗要面孔，听辣，弗借，弗借，弗借。

朱：噢哟，一定弗借？
秋：嗯。

朱：看我……

秋：看侬哪能？笑话。

朱：看我哪能？

秋：看侬啥？

朱：看我末只好走呀，刚刚只浮尸拨出拳头搭伊打，女人家弗好打哎，奈我就辣后头听听看，阿有啥苦乐个地方搭牢末可以弄件衣裳着着。（故意大声地）去朝噢！（躲在鸡棚里。）

秋：（朝外看）嘿，真个去拉哉，叫去仔末讲讲末哉，伲家人家啥地方来啊？三点堆成功：阿陆叶末草栏里背点，我末围身栏里囥点，偷末偷点，拨伲抢末抢点，伊拉火烧个辰光，拨伲抢着弗少，弗说借件衣裳，真是拿个十件八件也弗要紧。

朱：哎，奈侬讲出来来。我只要一件好来。（出现在秋面前）

秋：（吃惊地）要死哉，侬辣啥地方？几花日脚伐发财？

朱：我勒辣借衣裳着，还发啥个断命财呢？

秋：哎，侬蹲辣啥地方？

朱：嵌辣鸡棚浪呀。

秋：侬辣嵌鸡棚。

朱：嘿嘿，侬看（看着鸡）……

秋：啊呀，我辣孵小鸡呀！

朱：（看着地面上的东西）噢哟，一只红蛋喏，侬看见伐？

秋：（将东西拾起）又要热昏哉，只老母鸡个鸡肫肝也拨侬踏出来哉！
朱：噢哟……

秋：侬迪个下作胚，蹲辣，看侬苦恼噢。

朱：去去去去……一道去，噢，去去去去……

秋：啥地方去啊？

朱：到里厢拿衣裳呀伐。

秋：侬倒跑来快来，弗好进去个。

朱：做啥拉？

秋：好来，喏，（比划一个圈）一个圈。

朱：噢，圈。

秋：蹲辣圈里厢。

朱：噢哟，钻咬圈是七日七夜要布还弄圈勒辣呀。

秋：桃花女布法哉。

朱：掰末一只脚。

秋：还有一只。

朱：下趟。

秋：弗好伸后脚。

朱：噢，两只一道来。

秋：脚并拢。

朱：并拢。

秋：手挞下来。

朱：手挞下来。

秋：眼睛弗要眨。

朱：眼睛弗要眨。

秋：鼻头弗要嗅。

朱：鼻头弗要嗅。

秋：气弗要透。

朱：气……

秋：噢，气尽管透。

朱：噢，气透。

秋：弗要动啊。

朱：噢，有数。

秋：弗好动啊。

朱：噢，晓得。

秋（搬过凳子）：喏，迪只凳子弗好坐噢。叫藤掺额子杨妃脚，当中嵌辣大理石，阿倌坐辣读文章，小姐坐辣描龙绣凤，奈穷人坐仔要笨个！

朱：噢，有数。

秋：听见伐？台浪人参汤，弗好吃。
朱：噢。

秋：吃仔撬牙割舌。

朱：噢。有数。

秋：蹲辣弗要动啊。

朱：噢。晓得。

秋：我去拿衣裳噢。

朱：噢哟，衣裳拨我借勒，搿条件倒苛刻得来一塌糊涂嘛。喊我蹲辣圈里，搭我拓出来，嘿嘿，呃呀，人参汤，唉呀，话起人参汤长远弗吃来。从前朱家大少爷人参汤吃惯，让我吃吃看啥个味道。（喝人参汤）唉，种有铜钿人作孽，介大个代价，吃迪个苦来西个末事，啥好吃，我也弄弗懂。（仔细品味）有道理，迪个介大代价买勒辣吃口辰光苦呀，回味转来终究有点甜。奈断命拨我吃光，再吃弗来事哉。（放下茶碗，搬过凳子）迪只凳子亦弗好坐，藤掺额子杨妃脚，当中嵌辣大理石，穷人坐仔要笨个。嘿嘿，噢哟，坐一歇。今朝呒啥事体黄莲树底下操琴，苦中得乐。来唱脱一只小调。（唱俗曲【打牙牌】）啊呀姐在啊房中啊，打牙牌，小妹子……

（秋拿出衣服，怒，打朱。）

朱：啊哇哇……

秋：牌呀，牌呀，牌侬个魂灵头啊！

朱：做啥，做啥？

秋：侬骨头轻来，唱还侬徽调咾伐！

朱：嘿嘿……

秋：唉！真作孽，搿圈呢？

朱：搿圈，搿圈涨没拉哉。

秋：口彩好个，伲家人家还要发财来。

朱：噢哟，讨我口彩（话咾）。（问秋）阿嫂，侬抓？
（秋环视四周，眼光集中于凳上。）

秋：慢慢交，只凳子侬坐过伐？

朱：凳子弗曾坐过呀。

秋：像个龌龊来。

朱：噢哟，还好，还好。呵呵。

秋：穷人啊，弗好搭亻那 多讲闲话，三两声说话一讲，嘴巴干来，吃饱仔人参咾搭侬讲。
朱：（惊慌地）弗弗弗，侬人参汤慢慢交吃好来。

（秋拿起茶碗，见人参汤甚少。）

秋：哎呀，哪能少脱仔交关啊？刚刚煎好呀！（问朱）唉，侬吃过伐？

朱：大丈夫讲闲话有信仰，弗吃个。

秋：对个，问他吃伐，伊当然赖脱，我去吼伊出来。（向朱）大少爷。

朱：哼？

侬老早好出身，人参汤吃惯个呀。

朱：吃惯个。

秋：现在是穷哉，人参汤不过弗大好吃个。也要先生把脉，吃开路药，啥人补得起，啥人补弗起，侬弗当心吃个去要胀个呀！

朱：搿末胀阿有啥道理啊？

秋：要胀煞个呀！

朱：胀煞啊！

秋：哎，要胀煞个呀！

朱：搿末嫂嗖，我吃弗吃个，我……

秋：胀煞仔末，解是也有得解个。

朱：有啥解呢搿末？

秋：只要跳个三跳就弗胀。

朱：跳？搿末吃末弗吃，跳末是好跳两跳，弗要紧个。（朱跳）

秋：慢慢交，吃弗吃跳侬啥魂灵头啊！

朱：（羞涩地）嘿嘿……

秋：是拔侬吃！

朱：是……噢哟，弗客气来。噢哟，吃来呒啥啥来还吃点啥……

秋：唉！啥话头！来！

朱：嘿嘿……来哉，来哉。

秋：拿衣裳，手揩揩清爽。

（朱吐唾沬于手。）

秋：下作胚，辣吐唾吐啊！

朱：唾吐弗是药，处处用得着。

秋：嗯。（随着朱穿衣服位置之变化）太高，太低，太开，太拢！

朱：噢哟，哪能介气势辣！

秋：造衣裳望恁造个呀。

朱：噢哟，规矩介大来末哉。哎呀，嫂嫂。

秋：哎。

晚些会噢。

秋：啥晚些会啊？慢慢交，侬末来仔夭长远，阿嫂长阿嫂短，我真意弗过。侬末坐一歇，我也要叫脱侬两声。
朱：噢哟，弗客气来，噢哟。

秋：要个，要个。坐辣噢。

朱：噢哟，好个，好个。

秋唱：【长腔中板起腔】朱小天叔叔，叔叔（个）小朱天……

朱：噢哟，天哬羡慕天。

秋：啥？

朱：爽爽气气，叫人弗要三转头六调头，叫脱仔个魂灵领也呒领处。

秋：哎呀，我迪能知肉点呀。

朱：弄堂里拔木头，直拔直大家。

秋：侬欢喜一句头。

朱：一句头。

秋：搿末简便点一声。（唱）【长腔中板起腔】叫侬一声朱寿仙，（长过门）今日侬来到我伲陆府边，问我阿嫂借衣穿，迪件衣裳苏州洗咾杭州染，苏州洗紧格点，我辣杭州染颜色新鲜，裁缝师傅请敦伦弄里个二老倌，来得晚仔点，去末去得早仔点，工钿大仔点末，吃势里厢好仔点，嫂嫂借拨侬讲弗出，【甩中板】拨辣陆老爷晓得板容颜。（朱：噢，有数哉。我去哉。）【长腔中板起腔】侬要走还要慢介点，（长过门）（朱：哎，辣坐席哉，侬看见伐辣？哎，位子弗坐错噢。）嫂嫂叮嘱一番言，着衣裳侬自家要当心点，迪件衣裳天好弗要着，落雨天侬弗好穿，天好着，真吃亏（末），落雨天着仔要颜色移，侬顶好要着弗冷弗热个阴私天，（朱：噢。）上桥撩一把（末），下桥当心点，石桥自有石疙瘩，木桥自有钉尖拈，万一弗当心侬要夹坏我件海青面，嫂嫂借拨侬讲弗出，【甩中板】拨辣陆老爷晓得板容颜。（朱：噢，有数来。）【长腔中板起腔】侬要走还要慢介点，（长过门）（朱：啊，炒虾仁也拨伊拉吃光来。）吃肉要拣油个吃，好肉生辣骨头半边，（朱：嗯。）吃仔骨头骨脑要掼得远开点，弗要掼辣自家脚半边，大人家养辣黄狗牙齿贱来西，咬坏侬掰只脚有太太养侬缺不全，万一弗当心，要咬坏我件海青面，嫂嫂借拨侬讲弗出，【甩中板】拨辣陆老爷晓得板容颜。（朱：晓得哉，我要跑……）【长腔中板起腔】侬要走还要慢介点，（长过门）（朱：喂，大菜也出来哉，奈去仔要呒啥吃哉呀！）关照侬，坐起来，要坐勒辣边头点，种大人家行个“扽方盘”，万一弗当心，有汤有水要泼坏迪件海青面，亻那屋里娘子出身好，她弗会打咾弗会得洗，足道会得汏咾会得洗，家寒穷极难度日，连得买肥皂都呒铜钿，嫂嫂借侬讲弗出，【甩中板】拨辣陆老爷晓得板容颜。（朱：奈我有数来。）【长腔中板起腔】侬要走还要慢介点，（长过门）（朱：奈吃光拉来。）吃罢寿面动身走，来得及侬回到陆府边，来弗及侬摆勒辣朱家边，墙塌壁倒弗连牵，弗当心拨辣小人算计贼来牵，哪怕侬卖脱田，卖脱地，卖脱男，卖脱女，【甩中板】侬去卖大娘子赔弗全。

朱：此话当真？

秋：当然。

朱：果然？

秋：哎！

朱唱：【散板】我闻听此言心光火，呒脱搿件海青面，卖脱房子，卖脱屋，卖脱田，卖脱地，卖脱女，卖脱男，连得卖家主婆都赔弗（啦）连，万岁个龙袍总有价，（秋：呒没价钿。）我问侬，迪件烧灰老衣值几钿！
朱：啊？！

秋：噢哟，噢哟，倒恘透恘透呀，侬迪个人啊！

说明：《朱小天》为沪剧改良申滩时期广为流传的骨子老戏，《借海青》为其中的一折，主要讲述主人公朱小天为赴丈人寿宴而问昔日朱家奴仆陆叶、秋香借海青而遭辱的故事。与前一折《十八押》不同的是：《十八押》重唱功，而《借海青》重白功。在人物大段的对白、对白中运用弹词、独脚戏等曲艺形式中常用的韵白、衬白、咕白、搭讲、近音字错觉法、缩脚韵等语言表现手法，生动地描慕出各种人物的精神状态与心理状态。同时，也运用了戏曲、曲艺中常用的引子、定场诗来表现人物的身份地位与处境。在大量的念白亦保留了一定数量的谚语、歇后语等。使整折戏的风格生动活泼，俚俗自然。还难得地运用了现广泛运用于北方单弦、相声、北京曲剧等戏曲、曲艺形式的牌子曲【打牙牌】，实属罕见。

现根据1982年无锡、上海滩簧汇演时名家合作版本整理唱词。剧中几位前辈，配合默契，演出效果上佳。值得一提的是，剧中秋香之扮演者，为当年的“电台皇后”沈筱英先生，剧中的朱妻扮演者小筱月珍先生曾在初出道时于沈桂英、沈筱英母女之班社演出，其唱腔亦受二位前辈之影响颇深。当年再度与沈筱英先生同台，可算艺坛佳话。而此戏亦恐为沈筱英先生之晚年唯一录音，弥足珍贵。

孔嘉宾先生与沈鸿天先生的表演融长衫丑、小生之精华于一炉，分别刻画了两个以势力反势力的小市民，仅凭听觉已觉入木三分。

综上所述，该录音真乃稀世绝品。

然整理时颇费周折，该戏曾收录于五十年代所编之《上海市传统剧目汇编.沪剧卷》，予曾数次前往上海图书馆查找该戏剧本资料，均末果。只能凭一已之力，粗略听计，历时一月，终于完成。然本人水平有限，对听记过程中不能确定的部分，均加粗，倾斜，加下划线予以明示，恳请方家指正，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