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采博纳的沪剧唱腔
(摘自《沪剧和海派文化》作者:钱乃荣 全文刊于《上海文学》2005年第10期)
民间自身包含有容乃大的特点,从民间而来的沪剧唱腔与江南海上民间小曲交融如水。沪剧许多活泼小巧的唱腔,如“夜夜游、寄生草、紫竹调、吴江歌、四季相思、月月红、进花园、莲花落、春调、阳当”等都取自江南民歌,沪剧是吸取民间小曲丰富自己唱腔最多最杂的一种地方戏剧。如著名沪剧《罗汉钱》在小晚和艾艾互赠信物时用的是婉转欢乐的“寄生草”调,在燕燕做媒时运用了十分轻松的“紫竹调”,在放花灯时用了“月月红”调,喜庆看灯时用“进花园”调,在旧媒婆做媒时配上了夸张丑化的“吴江歌”、“汪汪调”,都把人物心理和感情表现得惟妙惟肖。《星星之火》在改造旧民歌调上也下了功夫,在反帝宣传一幕中配上了“孟姜女”调获得了有声有色的效果。“夜夜游”调经过名家的努力,用于《鸡毛飞上天》中丁是娥演林佩芬写对联时的热情洋溢,用于《母亲》中邵滨荪演陈东森反派的阴险诱惑,用于《芦荡火种》中“芦苇疗养院”的自然景色和军民的乐观情怀,都是成功的。
沪剧长调的形成和成熟铸就了沪剧的基本特色。长腔类中起腔、平腔,变出慢板、慢中板、中板、紧板、散板、快板、三角板、赋子板等,形成了沪剧叙事的独特风格。像《雷雨》中鲁妈的“我呒没委屈只有恨”一段从“长腔长板”唱起,先是内心克制,欲扬故抑;随着感情的翻腾激昂,节奏加快,转唱“长腔紧板”,犹如开启了感情闸门,气势一泻千里,忍无可忍地倾诉完了“我与周家冤孽深”的辗转曲折的人生沧桑。《鸡毛飞上天》杨书记教育虎荣的中板一连唱了24个“好”字作句尾韵,高潮迭起。王盘声在《铁汉娇娃》的“罗杰哭灵”中用了每句紧接的首字从一到十的连缀句,解洪元在《芦荡火种•开方》中“共有草药足九味,味味重头药性强,妙处就在药名上”的利用民间的嵌字游艺式的唱词,指示伤员脱险之路,都在长腔类板式中表现了艺术化的文字游戏性的海派特色。“赋子板”是沪剧独创的纵情急诉叙事方式,它的唱腔句句紧逼,紧而不乱,娓娓道情,犹似银河落九天。如石筱英在《杨乃武与小白菜•杨淑英告状》104句唱词中表现的沉着勇为动人肺腑,丁是娥在《鸡毛飞上天•教育虎荣》74句唱词中忆苦思甜表现的拳拳之心循循善诱,杨飞飞在《星火燎原•开祠堂》96句唱词中当众控告表现的满怀悲愤如泣如诉,都借“赋子板”唱得淋漓尽致。簧腔类的绣腔、流水板、阴阳血、反阴阳,是锦上添花,它们是沪剧在竞争中从姐妹剧种如苏滩中吸取了精华形成的。还有缀腔的哭头、迂回、三送、凤凰头、煞板等,构成了戏曲庭园中迂回曲折的走廊。沪剧的唱腔伸展自如,不断创新,是大量地方戏剧中最适宜于表达现代题材的剧种。比如杨飞飞的粗沙浑厚的唱腔唱出《南海长城•出海》中的慷慨激昂和《为奴隶的母亲•秋风起》中的委婉缠绵,一样地浓厚直畅,声情并茂,涤荡回肠。
沪剧唱腔节奏和用词继承了明清以来江南吴歌的传统。比兴的运用,如:“春二三月草青青”,“东方日出黄枯枯”。唱腔和唱词句式,如“十字句”、“凤凰头”、“三送”,衬字的运用,如“实指望……谁知晓……”、“叫一声……”、“怪则怪……”、“我只得……”、“想当初……到如今……”等,可以从盛极一时的南昆中寻到传承之源。
沪剧唱腔还创造了唱腔集大成连缀的经典唱段。如石筱英的《西厢开篇》中连续用了“凤凰头、迂回、三送、长腔中板、绣腔、流水、三角板、快板慢唱、长腔长板、阴阳血、离魂调、快板、煞板”13种唱腔浑然一体叙述了西厢艳情,杨飞飞的《妓女泪•杨八曲》连续用了“凤凰头、迂回、三送、落腔、中板、快板慢唱、反阴阳、三角板、道情调、迷魂调、慢板”11种唱腔控诉社会的黑暗,这两段精彩的唱腔都在40年代沪剧高潮期时形成。集曲联唱为沪剧首创,杂而有序,具有海纳百川的气概。在这方面相类似的,我们还看到过30年代鸳鸯蝴蝶派作家多人连缀写成波澜曲折的海派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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