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剧《曹雪芹议亲》剧本

沪剧《曹雪芹议亲》
写在前面——

1，沪剧擅长演现代戏西装旗袍戏，同样也擅长演清装戏——这种辉煌历史为其他剧种比如越剧京剧所不及。故此特地推出这部剧作。

2，曹雪芹的身世是红楼中许多难说有确切谜底的首批主要谜语之一。关于他的坎坷姻缘也是扑朔迷离众说纷纭。在台湾著名作家高阳先生笔下，曾提及其八字命相克妻，始终没有明媒正娶过。以往有过三十集电视连续剧展现曹雪芹和他表妹的悲欢离合经历。表妹姓李因为遭遇家难而沦落戏班，最后又为了曹雪芹做出牺牲以悲剧告终。记得这部电视剧导演是王静，男主角曹雪芹是由获金钟奖的台湾著名演员庹宗华扮演，女主角绮筠则由曾在《围城》里演唐晓芙的史兰芽扮演。但是，从未见有过以戏曲形式出现有关曹雪芹姻缘的具体内容。现独辟蹊径摘取曹雪芹一段终告失败的议亲故事以戏曲剧本形式出现，期待能早日搬上舞台和读者观众见面。

3，此剧本揭示了与通常传统戏曲演绎有所不同的另外一种封建礼仪道德对青年男女婚姻的阻扰和摧残。

场次

第一场：辞行
第二场：试才
第三场：密商
第四场：私会
第五场：接讯
第六场：转机
第七场：拒婚
第八场：惜别

出场人物：（以出场先后为序）

何谨，曹寅生前书童后为管家，简称何
曹頫，号昂友，曹雪芹的四叔，曹寅继子，曾为江宁织造，简称頫
曹震，号通声，曹雪芹的堂兄，简称震
锦儿，曹震之妻，原为曹震通房大丫头，后纳为妾，生子后扶正，简称锦
秋月，曹太夫人生前贴身丫环，现为马夫人亲信丫环，简称秋
马夫人，曹雪芹的母亲，简称马
桐生，曹雪芹书童，简称桐
曹雪芹，时年二十岁，简称芹
热河都统府家丁，简称丁
乌都统，热河都统，曹顒生前好友，简称乌
乌太太，娘家姓安，马夫人儿时女伴，简称太
宋嬷嬷，乌府女管家，简称宋
阿元，乌二小姐贴身丫环，简称元
乌云娟，乌府二小姐，简称娟

第一场：辞行

场景：京城曹家内厅堂
时间：平郡王入值军机，曹頫起复升官之时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何谨前导，曹頫上场。曹震和锦儿自另一侧同时上场。

頫唱：
定边境赫赫威严大将军，
回京都更上层楼步青云。

震唱：
贺四叔起复升官风水转，
得保举全亏王爷列功勋。

锦唱：
芹二爷依仗这位亲表兄，
自会有红颜知己配才俊。

何唱：
看惯了世态炎凉人情薄，
眼见得锦上添花走好运。

震：啊，四叔，王爷入值军机，又保举你起复升官，两件喜事都要速去禀报太太。

頫：是啊，王爷还特地嘱咐要带芹官一起去历练历练呢。

何（对幕内）：有请太太。

二道幕升起。

何谨下场。

秋月前导，马夫人自另一侧上场。

頫：见过二嫂。

震：见过太太。

锦：见过太太。

马：看座。（三人分两边坐定，曹頫在一侧，曹震锦儿在另一侧。）恭喜四老爷起复升官。

锦：太太消息也这么快！

马：特大喜讯嘛，自会有人上门来报信。秋月，选个黄道吉日举办家宴给四老爷道贺。

頫：此事不用着忙。二嫂啊——
（接唱）
祖父父亲并兄长，
三传家业非寻常。
盐政织造沐皇恩，
诗礼簪缨有书香。
一朝败落在我手，
愧对先人心惆怅。
幸喜王爷来提携，
曹家中兴有盼望！

马：是啊，多亏了太福晋。她也是常在王爷面前提起照应娘家的事。

頫唱：
王爷他是芹官表兄长，
自然会放在心中常念想。
此番我领旨赴热河，
行宫整修需得有人来商量。
赐园又是今上发祥地，
更要费心筹划定主张。
芹官平时钟情山水间，
正好用他胸有丘壑一技长。
（夹白）王爷特为关照——
（接唱）
要带他一同去历练，
日后便可量才提拔派用场！
（接白）芹官他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二嫂。不知二嫂可能放心让他前去？

马：王命差遣，岂能不去？何况是跟着四叔，正好让他去历练历练。不要说我，就是老太太在世，又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震：太太尽管放心。热河乌都统从前乃是老王爷护卫，镶红旗出身。知道是镶红旗旗主的亲表弟来了，还能有个不尽心照应的？

马：通声，你说的是乌都统！算来他还是芹官父亲生前好友呢。乌太太她也是我在娘家时的闺中女伴。

頫：这就越发地好了。既然二嫂放心，就让秋月替他收拾行装吧。我和通声还得去向王爷复命。等定下行程再来告知。

锦：芹二爷他是第一次出远门，我也留下来帮太太料理。

曹頫曹震告辞后下场。

锦：太太，秋月，你们猜，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秋：不是说来帮忙整理行装的吗？

锦：这是小事，我还有一件大事要禀报太太呢。
（接唱）
老太太去世之前最牵挂，
未看到芹二爷洞房花烛来成亲。
他是高不成来低不就，
岁月蹉跎枉费了我们一片心。
（夹白）相貌性情才学这三样，哪一样都不能缺——
访遍京城满人家，
缺这缺那难相应。
他至今耽搁好年华，
也误了太太你抱孙心切期盼殷。

秋：这些我和太太都知道啊。

锦：唉，不要打岔，你听我往下讲——
（接唱）
通声已经打听好，
让我来向太太报佳音。
（马夫人插话：是何佳音？）
乌都统有位二小姐，
至今未动红鸾星。
她是有名才女眼界高，
都统府正等着才子去相亲！

马：噢，倒有这样巧的事情？！

秋：姻缘之事，恰恰就是从这个巧字上来的！

马：那快去看，桐生在哪里？

秋月对幕后：桐生，桐生，快去找芹二爷来。

桐生上场。

桐：秋月姐姐，芹二爷刚回来，正在更换衣服。我这就去叫他来。

桐生从另一侧下场。

曹雪芹在幕后唱：
踏花归马蹄香不拘本性——

曹雪芹自桐生下场处上场。

芹唱：
不读八股，
不求闻达，
不慕神仙，
逍遥自在一身轻！

曹雪芹作进门状。

芹：孩儿见过母亲。哦，见过锦儿姐，秋月姐姐。

马：罢了，一旁坐下。

芹：孩儿告座。

曹雪芹在锦儿坐的另一侧坐下。

马：你四叔起复升官，现为工部员外郎。王爷要差遣他和你震二哥前去热河行宫公干。王爷特为关照，让你也一同前去历练历练。

芹：这可是件好事啊。我正好可以去避暑山庄游玩一番。

马：你啊，就想到玩耍。今年二十岁了，还像个小孩子！

锦唱：
王爷要你去历练，
为的是日后有个好前程。
在热河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你——

芹唱：
暂且不提好前程。
（夹白）除了协办公事之外，
（接唱）
还有何事要帮衬？

秋唱：
锦二奶奶热心肠，
对待芹二爷情意真。
替你做了多少媒，
费尽心机东跑西奔。
难得她又打听到一位才女在闺阁——
热河都统府二小姐她年方十八春。

芹唱：
只怕是盛名之下实难符，
纵然有才也难免性情倨傲不相称。

马唱：
你总是推三阻四不上心，
需知道锦儿做大媒她满腔热忱。
男儿成家立业头等重，
到如今你却是一事无成！
就算你不愿做官厌八股，
我也何曾责怪你一声。
可是这传宗接代续香烟，
你怎能掉以轻心不应承。
若是你早有子嗣我早抱孙，
哪怕你日夜泡在梨园自沉沦。

芹（语带抗拒）：娘，我知道了。我总给娘娶回一个媳妇来就是。

马唱：
娶媳妇不是为我是为你！
我不想看小夫妻经常闲气生。
若是乌二小姐能相配，
你再不愿意再不成婚，
（夹白）倒教我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告慰老太太——
（接唱）
真是愧对夫君愧对先人！
我含辛茹苦二十载，
总算把你抚养成人。
想那日凶讯出京城，
我是一恸而绝欲断魂。
本想以死殉夫婿，
怎奈何腹中已然有身孕。
你是老太爷留下唯一亲骨肉，
遗腹之子关系血脉要传承。
千言万语并一句——
别忘了你的肩上担责任！
（马夫人掩面放声恸哭。）

曹雪芹一头跪倒在马夫人面前。锦儿秋月跟着在他后面跪下。

芹（膝行几步）：娘！

大幕落下。

第二场：试才

场景：热河都统府内厅
时间：上场后不久

大幕拉开。

都统府家丁上场。

丁：有请老爷！

乌都统上场。

乌：哈哈哈哈！
（接唱）
青出于蓝胜于蓝，
小王爷果真栋梁材！
他入值军机掌大权，
镶红旗吐气又扬眉。
公文私信一并到，
时来运来推不开。
家有才女实烦恼，
何处去觅探花才？
料不到啊想不到，
屈指算来二十载。
今日喜鹊报喜讯，
东床坦腹上门来！

丁：曹老爷他们已经进城，即刻便到府衙。

乌：吩咐下去，说我大开正门迎接！

丁：是。

家丁下场。

乌都统对幕后：有请太太！

乌太太宋嬷嬷阿元三人相继上场。

太：啊呀，老爷，是不是他们来啦？

乌：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太：你说他真的是个才子？！

乌：我已多方打听，正白旗里少有的人才！

太：那长相呢？

乌：你倒想想看，连生和你那三姐生养的孩子，还能有错？

太：耳听是虚，总得眼见为实。

乌：我都安排好了，回头你们和阿娟在屏风后面亲自过目。

太：那么，如果中意的话，酒席就开在挹爽轩。

乌：老规矩，如果阿娟不中意的话，酒席便开在这里。

太：阿元，快去告诉小姐。

元：是。

阿元下场。

乌太太宋嬷嬷下场。

乌：来人！

四名家丁上场，搬来一具长条落地屏风放在靠近舞台内侧处后下场。

一家丁上场。

丁：禀老爷，京城贵客驾到。

乌：说我出迎！

家丁前导下乌都统下场。

静场片刻。

乌都统前导下，曹頫曹震曹雪芹三人一并上场。

乌：这边请。

主客分别坐下。

乌：来人，上香茶！

阿元（从屏风后转出）捧茶上场。

一共四盅，依次奉与曹頫曹震曹雪芹和乌都统。在奉与曹震时，他色迷迷地盯着阿元。阿元低头移至曹雪芹处敬茶，四目对视。阿元在将茶奉与主人后下场。

乌：这是小女身边的丫头，粗通文墨。所以有时也让她伺候签押房。

震（悄悄地对曹雪芹）：有其婢必有其主。

乌唱：
京城远道贵客至，
蓬荜生辉添光彩。

頫唱：
上命差遣到热河，
全仗仁兄来安排。

乌：四哥说哪里话来，王爷吩咐自当效力。何况王爷他还是我们镶红旗的旗主！
（接唱）
我和连生是故交，
二十年前常往来。
光阴荏苒转眼过，
遗腹之子长成材！

頫唱：
王爷让他来历练，
还望都统多栽培。

乌：好说好说。
（接唱）
内务府中人称赞，
曹家文风得传代。

頫唱：
仁兄过奖实惭愧——

震唱：
雪芹他果真有文才。

乌：新春佳节将近，敢烦雪芹题几幅对联。不知能否赐教？

頫：还不快请你乌大叔出题，也好与你指正。

芹：请乌大叔指点。

乌：大门一副。

芹（念）：
重门借得山川秀，
快讯报来气象新。

乌：好！

頫：其实不足为奇。

乌：花厅一副。

芹（念）：
兰畹香清春风驰万壑；
松窗翠绕皓月照千峰。

乌：嗯，不错啊不错。

頫：雕虫小技而已。

乌：再有一副是书斋。

芹（念）：
云山起翰墨，
星斗焕文章。

乌：越发地好了！

頫：这也还罢了。

阿元（从屏风后转出）上场。

元：启禀老爷，酒席开在挹爽轩。

乌：我知道了。速去关照，客人即刻就到。

元：是。

阿元下场。

乌：接风酒席已备，这边请。

頫：仁兄请。

四人鱼贯下场。

乌太太宋嬷嬷阿元三人（从屏风后转出）上场。

阿元在屏风旁拉着乌云娟的一只手。

元：小姐，您也来啊——

乌云娟挣脱，听得她下场的声音。（此场中，观众仅见到她的一只手腕。）

宋：阿元，不要闹了。没有出阁的闺女，小姐她自然还害羞呢。

太：快去看看，如果芹少爷酒饭差不多了，就说我要请他过来聚聚。

元：是。

阿元下场。

静场片刻。

阿元前导下，曹雪芹上场。

芹：见过乌大婶。

太：啊呀，少礼少礼。阿元，赶快扶起来。芹少爷，一旁请坐。

芹：告坐。

太唱：
我和你娘闺中友，
安马两家是世交。
往上算，
安家有位七爷爷，
同你祖老太爷哥俩好。
切磋文字同鉴赏，
酒逢知己千杯少。

芹：乌大婶可是说的松泉老人？

太：正是他。

芹唱：
松泉老人题古书，
乃是我曹家收藏之宝。

太唱：
你是你爹遗腹子，
你是你娘独根苗，
老太爷只有你是亲血脉，
却为何至今未曾娶家小？

芹唱：
姻缘本是前生定，
大概缘分尚未到。

太唱：
缘分未到说得好——
牵住红线问月老。
（接白）刚才是你乌大叔要你题春联，都是些大门花厅书斋寻常地方。可能够替我题一处专门的所在？

芹：请乌大婶吩咐。

太：就是你们刚才喝酒吃饭的地方。

芹：挹爽轩？！

太：正是挹爽轩。

芹：容想。
（接着背唱）
先后出题是面试，
未知可是女主考？
打点精神来推敲，
定要叫她拍手称道！
（接白）有了——
（念）
挹退延宾东阁在，
爽明接地北辰居。

太：好，好，好啊！还是一副嵌字联呢。京城来人也曾说起芹少爷的画也是十分精妙，尤其是画石。

芹：乌大婶繆奖。

太：今日已晚，想来你们一路鞍马劳顿，也就不虚留你了。明日我来设宴，单请你一人。饭后让阿元伺砚，也要请你大笔一挥留下墨宝啊。

芹：晚辈敢不从命。告辞。

曹雪芹致礼后，在阿元引导下下场。

乌太太宋嬷嬷深情地看着他离开。

大幕合拢。

备注：连生即曹雪芹父亲；松泉老人是清代收藏家安岐的别号。

第三场：密商

场景：热河曹雪芹居所书斋
时间：上场后半月余

大幕拉开。

曹雪芹在场上独自沉吟。

芹唱：
曾有人——
高卧在翠柏苍松亭；
亦有人——
醉眠于水情月意轩。
凌波驾临忘言馆，
默念祷告澄怀殿；
极目远眺妙高堂，
两眼望穿秋水涧。
不伦不类一草房，
风云际会真龙潜。
尊卑荣辱天地差，
身世沉浮一念间。
感人生何处不相逢，
叹机遇难得能再现。
二十四景都赏遍，
独有浓雾锁真面。
乌云迷蒙遮月影，
怅望长空思婵娟。
神女她，她，她——
她既不愿露本相，
宋襄王何必崎岖登攀上巫山！

桐生上场。

桐：啊呀，我的少爷，这几天连日游玩，把避暑山庄都玩遍了，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要不要我再替您找几本闲书来看看？

芹：这倒不用。上回你在琉璃厂给找来的《牡丹亭》已经看完，《西厢记》才看了一半。那里面“酬韵”一折，张生有四句诗。待我背诵与你听来——
（吟咏）
月色溶溶夜，
花阴寂寂春；
如何临皓魄，
不见月中人？

桐（试探地）：芹二爷是在想那个人？

芹：哼，我想她干什么？我是气不过——把我考来考去都快烤糊了，自个儿连个影子也不露！纵有才情又有何用？可不是眼高于顶性子倨傲，说不定还是嫫母无盐！

桐：芹二爷说的什么母啊盐哪，我可听不懂！

芹：我说的是保不住她长得丑，所以见不得人！

桐：可我帮少爷您打听过，都说乌家二小姐长得很好看啊。

芹：好看有什么用？（拂袖，起步下场。）

桐：哎，芹二爷，那您准备……。

芹：公事完毕，打道回京！

曹雪芹气鼓鼓急冲冲地下场，在下场门处和捧茶上场的阿元正好撞个满怀。阿元险险乎打翻茶盅。曹雪芹赶忙扶住阿元。

芹：啊呀，阿元姐姐，你烫着了没有？

元：芹二爷，您叫的这一声姐姐是在问我？！

芹：是啊，都是我不好，撞上了你。

元：哪有那样的事！都是小丫头我不好。可就是您撞了上了我，也没有那个规矩叫我姐姐啊。

桐：这是江南织造曹家的规矩——敬重下人。特别是我们芹二爷，不论哪一个丫头都是他的姐姐！

元：真有此事？

芹：正白旗包衣说穿了就是皇上的奴才。所以我们家从来不把下人当奴才看。

元：原来这样。

芹：既然没有烫着，那我就放心了。

曹雪芹下场。

桐生和阿元两人相互打量并背唱。

桐唱：
我家少爷性子倔脾气拗，

元唱：
我家小姐个性强自视高，

桐唱：
难道说真的要——
要把这段姻缘错过了？！

元唱：
好容易选得佳婿——
就等着那一天吹吹打打上花轿。

桐唱：
太太奶奶秋月姐，
合府上下盼着新娘上花轿。
更有那九泉之下老太太，
正等着孙儿娶媳喜信报！

元唱：
老爷太太宋嬷嬷，
合府上下盼着新郎发花轿。
却为何选上娇客他，他，他——
他愁云紧锁堆眉梢？！

桐唱：
且让我单刀直入——
请那个小红娘来搭鹊桥。

元唱：
且让我旁敲侧击——
叫那个小儿郎透露奥妙。

桐：我说那个阿元姐姐啊——

元：嘿，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来叫我姐姐？！

桐：不是我家少爷刚才也叫了你姐姐嘛。

元：好啦好啦，有什么话你就快说！

桐：你看。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你家小姐一直不露真相。想来是你家小姐配不上我家少爷！

元：依我看，是你家少爷配不上我家小姐！

桐：是你家格格配不上我家公子！

元：是你家公子配不上我家格格！

桐：是你配不上……

元：是你配不上……

两人对嘴，一时语塞。尴尬地同时停下喘一口气。

桐：好啦好啦，虽说我们各为其主，可眼下倒要紧密合作才是。

元：哼，谁要跟你紧密合作？！

桐：啊呀，我的好姐姐啊——
（接唱）
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看看我家少爷人有多好！
他觉道——
只是觉道敬香不见菩萨笑，
考来考去真的把他烤得焦。

元：原来有这样的误会——
（接唱）
闺阁千金脸皮薄，
轻易抛头露面有多糟糕！
若真要——
若真要月里嫦娥下云霄，
还得看我阿元手段高超！

桐：倒要请教。

元：请将不如激将！

桐：那又是如何去激啊？

元：我就去问她，敢不敢做一件别人家小姐不敢做的事情？

桐（由衷地翘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大幕合拢。

第四场：私会

场景：同前场
时间：上场次日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阿元上场。

元（两下张望后，对幕后）：小姐，哦，公子，你快来啊。

乌云娟男装上场。

娟（自我顾盼）：阿元，你看怎么样？

元：不错啊，吴二公子，我们快走！

阿元前导，两人从另一侧下场。

二道幕升起。

桐生上场。

桐（对幕后）：芹二爷，有客！

曹雪芹上场。

芹：雪后初晴，竟然有客登门？！不知是何许样人？

桐：是都统府的车马，说是吴二公子来访。

芹：吴二公子？快快有请。

桐生下场。

静场片刻。

桐生前导，乌云娟上场。

桐：吴二公子，这就是我家少爷。（桐生下场。）

娟（抢上一步）：久慕仁兄人品高雅文才出众，冒昧来访伏窃恕罪。

芹：啊呀，仁兄踏雪而来，未曾远迎，原是我失礼。喏喏喏，这厢有礼了。

两人致礼。（乌云娟还礼动作略显生硬。）

芹：阿元，上茶。

阿元应声而出，奉茶毕下场。临下场前回头掩面偷笑。

芹：恕我眼拙，尊驾是……。

娟：小弟姓吴行二，受我表姐之托特来拜访。

芹：敢问她是……。

娟：她就是都统府乌云娟。
（接唱）
我舅舅舅母常称道，
仁兄出口成章文才高！

芹：不敢。那是大叔大婶他们过奖。

娟唱：
唯恐地主之谊未尽到，
问仁兄还有何事需照料？

芹唱：
大叔大婶待我好——
（夹白）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
（接唱）
还让阿元她特地到此来操劳。

娟唱：
听说二老将兄台考，
你抱怨不能对等有牢骚！

芹（发莙）：仁兄说哪里话来——

娟唱：
今日我冒昧登门为求教，
愿与仁兄来接招！

芹：啊呀，这越发地使不得了！

娟唱：
恭敬不如从命好，
就算是，
我代表姐来应考。

芹：这个……。

娟：听说仁兄题联甚佳，不妨请仁兄赐下上联——

芹：那个……。

娟：难道仁兄就出不了一个上联？！

芹（被激）： 既然吴兄如此坚持，听我道来——
（念）
無山得似巫山好；

娟（念）：
何水能如河水清。

芹：对得好！（接念）
有月即登台，无论春夏秋冬；

娟（念）：
是风皆入座，不分东南西北。

芹：吴兄高才！

娟：芹兄过奖。

芹（念）：
不如意事常八九，

娟（念）：
可与言者无二三。

芹：啊呀——
（接唱）
可与言者无二三，
人生难得一知己。
难得知己便是你——
愿与你啊，
惺惺相惜做兄弟。
更何况，
似曾相见在梦里，
仿佛是三生石上相亲相依！
（接白）未知可能和吴兄义结金兰？

乌云娟禁不住掩面噗哧一笑。

在曹雪芹发呆时，阿元悄然上场。

元（对乌云娟）：好啦好啦，快亮相吧。

曹雪芹呆呆地看着乌云娟摘下帽子（连同假辫一起），长发一甩现出本相。

娟：我就是乌云娟。

芹：啊呀，吴二——哦，乌二小姐，恕我无状，有眼不识泰山。

娟：我哪里是什么泰山？！倒是有泰山在那里，就看你是不是愿意去认！

曹雪芹右足退后一步，做个戏中打躬的身段，口里念道：
都是小生的不是！

娟：哪个要你赔礼！

芹（恢复镇静，旋即调皮地）：乌二小姐有所不知，此乃一个灯谜的谜面。

娟：请教是何谜目？

芹：打四书一句。

娟：可是“平旦之气”？

芹：正是。

元（拍手称快）：小姐猜对了！我说，小姐您也回敬一个灯谜。

娟：书中自有颜如玉，打五言唐诗一句。

芹：想是“文章多佳丽”。

元：好啦好啦，两位打个平手。应该是天作之合了吧。

娟（害羞地）：阿元，我们走！（对曹雪芹）此会不足为外人道——

芹：我知道。

乌云娟和阿元下场，临下场前乌云娟回头一望迅即离去。

芹唱：
怎当得她临去秋波那一转！
（夹白）休道是小生我啊，
（接唱）
便是铁石人也牵挂情肠。
无奈何，
妙人儿归去太疾，
好时辰滞留不长；
她在时满室生香，
她走后依旧冰凉。
当初是，
巫山远隔如天样；
见面罢，
却又回巫山那厢。
我身躯虽是立书房，
魂灵儿早已追随她飞翔。

曹雪芹呆立半晌，桐生上场后用手在他眼前晃动，见无效果，猛地喊一声。

桐：芹二爷！（曹雪芹终于回过神来。）人家早就走远了。这下子可不是三缺一了吧！

芹：不是，自然不是，当然不是三缺一啊。

桐：那么是三合一？

芹：三合一？！你这个小鬼，亏你想得出来！

桐：芹二爷您中意了，那我去告诉震二爷啦！

桐生疾步下场。曹雪芹追赶下场。

大幕合拢。

第五场：接讯

场景：同第一场
时间：前场后不久

大幕拉开。

桐生上场。

桐唱：
私底下来相会顿释疑云，
兴冲冲回京城来报喜讯。
（接白，对幕后）太太，秋月姐，我回来啦！

秋月前导，马夫人和锦儿一同上场。

马太太归座，锦儿坐在一旁，秋月伺立在马夫人一侧。

秋：怎么就你一个人？

桐：四老爷和芹二爷还在热河。我是跟震二爷一起回来的。哦，锦二奶奶也在。

锦：芹二爷走了之后，我怕太太寂寞就搬来这儿住着。那震二爷他人呢？

桐：震二爷有公事去王爷那儿，我就先回来报喜讯了。

马：快说，这喜从何来？

桐唱：
恭喜贺喜报太太，
芹二爷他相亲中意啦。

场上其他三人相顾欣喜。

马：这可不容易啊！

桐唱：
乌二小姐才情好，
两造对眼笑哈哈。

锦：可不是我早就说的，这一回去热河真是公私兼顾千里姻缘！

桐：回禀太太，这一回我给我们二爷说了一个字眼——叫做三合一。

秋：此话怎讲？

桐：芹二爷他以前不是老嫌这嫌那，总是三缺一。现在可好啦，相貌性情才学三样一样都不缺，可不就是三合一吗？

马：你这个小鬼精灵，一路辛苦，快去吃饭！回头来领赏。

桐：谢太太。

桐生下场。

锦唱：
难得喜讯从天降，
太太你，
准备娶来儿媳再抱娃娃！

秋唱：
难得我们芹二爷，
法眼相中女裙钗。
看来要准备行装去热河，
太太你选一个黄道吉日会亲家！

锦：对啊对啊，我也一定要来帮忙的。

马唱：
多少年不曾相见的闺中友，
想不到竟然会儿女配亲成一家。

秋唱：
故友知根又知底，
老亲相配亲上加亲乐无涯。
哪怕是千山万水来远隔，
有月老牵线把红绳挂。

锦：秋月你能陪着太太去，可是总得有人看家。我，我恐怕不能陪太太去热河——真是连得避暑山庄都没有机会去逛一逛了。

秋：这怕什么？太太和乌都统家成了亲家，还愁以后没有机会去热河？

锦：那下一次轮到你看家，我陪了太太去。说好啦，到时候不许赖帐！

秋（看着幕内）：不要闹了，你看，震二爷来啦。

曹震上场。

震唱：
喜上加喜重重喜，
曹家欢天又喜地。
平郡王爷入军机，
把四叔官职往上提。
我为王爷来跑腿，
弄顶纱帽太容易。

曹震作进厅状。

震：见过太太。

马：一路风尘，快快坐下说话。

震：告座。（坐下后对锦儿秋月）你们都在这儿，那就只要说一遍就是。

秋：震二爷，芹二爷的喜讯桐生已经告诉太太，就要等你来定一个日子好动身去热河。

震唱：
这件喜事是天意，
天公作伐重重喜讯有来头。

锦：哦，还有喜讯？

震唱：
王爷入值军机后，
另设公馆在鼓楼。

锦：那又怎么样？

震唱：
王爷至今无子嗣，
要一个红袖添香伴更漏。

马：可是王爷要你替他物色？

震唱：
都统府有一个玲珑婢，
签押房里常伺候。
阿元她知书识礼懂规矩，
（夹白）更难得有宜男之相——
（接唱）
替王爷生个大胖小子不用愁！

锦（拈酸地）：你看看，偏就你又知道她是宜男之相！

马：既然她伺候签押房，恐怕乌都统他……。

震：太太不用担心。乌太太是有名的雌老虎，乌都统就是借他个胆也不敢！再说那阿元是乌云娟小姐的贴身丫环，绝无差错。

马：原来如此。那王爷的意思呢？

震：王爷相信我的举荐，一诺无辞。

锦：你啊，干这些最起劲。

秋：给王爷办差，也怪不得震二爷。

马：那倒也是一件喜事。

震：现在就听太太决定行止。何时动身前往热河？

马：既然你有公事在身，要和你一起走，那就尽快才是。

震：秋月，取一本黄历来，选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

秋：是。

大幕合拢。

第六场：转机

场景：同第二场
时间：上场后不久，马夫人一行到达热河之时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乌都统曹頫曹雪芹何谨上场。

乌（念）：
大地春回喜洋洋，

頫（念）：
二嫂前来结亲家。

芹（念）：
数月不见慈母面，

何（念）：
盼着抱个胖娃娃。

幕后传来车马临门的声音。

乌：你们看，二嫂和通声他们来了。

场上一行迎下场去。

在一片热情洋溢的招呼声中二道幕升起。

乌太太和马夫人携手上场。秋月随同上场。

乌云娟宋嬷嬷阿元从另一侧上场。

太：三姐，我可是早就盼着你来了。阿娟，快来见过你二大娘。

娟：甥女拜见二大娘。

马：快快请起。来，我们一起坐下。

马夫人乌太太乌云娟分别就座。阿元伺立于乌云娟座位一旁。

太：宋嬷嬷，你快去招待秋月姑娘。

宋：是。

宋嬷嬷引领秋月一起下场。

太唱：
转眼分别廿多载，
幸喜芹官长成才。

马唱：
芹官年轻不懂事，
还望叔婶多担待。

太唱：
王爷是他亲表兄，
日边红杏依云栽。

马唱：
还请弟妹要包涵，
都统府内多教诲。

太唱：
谁家得遇这位乘龙婿，
定然是喜上眉梢笑颜开。

马唱：
应该说谁家能娶贵千金，
定然是笑在眉头乐开怀。

乌云娟闻言起立，致礼告退后下场。阿元随同下场。

太：三姐，你看女孩儿家就是害羞呢。

马：那是二小姐她懂礼数。正好让我们姐妹俩细谈婚事拉拉家常。

太：是啊是啊，我们姐妹俩先定下一个章程，何时问名何时过礼何时请期何时亲迎，然后再和我家老爷和四老爷通通气。三姐，你看怎么样啊？

马：好啊——

正说话间，乌都统疾步上场。

乌：噢，二嫂，你们正在谈论。打断一下，（对乌太太）阿元呢？

太：我们正要谈论婚事细节，阿娟她回房去，阿元自然跟着回房了。

乌：那快去叫宋嬷嬷把她找来！

太：什么事情这样着急？难道比你女儿的终身大事还要紧？

乌：啊呀，我的好太太啊——
（接唱）
王爷欲纳庶福晋，
鼓楼外宅做小星。
通声举荐阿元去，
王爷他是一口来答应。
只因她知书识字懂规矩，
更有那宜男之相最要紧。
一朝诞育小王爷，
庶福晋就是侧福晋！
我们能替镶红旗旗主来效力，
也是都统府和阿元的好福命。

太：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马夫人）请问三姐，那平郡王爷他至今无有子嗣？

马：至今无有。

太：照朝廷体制，王爷可有几位侧福晋？

马：体制定规是一位嫡福晋两位侧福晋。

太：现在王爷他只有一位侧福晋？

马：正是。

太唱：
闻听此言喜在心，
确实是件好事情。
阿元攀上高枝去，
日后联络有照应。
大功告成谢通声，
这个大媒他做得好来做得灵！
（接白，对马夫人）恐怕还得要好好请教三姐，这郡王府的规矩老王爷的脾性太福晋的治家小王爷的喜好……。

乌：唉，一时间哪能说得详细。接风筵席已备，让我们边吃边谈。

太：对对对，边吃边谈。我来叫宋嬷嬷去找阿元，就让她陪着秋月姑娘坐另外一席。顺便也叫阿娟一起来陪她二大娘。

乌：如此，二嫂请。

马：请。

乌都统领头，场上三人鱼贯下场。

二道幕下。

宋嬷嬷急步上场。

宋：啊呀呀，我的二小姐，我的姑奶奶！ 眼看着亲家太太来了，她竟然推托身子不爽不肯下楼陪着一起吃饭。这便叫我如何是好？唉，没有办法，只能先抵挡一阵，回头再“灶王爷上天——直言回禀”。

宋嬷嬷摇头叹气地下场。

大幕合拢。

第七场：拒婚

场景：乌云娟闺房
时间：紧接上场

大幕拉开。

乌云娟意兴阑珊地抱着一册《大清会典》上场。步履缓慢地边圆场边唱，最后果断地将《大清会典》放在桌上。

娟唱：
窗棂外啼鸦归甛吵声声，
闺房内日影暗暮霭昏昏。
只听得厅堂上笑语阵阵，
如大石压在心胸口闷闷。
爹爹他思念念爵禄升升，
母亲她意切切殷勤问问。
送阿元攀高枝热热腾腾，
嫁云娟议婚事清清冷冷。
忙巴结郡王爷言辞恳恳，
撇下我亲生女心绪沉沉。
查会典宗人府律条森森，
怎甘愿拜侧妃于怀耿耿。

在乌云娟把《大清会典》放在桌上的同时，乌都统和乌太太急步上场。

太：啊呀，我的好女儿，你这是怎么啦？

乌云娟转身不理。

乌都统转到乌云娟对面。

乌：人家大老远地来了，你这个样子不是丢我的脸嘛。

乌云娟转身不理。

太：你倒是说句话啊！

娟：你们要我说些什么！《大清会典》在此，你们不会自己去看来！

乌（不解地）：看《大清会典》做什么？！

乌云娟打开《大清会典》，翻到“宗人府”一页。

娟唱：
会典之上写得清，
宗人府律条讲得明！
礼部执掌规矩定，
冠服舆车制度订——
七颗东珠嵌冠顶，
蟒袍妆缎威风凛；
银顶大轿夹道迎，
那就是平郡王府侧福晋！

太唱：
即便是王府侧福晋，
与你不相干来不打紧。
难道你竟会羡慕阿元她，
也想到郡王身边做小星。

娟唱：
母亲说话太不慎，
我怎会羡慕阿元去做小星。
可是她一旦产下麒麟儿，
庶福晋就是侧福晋！

乌唱：
热河出了侧福晋，
那正是都统府幸运星。

娟唱：
阿元若是侧福晋，
那正是我乌云娟晦气星！

太唱：
你越说我是越糊涂，
此话怎讲——
快快与我道分明。

娟唱：
等我一言来道破，
你们自然便知情。
纵然是曹雪芹继承他爷爷——
满腹才情，
两榜及第，
摘了探花，
中了状元，
入了军机，
位居一品——

乌都统和乌太太同时：这不是好事吗？

娟（接唱）：
我就算是——
头戴凤冠，
身穿霞披，
摇摇摆摆，
摆摆摇摇，
成了一品诰命，

乌都统和乌太太同时：怎么样啊？

娟（接唱）：
与王爷侧妃照样是天差地远——
也得要对阿元她三跪九叩大礼行！

乌都统和乌太太同时：啊呀，那可真的是委屈死我女儿了！（两人面面相觑，静场片刻后再同时道白）那你，你，你从此就不同她照面不就成了？！

娟（接唱）：
爹爹母亲真糊涂，
曹雪芹亲姑母就是太福晋。
正要王爷表兄多照应，
曹家的儿媳怎能与平郡王府女眷来往不殷勤？！

乌都统和乌太太同时：那这，这，这可怎么办呢？

娟唱：
若要我依旧嫁与曹雪芹，
除非是回绝王爷这门亲！

太：那我们这就去回头王爷，不能让阿元妨了阿娟！

乌唱：
啊呀，我的好太太啊——
平郡王爷九千岁，
军机大臣为首领。
多少人想要巴结无门路，
亏的是通声想着我们故人情。
王爷既已知道阿元名和姓，
就等着送她进门到帝京。
若是违拗他心意，
难保说没有大祸来降临！

乌太太闻声跌坐在椅子上。

娟唱：
若是不愿女儿受委屈，
两条道路早选定。
不是得罪郡王爷，
便是回绝曹雪芹！

太（突然跳起）：对对对！
（接唱）
亏得是忙着打问王府事，
接风宴尚未提及何时来行聘。
日程细节都没有上台面，
依我看，
只能够哼哼哈哈不再把话题来接应。

乌：唉，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子办啦。

宋嬷嬷急步上场。

宋：啊呀，老爷太太，不好啦。阿元她偷听了二小姐的主意，又不愿意照老爷吩咐去京城了。

乌都统和乌太太同时：啊？！

娟唱：
一波才平一波兴，
是我系铃还是由我来解铃。

乌都统和乌太太同时：好好好，你闹出来的麻烦，你来办理。反正你不嫁她就得嫁，两个人中间总得嫁一个！

乌都统和乌太太气冲冲地下场。宋嬷嬷随同下场。

阿元怯生生地上场。

元：小姐，是您找我？

娟：现在谁有资格找你？是我请你——（把一个“请”字念得特别重）

元：小姐，您可不要这样子。我是不愿意为了我妨了您和芹二爷的婚事。
（接唱）
小姐您是才女嫁才子，
相貌性情才学三者齐全配婚姻。
我是一个小丫环，
本没有王府侧妃这样的好福命！

娟唱：
你不用为我来多虑，
你自有你的好光景。
若是你一样不肯去京都，
老爷太太好伤心。

元唱：
若说是老爷太太好伤心，
理应该也是为了小姐您。

娟背唱：
看来是有其主来有其婢，
她也是一个强项令。
想起那次她来策动我，
请将不如激将灵。
以其人之道还其身，
依样葫芦把计行。

乌云娟款款地坐下，好整以暇地检看自己的手指。静场片刻后再开口道白。

娟：我想我是明白你的心思了。

元：小姐，您说什么啊？

娟唱：
你不愿嫁到郡王府，
你高兴我嫁与曹雪芹——

元：是啊，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娟唱：
你定然陪我一同去曹家，
日后你一样登堂入室做小星。
他是英俊才子人聪敏，
早就占据了你的心；
依我看来说不定——
就在伺候书房之时勾搭紧！

元（急着分辨）：小姐，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更不要说——

娟：哼，这话谁能相信？！

元：我，我又不能把我的心挖出来给您看——

娟：谁又要你血淋淋地挖什么心啊。

元：那您究竟要我怎么样才能表明心迹呢？

娟：不去曹家，嫁到王府不就是了！

元：（一咬牙）好，我答应您！

娟：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乌云娟起立和阿元相拥。

大幕合拢。

第八场：惜别

场景：都统府衙大门外官道旁
时间：上场后不久，来客动身带着阿元离开热河之时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曹震和秋月分别从两侧上场。

震：唉，秋月，你看这事儿——
（接唱）
世事沧桑多变幻，
一念之差缘分尽！
怎料到，
喜事成双化泡影，
不承想，
治一经来损一经。
替王爷，
保媒拉纤好事情，
落了个，
落了个曹乌两家难联姻！

秋唱：
震二爷你休自责，
依我看难说不是件好事情。
姻缘未成是天意，
齐大非偶倒还省了心。

震：秋月，此话怎讲？你不是还受了老太太的重托——

秋唱：
乌二小姐个性强，
与丫环论短又争长。
礼仪上半点不肯来谦让，
幸亏得早散早收场。

震：哦，说得有理，倒是你旁观者清。

秋：时候不早了，震二爷你去招呼四老爷和芹二爷，我来伺候太太准备动身。

两人分头下场。

二道幕升起。

曹頫曹震曹雪芹何谨桐生从一侧上场。乌都统乌太太马夫人秋月阿元宋嬷嬷从另一侧上场。阿元已经穿上裙子服饰一新。

乌：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让宋嬷嬷陪同进京，阿元就托付给各位了。

震：好说好说，都是为王爷效力。

太：三姐呀——
（接唱）
你我多年老姐妹，
相聚未几又分开。
聊备薄礼来相送，
京城常寄信函来。

马：那是一定的。

太唱：
老山人参足二斤，
貂皮统子有四件，
鹿尾鲟鳇马哈鱼，
略表小妹心一片。

马：这礼太重，真是不好意思。

乌唱：
二嫂不必太客气，
我和连生换帖兄弟情谊连。
王爷面上另送礼，
阿元她陪嫁备妆奁。

頫：时辰不早，既然车马已备，就此辞别都统。

一迭连声的招呼声中场上众人鱼贯下场。唯曹雪芹拖在最后。女眷一行中宋嬷嬷是最后一个，她临下场时对曹雪芹耳语。

曹雪芹黯然形色，独自一人在场上踱步。

芹唱：
晴空陡然乌云卷，
平地无故掀波涛。
苦叹人生没奈何，
倒春寒偷袭蓬莱岛。
翡翠衾冷最难描，
芭蕉窗外频频敲；
深藏金屋知无日，
倚熏笼枉自惜多娇；
早恨恨银河迢遥，
偏生生断了鹊桥；
辜负那绝世风流貌，
便不曾真个也得魂销。
长夜宵凉香闺人静，
数遍铜龙又是明朝。

乌云娟悄然上场。

乌：曹家公子——

乌云娟致礼，曹雪芹回礼：乌二小姐。

乌唱：
长夜宵凉，
香闺人静，
数遍铜龙，
又是明朝。
（夹白）曾记得你回答我母亲问话——
（接唱）
姻缘本是前生定，
大概缘分尚未到。
这一回把缘分错过，
只能够埋怨月老。
怨月老单为他人把心来操，
怨月老他不曾将红绳系牢。
且把这段情缘忘，
权将这段情缘了。

芹唱：
世事沧桑多变幻，
转眼之间两下抛！
说是要把情缘忘，
实实难以来忘掉。
说是要将情缘了，
怎生割舍怎生了。
二十四景等闲过，
一道景致，
长留心上，
招人烦躁！
不离不弃，
莫失莫忘，
空自唤懊恼。

在曹雪芹万千感慨时，乌云娟保持冷静心态。

乌：曹家公子，你还记得那一副对联吗——不如意事常八九，

芹：可与言者无二三！

桐生上场。

桐：芹二爷，太太和四老爷他们就等着你上马呢。

芹：我知道了。
（接唱）
车声粼粼，
蹄痕向西。
四围山色中，
一鞭残照里。
将遍人间烦恼愁，
量这马鞍儿如何载得起！

乌云娟再次致礼，然后坚毅地向她上场处下场。

曹雪芹跟着桐生向另一方向下场。曹雪芹频频回首。

幕后合唱：
若说是无奇缘，
今生却又遇着他（她）；
若说是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话？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合拢。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