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的说,我不是那种“发烧”级沪剧迷,因为我听不懂沪剧的板和调。但我能清楚地分辨出沪剧的各种流派;能清晰地识别沪剧名角的声音;还基本上能说出唱段出自哪出戏。算作一个沪剧爱好者,不为过吧!然而,要练就一个沪剧爱好者的好耳朵,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还得感谢那段艰难的岁月…….。

1978年,在那全国知青从农村大返城的时刻,我们这批在上海工厂里培训了八年的工人,却被告知培训期满,要马上离开上海,到外地的一个县城工作。当时年青,思想简单,心里不愿意离开上海,就赖着不走。没想到,这一赖竟成了“八年抗战”。

不工作自然是没有工资的,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外地的工厂为了杀鸡儆猴(毕竟大部分人还是走了),竟然截了当地政府发放给我们的所有票证,包括粮票(因为我们的户口早已迁出),我们这些人从此断了生计。

为自谋生路,我便使出了“停课闹革命”时学会的女红手艺,每天从早到晚坐在缝纫机前,帮人家做衣服、绣嫁妆,以换取一些上海的票证和手工钱,补贴家用。那时,一家三口,蜗居在一个六平方米的亭子间里,只有先生一个户口,心情郁闷之极,生活的艰难更是不言而喻了。

值得庆幸的是,改革开放以后,文化禁锢被打开,文艺界的创作源泉得到释放,文学、戏剧、电影、音乐、曲艺等艺术门类都呈现出初步繁荣景象,文革前被批判并禁演的作品也得以重新发行或上演,一大批老艺术家、老演员又陆续重新登上了舞台。

那一时期,电台里的戏曲节目非常丰富,久违了的老腔老调和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一开始,我整天锁定在戏曲节目频道,听着南腔北调,渐渐喜欢上了严凤英的《天仙配》、梅兰芳的《贵妃醉酒》、程砚秋的《锁麟囊》、王文娟的《葬花》,甚至还喜欢上昆曲《曲游园惊梦》,当然也喜欢沪剧。

时间一长,我开始不满足于听戏了,也想学着唱。一段时间下来,我发现学唱戏曲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学黄梅戏、越剧掌握不好方言、学京剧不会用假声、学昆剧更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试了试还是沪剧有点希望,毕竟是自己的家乡戏。

之后,我只要一听到电台播放沪剧,就跟着哼唱,渐渐地便熟练了起来,胆子也大了起来,唱得来劲时,会放大声音,每当这时,楼下弄堂里的邻居们就会跟我开玩笑,一个个大声地叫道:“唱响一点,再响一点……”我便会笑着探出头去,与她们打招呼。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沪剧伴着我和缝纫机的“哒哒”声,走过了我一身中最艰难的八年。直至1986年,我调回上海。

这八年中,丁是娥老师演唱的《罗汉钱》中的“回忆”、 《甲午海战》中的“祭海”、《 鸡毛飞上天》中的“教育虎荣”; 杨飞飞老师演唱的《妓女泪》中的“金媛自叹”、 《雷雨》中的“四凤独叹”、 《为奴隶的母亲》中的“回家路上”;王盘声老师的演唱的《黄浦怒潮》中的“写遗书”、《碧落黄泉》中的“志超读信”、《李三娘》中的“刘志远敲更”等都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像。婉转动听、绮丽多彩的丁派,补实无华、委婉亲切的杨派,优雅潇洒、传情真切的王派,从此在我的心中扎下了根,我也真正地喜欢上了沪剧。当然,还有很多我喜欢的沪剧唱段和演员,在这里不便一一列举了。

回首往事,我真切地感受到,上帝是公平的,他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在另一个地方给你打开一扇窗,关键是你自己怎么看待。这段艰难的日子,不但磨练了我的意志,为回沪以后努力打拼奠定了良好基础,而且还与沪剧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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