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深圳体育馆演出的八大样板戏专场甚为火爆,索票者汹涌。人们说这又是那种叫怀旧的情绪在作怪,那些趋之若鹜的中年人像是要去约会三十年前的初恋情人般地激情荡漾。而那些二十来岁的新新人类为什么也成为这狂热的一族? 这个消息可能又得让那些在牛棚里呆过的老人家气得背过气去。
上海的老文艺评论家王元化曾对样板戏在当今居然还有观众而感到极大地困惑,样板戏带给他们的是噩梦般的回忆。于是有年轻人对老人家说,其实他们喜爱的不是样板戏本身,而是样板戏所唤起的青春岁月。对他们来说,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
年轻,阳光就是灿烂的。生于六十年代的我们,自然也是听着样板戏长大的一代,看过所有样板戏拍成的电影。那时在学校文艺宣传队,我除了能将一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唱完整之外,永远不能把柯湘的《家住安源》里迂回曲折的拖腔唱得准确。所以,对样板戏的感情,只能说是JUSTSOSO---实在一般。
然而,十年前,一场十分火爆的样板戏折子戏在我所在的那个城市上演,"原版"的阿庆嫂、刁德一、江水英、沙奶奶都来了。那时,传统戏剧几乎到了穷途末路,在对样板戏全盘否定多年后,蓦然回首,人们发现,原来样板戏中,交响乐伴奏等等新艺术手段的介入,具有相当的改革精神。当一位五十年代出生的朋友走出剧场时,他说,当时他几乎激动得要流泪了。是啊,样板戏就是他们整个青春时代的伴奏。我为他的感动而感动,但没有共鸣。
几年以后,在深圳看芭蕾舞《红色娘子军》,我身边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手中拿着小型摄录机,并不停地议论:"这段音乐他们好像改了,这一段他们删得太多了。"这对能将整场舞剧音乐倒背如流的可爱夫妇,其实也很像今天对"天王"们如数家珍的"FANS"吧。
当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样板戏还有今天的生命力,我想,它们所附着的政治色彩早已荡然无存,它只是作为一代人的青春记忆、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样式而留存。连《沙家滨》的编剧都是出自汪曾祺这样的大师之手,八大样板戏,哪个不是千锤百炼而成的呢。
不过,今天再回头看当年的样板戏,还是觉得幽默和滑稽的成分更大于怀旧。铁梅、江水英们,她们全是脸谱化地睁着一双愤怒的眼睛,太过地卖力。这些曾经在台上演惯了才子佳人的优伶们,也是经过了洗尽铅华、脱胎换骨之后,才能演到剧中气宇轩昂的革命者的。
所以,当听说台湾的观众和今天的新新人类对样板戏都表现出了出人意表的兴趣时,我们也就好理解了:他们是把它当作一种后现代的艺术类型,当作一种他们未曾接触过的新奇玩艺。 比如我身边的一位新新人类,每天忙着网上与网友论战,网下与网友会面,并热切地等待着看这场样板戏。 《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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