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穆雨在国家大剧院和长安大戏院先后演出马连良亲传弟子张克让先生亲授马派《清官册》获得轰动效应。甚至有马派亲属在国家大剧院休息厅激动地说“谁也比不了。”我也有同感,确实太好了。那么穆雨为什么唱的那么好?

我以为,首先是他余派基础深厚。大家都知道,穆雨5岁开始聆听并痴迷余叔岩18张半唱片,家长几次欲用《一休》、《阿童木》阻止都没有成功,可谓心有灵犀,深入骨髓。后来到北京戏校,校长孙毓敏破格录取为特招生。一出(实际上是一场)《战太平》的刑场一折引起轰动,又与陆地圆等联袂演出的《智取威虎山》得到一致好评。后请得到马连良校长亲传的高材生杨汝震老师传授他全部《赵氏孤儿》。不料,他伤心痛哭。杨老师问他为什么哭?他竟然说:“我不喜欢马派,我不学马派。”后经余门亲传弟子王少楼先生的得意学生杨汝震老师苦口婆心地讲解马派与余派的关系,特别讲述了马校长多次在学校大会上强调他当年偷学余派,化妆观摩余三爷演出,后来终于与余三爷联袂演出《定军山》的往事,并逐句分析马派以余派为纲的艺术特征,才使穆雨破涕为笑,开始日夜兼程,刻苦钻研《赵氏孤儿》,我清楚记得,他那一句“劝公主休流泪”小腔一出,剧场就像晴天霹雳,掌声骤起。我清楚记得他与陆地圆等同学一起以“四小须生下江南”的名义轰动大江南北。

回京以后,90岁高龄的著名谭派须生王琴生特意从南京来到北京戏校,为穆雨亲传《断臂说书》等戏,孙毓敏特意为他们这对忘年师徒开出一间客房,让他们朝夕相处,日夜传授谭、余派的真经,后来穆雨演出《断臂说书》,王老还特意请人到南京取回他师兄谭富英当年送给他自己与杨小楼合演《说书》一场时使用过的《陆登自刎》的画图;他看穆雨头大,戴的髯口、盔头不合适,就亲自打车带穆雨到珠市口去定制,甚至奉送自己的看家行头。当要求穆雨练习“断臂”的吊毛时,因穆雨胆子小,不敢走,逼的90岁的王老要亲自给他示范,才使穆雨拼出小命,闯出心理束缚。深谙《紫微斗术》的王老多次对我说:“穆雨是难得人才,今后必有发展,你们尽可验证。不过我是看不见了。”出于这对忘年师徒的特殊情感,穆雨始终不离王老左右。在王老进京参加纪念师哥谭富英百年诞辰时,在穆雨与王爷爷共进晚餐的时候,王老要穆雨吃他买的褡裢火烧,却一头栽在穆雨怀里……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要死在饭桌上。真像说笑话一样,似乎不大可信,但是穆雨却再难忘记最疼爱自己,倾注自己全部心血的王师爷。

不久,穆雨进入了人生的炼狱,他变声了,从舞台的中间转移到舞台的两边,人也胖了,一举一动都不像样了,在上海戏校几乎没有人理睬他。但是王梦云校长特意对我说:“今年期终考试,我发现唱得最有味道的还是穆雨,一般嗓子好的学生还很难与他同日而语。”

不久,他又回到了北京。经过多次考验,终于进入张学津的师门,当张学津看到自己亲授的《四进士》在长安戏院的舞台上得到非常完美的再现,他掉下了难过的泪水。有人以为他是高兴,激动。而他伤心地说:“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再给穆雨的个头,嗓音加上一点呢?”不过,张学津没有对穆雨灰心,知道穆雨在北京没有住处,就把自己的一处房子让给他住,爱才之心可见一斑。就在我最后一次到佑安医院去看望病重的张学津师兄时,穆雨正好在值班,我就想起学津师兄当年给我剖析《清官册》中二黄慢板“照窗棂”的大拖腔时一个小节一个小节地示范余派与马派的灵活运用手法。学津师兄也知道我的心意,就让张丽敏扶他站起来连续唱了两遍这个唱腔给穆雨听。

后来看穆雨出门给师父洗东西,学津师兄一指出门的穆雨说:“这个孩子真算是有心,他要不红,天下就真的没有公理了,你们看着吧。我每天晚上睡着,一睁眼就看见他在背戏,而且不是瞎背,也不是背数,他是真琢磨,真对路,真变样。将来,你们看着吧。”

三天后,言犹在耳,学津师兄却驾鹤西游了。

去年,马派学习班开班。穆雨学什么?跟谁学?他想起师父张学津的话,他跟马连良先生学的第一出戏是《清官册•夜审潘洪》,也是北京戏校建校十周年时张学津汇报演出的戏。我记得他父亲张君秋先生当时反对他学习此戏,认为这个戏太温,而学津坚信戏在人唱,他一定要看看这个戏怎么温。所以他格外用功,一炮而红。建校30年,学津师兄从上海回到母校,特意在哈尔飞演出了王少楼先生亲授的《击鼓骂曹》和马连良校长亲授的《清官册》等,同样获得成功。所以,穆雨也想攻克这出“温戏”。而且特意邀请张克让先生亲传此戏。

原来,他早已探听到,当年张克让此戏不但得到马连良师父真传,而且每当师父演出此剧,都是让他的这位爱徒张克让扮演前部,即别家、馆驿等场次的寇准。他演出的“带马”、“夜审”,师父也不止一次现场审查过,可谓完全实授,而且瓷实。所以穆雨非常认真地向张克让先生求教此戏,果然实至名归。演出那天,不但馆驿的慢板唱得掌声连连,就是一句散板的小腔,也让观众报以热烈掌声。至于大审的大段念白更是引人入胜,时而全场观众心无旁骛,全神贯注,鸦雀无声,时而全场观众畅快淋漓,掌声骤起。当潘洪被判刑时,我竟然听到旁边的一位老太太脱口而出:“活该。”戏演到这个份上,我想用什么形容词也是多余了。我看到马小曼、马龙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那么,穆雨为什么唱得这么好?我想一是用功,二是实授,三是他耐得住冷嘲热讽,耐得住寂寞,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困境中坚持逆流而上。而穆雨怎么说呢?他说他最幸运的是遇到了好老师,从王琴生到白元鸣;从张学津到孙毓敏;从杨汝震到张克让;上海的王思及和少儿班时的安云武,当然,他尤其感谢马连良大师的家人在学习班时对他苦口婆心的指导和帮助。当然,这一切,如果没有幕后的那位伯乐大爷多方面的教导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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