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碧玉簪》剧本唱词
角色
张玉贞:旦
小蕙:花旦
赵启贤:小生
张瑞华:老生
陆少庄:丑
顾媒婆:彩旦
赵母:老旦
剧情
明代礼部尚书张瑞华,有女名张玉贞,许配与同乡赵启贤。张玉贞的表兄陆某,因求婚于先被拒,买通了媒婆,托词骗得张玉贞的碧玉簪,并假造情书,乘张玉贞结婚之夕暗地放于洞房。赵启贤果然中计,疑心张玉贞不贞。一怒离开洞房,从此与张玉贞不和,并时加辱骂,张玉贞因而抑郁成病。张玉贞归家,丫鬟小蕙,把情形告知张母,正值张瑞华返家,亲去赵府质问,真相始得大白,陆某畏罪而死,赵启贤向张玉贞悔过赔礼,夫妻言归于好。
注释
这是程砚秋先生从地方戏吸收来的一个剧目;1924年编演。
京剧《碧玉簪》剧本唱词
【第一场】
(〖牌子〗。四太监、大太监同上。)
大太监 (念) 恭奉新皇诏,宣用老成人。
(白) 咱家,司礼太监的便是。今有圣上,启用张瑞华仍为礼部尚书,前往江西主考,命咱家前去宣召。
孩子们!
四太监 (同白) 有。
大太监 (白) 打道哇。
(〖牌子〗。众人同下。)【第二场】
(赵院子、赵启贤同上。)
赵启贤 (西皮摇板) 拜别母亲离家门,
张府祝寿走一程。
(白) 小生,赵启贤,乃淮阳人氏。我父永嘉太守,不幸早年亡故;只有老母在堂。是我在家每日读书养亲,倒也逍遥自在。近日乃是我父好友张尚书寿诞之期,奉了母命,前去拜寿。
家院,
赵院子 (白) 有。
赵启贤 (白) 带路!
(西皮摇板) 家院带路朝前进,
祝寿称觞表交情。
(赵院子、赵启贤同下。)【第三场】
(张瑞华上。)
张瑞华 (引子) 华堂寿诞全家庆,引来林下荷深恩。
(张瑞华坐。张院子暗上。)张瑞华 (白) 老夫张瑞华,淮阳人氏。官居礼部尚书,告病还乡,今已痊愈,尚未复职;每日在家,倒也清闲自在。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名唤玉贞,年方一十七岁;只是这选婿之事,倒叫我时刻挂心。今日为老夫五十寿辰。
家院!
张院子 (白) 有。
张瑞华 (白) 酒宴可曾备齐?
张院子 (白) 俱已齐备。
张瑞华 (白) 请夫人、小姐出堂。
张院子 (白) 是。
后堂传话:请夫人、小姐出堂。
小蕙 (内白) 有请夫人、小姐出堂。
(丫鬟、小蕙同上,张夫人、张玉贞同上。)张夫人 (念) 寿添海屋人偕老,
张玉贞 (念) 椿荫门庭日正长。
(丫鬟、小蕙、张夫人、张玉贞同入门。)张夫人 (白) 老爷。
张瑞华 (白) 夫人。
(张夫人、张瑞华同坐。)张玉贞 (白) 爹爹请上,待女儿拜寿。
张瑞华 (笑) 哈哈哈。
(〖吹打〗。张玉贞拜寿,坐。)小蕙 (白) 小蕙与老爷拜寿。
(小蕙拜,侍立。)张瑞华 (白) 啊夫人,女儿年已长成,你我必须与她选一佳婿,也了你我的一桩心事啊!
(张玉贞羞。)张夫人 (白) 老爷言之有理,须要时刻留心才是。今日你我畅饮几杯。
张瑞华 (白) 夫人请。
张夫人 (白) 老爷请。
(〖三枪〗。张瑞华、张夫人同饮酒,张院子上。)张院子 (白) 赵启贤相公前来拜寿。
张瑞华 (白) 夫人、女儿回避了。
(张夫人、张玉贞、丫鬟同下,小蕙出门,暗窥。)张瑞华 (白) 有请。
(赵启贤上。)赵启贤 (念) 谨奉慈亲命,前来奉寿觞。
(赵启贤入门。小蕙看,笑下。)赵启贤 (白) 伯父在上,小侄拜寿。
张瑞华 (白) 不必拜了罢!哈哈哈。
(〖吹打〗。赵启贤拜寿。)赵启贤 (白) 多蒙伯父夸奖。
张瑞华 (白) 少坐。
哎呀且住!适才我与夫人提起女儿的亲事,却好有此机会;我看赵家贤侄,英俊非凡,不免将女儿许配与他,不知他意下如何?
请坐。啊贤侄,我与你父金石之交,有话当面言讲,莫嫌唐突!
赵启贤 (白) 请讲。
(小蕙暗上,窃听。)张瑞华 (白) 我有一女,年方一十七岁;相貌倒还不恶;我有意许配贤侄,缔结秦晋之好,烦你禀告太夫人,我想此事,料无推辞的了哇?
赵启贤 (白) 承蒙伯父不弃,万千之幸;容小侄回去,禀告母亲,前来定礼,就此拜别了!
小蕙 (白) 我给我们小姐送个喜信儿去。
(小蕙下。)赵启贤 (西皮摇板) 且喜得为东床婿,
(赵启贤出门。)赵启贤 (西皮摇板) 回家禀告老娘亲。
(赵启贤下。)张瑞华 (白) 看赵家贤侄已去,我不免去到后堂,告与夫人知道便了。哈哈哈。
(张瑞华下。)【第四场】
(陆少庄上。)
陆少庄 (念) 每日寻花去问柳,婚姻的大事没得手。
(白) 在下陆少庄的便是。想我父在世之时,也做了一任的外官,足这么一搂,倒是弄个饱载而归呀!到了家,没事叫我天天念书,我哪念得下去呀!我就给他个“心不在焉”哪。每日也就是花天酒地不哩。我一花钱,他就心疼;我又花钱,他又心疼;疼来疼去,可就疼死了!我妈听我爸爸一死,她这么一着急,也伸了腿啦!哎呀,这可就没人管我啦,剩我一个人,每天是吃喝玩乐,倒也挺得劲的。这且不言,我有个表妹叫张玉贞,长得哪,甭提多好看啦!提了几次亲,就是我姑爹这个老狗实可恨!他不给。他不但不给,还直褒贬我——褒贬我没学问,没材料,没囊没气,没皮没脸没骨头;叫她这么一说,我没啦!这不要紧哪;我听说有了主了,给了赵启贤啦。要说我这个模样比他强得多呀!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了!
(丑院子暗上。)陆少庄 (白) 我听了这个信,不由我三魂渺渺,我鸡子六兽的,七窍全塌啦!险些儿没急死,得想个主意把这件婚姻拆散了——有主意!隔壁有个顾媒婆,不免把她找来,叫她想个办法。
小子!
丑院子 (白) 大爷。
陆少庄 (白) 隔壁找人。
丑院子 (白) 找谁?
陆少庄 (白) 顾媒婆。
丑院子 (白) 叫她马上来是怎么着?
陆少庄 (白) 对了。去,快着。
丑院子 (白) 是啦。
(丑院子下。)陆少庄 (白) 哎呀,顾媒婆一来准有办法。等她到来,再作道理。
丑院子 (内白) 走!走!
(丑院子、顾媒婆同上。)顾媒婆 (念) 穿门入户家家走,蜜语甜言会做媒。
(白) 到了!
丑院子 (白) 对啦。
顾媒婆 (白) 言语声。
丑院子 (白) 言语声!
(丑院子入门。)丑院子 (白) 大爷,顾媒婆来了啦!
陆少庄 (白) 来啦,叫她进来。
丑院子 (白) 是。
我们大爷叫你进去哪。
顾媒婆 (白) 好。
(顾媒婆入门。)顾媒婆 (白) 大爷!
陆少庄 (白) 哎有!顾媒婆来啦!
给她看座。
(顾媒婆坐。)顾媒婆 (白) 大爷把我找来有事吗?
陆少庄 (白) 哪能没事?没事也不找你,对不对?你知道我表妹张玉贞哪?
顾媒婆 (白) 嗯,不错。
陆少庄 (白) 上回提了几次亲,他不给。
顾媒婆 (白) 打算怎么着吧?
陆少庄 (白) 有了主啦!
顾媒婆 (白) 给了谁啦?
陆少庄 (白) 给了赵启贤啦。
顾媒婆 (白) 赵启贤哪?他可不配!
陆少庄 (白) 你瞧!
顾媒婆 (白) 你长的比他多合格呀!一朵鲜花插在他妈的狗屎上啦!真是!你打算怎么样呀?
(陆少庄向丑院子。)陆少庄 (白) 干什么哪!
丑院子 (白) 我倒茶去呀!
陆少庄 (白) 你怎么没眼力见儿呀!
丑院子 (白) 我倒茶去就是啦!
(丑院子下。陆少庄向顾媒婆。)陆少庄 (白) 我打算请你想个主意,把他们这档子亲事给打退啦!
顾媒婆 (白) 把他们打退了,那怎么办哪?我没主意。
陆少庄 (白) 办成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决漂不了你。
顾媒婆 (白) 怎么能打散哪?
(顾媒婆想。)顾媒婆 (白) 这是得办严密着点,你拿耳朵过来,我告诉你:待会我上那边去,这般这……就成了。
陆少庄 (白) 哈哈……真有你的!这件事办成了,你说怎么就怎么,你要什么我都给。
顾媒婆 (白) 你给我做几件衣裳。
陆少庄 (白) 没关系!要什么都成。
顾媒婆 (白) 好的,你听我的话吧!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回见!
陆少庄 (白) 愈快愈好。
顾媒婆 (白) 回见。
陆少庄 (白) 急不如快!
顾媒婆 (白) 就那么办了,别忘了我那档子!
陆少庄 (白) 要什么都给……
(陆少庄、顾媒婆自两边分下。)【第五场】
(张玉贞上。)
张玉贞 (西皮摇板) 晓莺啼月画楼前,
绣被余温尚恋眠;
春睡方回人意倦,
(张玉贞坐。)张玉贞 (西皮摇板) 梳妆待下水晶帘。
(白) 奴家,张玉贞。父母在堂,十分宠爱。昨日闻听母亲言道:我爹爹寿诞之期,赵家公子前来拜寿,我父一见,异常欢喜,已将我许配与他;且等赵老夫人回话,便可定礼。话虽如此,也不知那赵公子性情如何?
唉!且自由他。
(小蕙上。)小蕙 (念) 忙将好消息,禀报小姐知。
(小蕙入门。)小蕙 (白) 呦,恭喜小姐!恭喜小姐。
张玉贞 (白) 喜从何来呀?
小蕙 (白) 呦,你还不知道哪!老爷将您的终身许配赵公子啦!赵家老安人喜欢的了不得。今天就命人下定礼来了。呦,小姐,赵公子啊,我可看见过,长的别提多好啦!人有人才,文有文才。小姐你知道,管门的老伯伯他也跟我说啦,说赵公子脾气可好啦!小姐您呀,真是有福气的人就结啦。
张玉贞 (白) 休得胡说!
(张玉贞羞。)张玉贞 (白) 看天已不早,快快伺候梳妆便了。
小蕙 (白) 是啦!
(小蕙收拾妆台。)张玉贞 (西皮慢板) 对菱花暗地里芳心自转,
小蕙 (白) 呦,小姐,您瞧我们老爷怎么选来着!这位赵姑老爷,人有人才,文有文才,脾气又好;小姐,您呀多有福气呀!
张玉贞 (西皮慢板) 听她言不由人喜上眉尖;
小蕙 (白) 呦,小姐,日后这要是过了门哪,小姐可不闷得慌啦!画房里头,跟姑老爷一起写写字,对对诗,说说话,多有意思呀!甭说小姐喜欢,就是我小蕙也高兴得了不得哪!
张玉贞 (西皮慢板) 果然是成佳偶两心欢恋,
小蕙 (白) 小姐,梳得啦,您瞧瞧吧!梳得怎么样?
张玉贞 (西皮慢板) 也算得人世间美满姻缘。
(顾媒婆上。)顾媒婆 (念) 安排巧妙计,诓骗女娇娃。
(白) 到了!
小蕙妹妹!
小蕙 (白) 呦,谁呀?
顾媒婆 (白) 我来啦!
小蕙 (白) 呦,顾妈妈来啦!
顾媒婆 (白) 我来啦!
小蕙 (白) 您好哇?
顾媒婆 (白) 小姐起来了?
小蕙 (白) 小姐起来了,在房里哪!
顾媒婆 (白) 给我言语声。
小蕙 (白) 甭言语啦!您就进来得啦,进来吧!
顾媒婆 (白) 对了,我常来常往嘛。
小蕙 (白) 顾妈妈来啦。
顾媒婆 (白) 小姐在哪儿哪?
我说小姐,我来啦。
张玉贞 (白) 顾妈妈来了,请坐。
顾媒婆 (白) 我谢谢您。
小蕙 (白) 顾妈妈坐着吧!
顾媒婆 (白) 小姐,您大喜啦!我听说有婆婆家啦!
呦!害臊啦!
许配了赵启贤啦!嘿!这小人我可见过,书香门第,长得甭提多漂亮啦!还告诉您说:年龄也合格,念的那书足有好几十车!我见过,甭提多好啦!
小蕙 (白) 是吗?您见过?好看!
顾媒婆 (白) 好看!
小蕙 (白) 文才也好,脾气也好!顾妈妈您甭说了,这件事情我早禀明我们小姐啦!
顾媒婆 (白) 呦!你报过啦?
小蕙 (白) 我报过啦!
顾媒婆 (白) 我算来的后头啦!你算头报,我算个二报啦!
小蕙 (白) 二报啊!真可笑!
张玉贞 (白) 妈妈多日不到我们这里来?
顾媒婆 (白) 咳!我是穷忙啊!给人洗洗涮涮地。这么办!等小姐出嫁的好日子,我给您帮帮忙来。
小蕙 (白) 对啦,出嫁的日,还得请您帮忙受累哪!
顾媒婆 (白) 干嘛请我呀!这冬瓜汤我没喝上,这喜酒我还不喝!
小蕙 (白) 请您喝喜酒哇!
顾媒婆 (白) 我早来——干嘛哪?梳妆哪!
小蕙 (白) 对啦!我给小姐梳妆哪!
顾媒婆 (白) 这头是你给梳的?
小蕙 (白) 可不是吗!
顾媒婆 (白) 又黑又亮多好看!
小蕙 (白) 别说啦!我梳的不好!
顾媒婆 (白) 好!我瞧瞧,这书呆子好大福气呀!
呦,这是什么花呀这是?
张玉贞 (白) 这叫碧玉簪。是我母亲心爱之物,家传的宝物。
顾媒婆 (白) 老太太的?
小蕙 (白) 对啦,夫人心爱的。
顾媒婆 (白) 是啊!我说我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哪!老太太碧玉簪!
哈……
嗯——哈哈哈!小姐,我瞧见这个簪子来,我可想起一档子事情来——我有一个亲戚托我打一个簪子,老没好花样子,瞧见我老太太这花样挺好的。这么办,我借去几天,打一个样子;打得了再给您送来,不知小姐您肯不肯?
张玉贞 (白) 这是我母亲心爱之物,不能随便借人,你不要见怪。
顾媒婆 (白) 不能随便借人?呦!这是怕我拐跑了哇!再一说这府上我常来常往的,您今天这么一不肯,往后这府门头,我怎么来呀?再说这个门我怎么出去?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嘛不是!
小蕙 (白) 唷小姐,顾妈妈她不外人,借这个簪子做个样子,小姐您就借给她得啦!
顾媒婆 (白) 顶多两天!
小蕙 (白) 顶多一半天就给咱们送来,小姐不要紧的,借她得啦!您要是不借,怎么叫顾妈妈出咱们这个门啊!
张玉贞 (白) 需要快快送回来。
顾媒婆 (白) 赶着就给您送来。
张玉贞 (白) 快快送回。
小蕙 (白) 对啦,快给我们送回来。
顾媒婆 (白) 我给您告假了。今天还有人请我给洗三哪,我得走。
张玉贞 (白) 快快送回来吧!
小蕙 (白) 对啦,你可早点给送回来,可别耽搁着,我不送您了!
顾媒婆 (白) 别送了——
(顾媒婆出门。)顾媒婆 (白) 这一给他,这就齐了嘛!
(顾媒婆下。)张玉贞 (白) 我们到后堂去吧。正是:
(念) 晓妆才罢闲无事,先向亲前问早安。
小蕙 (白) 小姐快来呀,走哇!
(张玉贞、小蕙同下。)【第六场】
(张瑞华、张夫人、张院子同上。)
张瑞华 (念) 残年最是怜姣女,
张夫人 (念) 择婿欣逢有美才。
大太监 (内白) 圣旨下!
家院 (白) 圣旨下。
张瑞华 (白) 香案接旨。
(张夫人暗下。〖吹打〗。四太监、大太监同上。)大太监 (白) 圣旨下!跪呀!
张瑞华 (白) 万岁。
大太监 (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圣旨,起复张瑞华仍为礼部尚书;前往江西主考,即刻启行。旨意读罢,望诏谢恩哪!
张瑞华 (白) 万万岁。
(〖吹打〗。)张瑞华 (白) 后堂留宴。与公公洗尘。
大太监 (白) 朝命在身,不敢久停,告辞。
张瑞华 (白) 奉送。
(〖吹打〗。四太监,大太监同下,张夫人暗上。)张夫人 (白) 啊老爷,圣旨到来何事?
张瑞华 (白) 方才圣旨到来,要我前赴江西主考,你道喜也不喜?
张夫人 (白) 不知老爷几时起程?
张瑞华 (白) 今日就要登程。啊夫人,我走之后,女儿的喜事,要你一人偏劳了!
张夫人 (白) 老爷但放宽心,妾身俱已安排妥了!
张瑞华 (白) 好,家院吩咐外厢备马伺候。
(四家将暗同上。)张瑞华 (西皮摇板) 皇恩厚却把我东山再召,
(张瑞华上马,下。四家将同下。)张夫人 (白) 送老爷!
(西皮摇板) 女儿事也只好独自操劳。
(家院下,张夫人下。)【第七场】
(陆少庄上。)
陆少庄 (念) 但愿表妹到我手,不枉世上走一走。
(顾媒婆上。)顾媒婆 (念) 今天簪子到我手,此事成功有八九。
(白) 大爷。
陆少庄 (白) 顾婆婆我给你搬个座吧!快歇歇——
(顾媒婆坐。)陆少庄 (白) 我说怎么样了?
顾媒婆 (白) 您那媳妇啊!有点意思啊。
陆少庄 (白) 有点意思啦?
顾媒婆 (白) 给你。
(顾媒婆取碧玉簪。)陆少庄 (白) 这是什么?
顾媒婆 (白) 碧玉簪。
陆少庄 (白) 这不捣乱吗?我要的是人,碧玉簪管什么用啊?
顾媒婆 (白) 管什么?您这门亲事有了八九啦!
陆少庄 (白) 是怎么有了八九啦?你谈谈,我听听。
顾媒婆 (白) 你会写情书不会?
陆少庄 (白) 哪能不会写啊?
顾媒婆 (白) 你写他情书一封。
陆少庄 (白) 那么写罢之后哪?
顾媒婆 (白) 情书你知道写什么言语?
陆少庄 (白) 什么言语?
顾媒婆 (白) 你附耳上来——这么这么写……你写罢之后,你把书信交给我,我把这簪子封在信内。等张小姐出嫁的好日子,我假意前去帮忙;一个不留神,我把这情书扔在新人洞房里头。新郎官他是个书呆子,一瞧见情书,就疑惑她不贞节,决不能要她;那阵儿要是把她休了,中间差人一说合,哪怕你们俩人不白头到老?
陆少庄 (白) 嘿!你真是年糕有枣!
顾媒婆 (白) 嘿,什么呀?
陆少庄 (白) 年高有德!告诉你:就为写情书,才没进学。
顾媒婆 (白) 没进了学;念过书?谁让你净写这个呢?
陆少庄 (白) 捣乱!瞧我写!
(陆少庄写信,交顾媒婆。)顾媒婆 (白) 这笔华翰不错!
陆少庄 (白) 赶情!
顾媒婆 (白) 来,把它封到里头,这事情可有一半啦。
陆少庄 (白) 才一半?
顾媒婆 (白) 您的婚事成啦,我怎么着啦?
陆少庄 (白) 没关系!有在那里啦!
顾媒婆 (白) 这叫什么话?这——
陆少庄 (白) 你要什么给什么。
顾媒婆 (白) 就这么办啦!成啦!
(顾媒婆下。)陆少庄 (白) 顾媒婆此去一定成功,净等着拿轿子搭人啦。哎呦!
(陆少庄下。)【第八场】
(赵母、赵启贤同上。)
赵母 (念) 且喜调羹得佳妇,
赵启贤 (念) 从兹举案有贤妻。
(赵院子暗上。)傧相 (内白) 花轿到。
赵母 (白) 来!搭上堂来。
(傧相上。〖吹打〗。小蕙、顾媒婆搀张玉贞同上。)赵母 (白) 傧相!赞礼上来。
傧相 (白) 伏以:
(念) 今日喜鹊叫,一家齐欢笑;夫妻入洞房,白头共到老。
(白) 动乐!先拜天地,后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傧相下。〖小开门〗。赵母下,小蕙、顾媒婆搀张玉贞随赵启贤同走圆场,入洞房,张玉贞坐床上,赵启贤坐椅上。)顾媒婆 (白) 这儿来!
小蕙 (白) 干嘛呀?
顾媒婆 (白) 你在这儿干嘛哪?
小蕙 (白) 伺候我们小姐哪。
顾媒婆 (白) 瞎闹!在你们家成啦!到了这儿,今晚上有人伺候了。今儿还是大好日子,请新郎、新娘早早安歇,咱们也歇歇去。
小蕙 (白) 用不着我啦?
顾媒婆 (白) 待会可是这么着:你可想着听房来。
小蕙 (白) 还听房哪!
顾媒婆 (白) 听房!你早点来,我回家歇着去。
(小蕙下。顾媒婆出门,暗将信撂地上,下。)赵启贤 (白) 闻听张小姐,才貌双全,今日成此美眷,我赵启贤好喜也!
待我掩上房门,造成佳礼便了。
(赵启贤起立,欲关门,踢信。)赵启贤 (白) 呀!这是何物?待我看来。
(赵启贤看信。)赵启贤 (白) “陆少庄表兄开拆,玉贞拜!”啊!玉贞二字,分明是新人的名字!其中必有缘故!待我出房看来——
(赵启贤持灯,出门摸信。)赵启贤 (白) 啊!还有一只碧玉簪哪!好奇怪呀!
(赵启贤看信。)赵启贤 (白) “表妹此来,处于无奈,望乞原谅!待我母寿诞之期,再图相会;送上碧玉簪一只,作为表记。表妹玉贞拜上!”
啊!这分明是一封情书啊——想这贱人在家之时,与那陆少庄定有些暧昧之事,这还了得!不想张尚书家中,生此不肖之女!待我进房问个明白。
(赵启贤欲进又止。)赵启贤 (白) 哎呀!想这无耻的贱人,我岂能与他讲话?待我声张起来——我若声张起来,岂不与我脸面有关!哎呀!这……这……这……
(赵启贤想。)赵启贤 (白) 有了!待我去到书房安歇,慢慢查访明白,再来摆布于她。这个洞房我不入了!
(赵启贤下,遗灯在地。小蕙上。)小蕙 (白) 顾妈妈叫我来听房——
呦!谁把灯搁在这儿啦?真是,谁搁的?呦!这一入洞房,连门头都顾不得关了!
(小蕙入门。)小蕙 (白) 呦!新郎官上哪去啦?怎么小姐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哪?
(小蕙掀盖头。)小蕙 (白) 呦小姐,姑老爷上哪儿去啦?
张玉贞 (白) 我也不知。适才他自言自语,讲了半日,就匆匆出房去了哇!
小蕙 (白) 他什么时候走的?
张玉贞 (白) 去了多时了!
小蕙 (白) 呦!我快快找他去吧!
(小蕙下。)张玉贞 (白) 我想赵公子,为何一去不还?难道有什么不中意之处么?
(小蕙急上。)小蕙 (白) 呦,小姐!我看姑爷一个人,在书房睡啦!这是怎么回子事情哪?
张玉贞 (白) 这也不算甚么大事,你安歇去吧。
小蕙 (白) 呦!这还不算大事哪!甚么才算大事哪!这可不成,我禀告老夫人去。
(小蕙欲下。)张玉贞 (白) 你这疯疯癫癫的成何样儿啊!
小蕙 (白) 不是呀!这大好的日子,头一天洞房花烛,再说也没有空房的!小姐一个人多闷得慌!小姐要冻着哪?我陪伴这您在这房里头,您瞧好不好哇?
张玉贞 (白) 这倒使得。
(西皮摇板) 女儿家真个是天生薄命,
这其中缘何故难以分明。
小蕙 (白) 歇着去吧!
(张玉贞掩泪,小蕙搀张玉贞同下。)【第九场】
(赵母上。)
赵母 (西皮摇板) 喜得我儿成婚姻,
来年一定抱孙孙。
(赵启贤上。)赵启贤 (白) 孩儿拜揖。
赵母 (白) 罢了。儿啊,为娘我与你娶了这才貌双全的好媳妇,你真是造化不小哇!哈哈哈!
赵启贤 (白) 贤惠?
赵母 (白) 是啊!
赵启贤 (白) 母亲过了几日,便可明白了!
赵母 (白) 这是甚么缘故哇?
(张玉贞、小蕙同上。)张玉贞 (念) 一日为新妇,堂上拜阿姑。
(张玉贞、小蕙同入门。)张玉贞 (白) 婆婆,待媳妇拜见。
赵母 (白) 媳妇免礼。快快起来。
小蕙 (白) 参拜老夫人。
赵母 (白) 罢了。
赵启贤 (白) 啊母亲。孩儿书房有事,不能在此久留,少时前来,伺候母亲。
(赵启贤欲行。)赵母 (白) 你媳妇到此,我正要与你们一同叙话,你为何要去呀?
赵启贤 (白) 孩儿是在有事,不能久留;少时再来伺候母亲,告辞了。
(赵启贤下。)赵母 (白) 啊!我与他娶了这才貌双全的好媳妇,他还是不中意!这个小奴才眼睛也忒高了。
啊媳妇,我儿脾气不好,是我素日惯下来的!你乃是贤惠之人,总要顺从他的才是。
张玉贞 (白) 媳妇遵命。
赵母 (白) 啊媳妇,你这几日甚是劳乏。
小蕙,搀扶你家小姐,歇息去罢。
小蕙 (白) 是。
张玉贞 (白) 媳妇告辞了!
(张玉贞掩泪下。小蕙跑回。)赵母 (白) 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蕙 (白) 老夫人,我告诉你吧!昨晚上公子没跟我们小姐入洞房,一个人在书房睡了!老夫人这是甚么意思呀!这是怎么回事呀?
赵母 (白) 哦!我哪里晓得呀!
小蕙 (白) 您不知道,我告诉您说啦,夫人您这心里头可要明白呀!
赵母 (白) 有这等事!啊小蕙,他们今晚再入洞房的时节,你报与我知道,我自有道理。
小蕙 (白) 交给我啦!这是哪儿的事!怎么话说的!这可不成!
(小蕙下。)赵母 (白) 唉!正是:
(念) 是我养儿不长进,偏教老母又操心!
(白) 唉!这是哪里说起!
(赵母下。)【第十场】
(张玉贞上。)
张玉贞 (念) 红烛有情都下泪,一腔幽恨诉谁知!
(白) 昨晚公子既是不肯进房安歇,今日在婆婆面前又是怒容相向,叫人实在不得明白!想我们女孩儿家,一朝出嫁,就受人家百般的欺侮,思想起来,好不痛伤人也!
(起更鼓。)赵玉贞 (西皮摇板) 在家中有慈母嘘寒问暖,
到如今受欺侮又有谁怜!
(赵母、小蕙推赵启贤同上。)赵母 (白) 你这小奴才,走走走。
快快与我进去。
(小蕙推赵启贤入门,上锁。)小蕙 (白) 门锁了!我看你往哪儿跑?
赵母 (白) 我们听上一听。
小蕙 (白) 听一听。
赵母 (白) 无有动静了!
小蕙 (白) 对了!没有动静了!
赵母 (白) 这就好了!
小蕙 (白) 这就好啦!
赵母 (白) 从今天以后,两个小冤家就和好的了!
小蕙 (白) 这就和美啦!您就放心啦!
赵母 (白) 是啊!小蕙,怪不得东家见了我,也说老太太你有福气;西家见了我,也说老太太你有造化。
小蕙 (白) 本来您有造化嘛!
赵母 (白) 今日我儿与媳妇和好,我就是好福气,好造化,来年我一定抱孙孙的呀,哈哈哈……
唉呦!
小蕙 (白) 怎么啦,老夫人?
赵母 (白) 我岔了气了!
小蕙 (白) 您太高兴啦!您倒留点神哪!
赵母 (白) 小蕙,要好好服侍他们,我要歇息去了。
小蕙 (白) 您歇歇去吧,交给我啦!
赵母 (白) 小蕙,听听他们有何动静?报与我知道,我歇息去了。
(赵母下。)小蕙 (白) 您交给我啦!老夫人慢点走,留点神,道黑!
(小蕙听。)小蕙 (白) 不言语了。这可好啦!我也怪累的啦!有咧!我也去歇息歇息,待会我再来,反正钥匙在我手里头哪!
(小蕙下。)赵启贤 (白) 咳!我母亲不知道其中缘故,强迫我进入洞房;我是拿定了主意,不与这贱人同偕花烛,只得在此扶几而卧,待等天明,再作道理。
(赵启贤假寐。〖起三更鼓〗。张玉贞起,看赵启贤睡。)张玉贞 (白) 他还是不发一言!想我有何愧对于他?无端受此欺侮,这是甚么缘故哇——哦,是了。莫非他早与旁人有了白头之约,不愿与我成婚配不成么?
左思右想,叫我实在无从猜测也!
(南梆子) 莫不是听谗言将人错怪,
莫不是嫌貌丑有口难开;
莫不是另藏娇无心纳采;
倒叫我费心思难以详猜!
(张玉贞感冷。)张玉贞 (白) 夜静更深,身上顿觉寒冷。我看他一人睡在外边,衣裳单薄,若任他在此睡了一夜,岂不要冻坏了吗?
(张玉贞看衣,取衣。)张玉贞 (白) 待我取衣服与他盖上才是。
(张玉贞又止。)张玉贞 (白) 象他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我还管他甚么!
(张玉贞摇首。)张玉贞 (白) 不必了。
话虽如此,我既然与他成为婚配,难道就看他冻这一夜不成么?还是与他盖上才是——
(张玉贞又止。)张玉贞 (白) 他既待我如仇人一般,我若与他盖上,他反说我有心挑动于他,岂不是自讨无趣么?不必了!
(更鼓。张玉贞欲睡。风声。张玉贞起。)张玉贞 (白) 我想婆婆只此一子,她老人家又待我甚好,我既然与他成为夫妻,眼前纵有些误会,日后定必水落石出;此时若是将他冻坏,终身又倚靠何人呢?看在婆婆面上,与他盖上就是——
(张玉贞欲盖。)张玉贞 (白) 哎呀,她与我未交一言,蓦生生的男女,我无端体贴起来!这羞人答答的如何是好!
(〖起四更鼓〗。)张玉贞 (南梆子) 夜深沉秋风起遍身寒冷,
可怜她独自个睡梦昏腾。
他虽是待奴家十分薄倚,
总算我张玉贞名义夫君;
况且是老夫人一心爱疼,
怎能够听凭他冒冻伤身!
我不免取衣衫与他盖定!
(行弦。赵启贤翻身,张玉贞急退。)张玉贞 (南梆子) 女儿家这举动怎不羞人!
(张玉贞将盖又止,盖上。〖起五更鼓〗。赵启贤醒,见衣,起,怒视。)赵启贤 (白) 你这贱人,自送前来,好不知羞耻!
(小蕙暗上,偷听。)张玉贞 (白) 我来问你!你三番四次欺侮于我,所为何来?
小蕙 (白) 呦!怎么打起来啦!
赵启贤 (白) 你自己做的事,还来装糊涂!象你这样贱人,不配与我讲话。
(赵启贤欲开门。)张玉贞 (白) 你无端辱骂于我,要说个明白,我若有错,是立刻就死!
赵启贤 (白) 你早就该死!
(赵启贤推张玉贞坐地,夺门出,撞倒小蕙。)小蕙 (白) 呦!留点神哪!
赵启贤 (白) 你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启贤下。小蕙起。)小蕙 (白) 你才不是好东西哪!还不错哪!
(小蕙入门。)张玉贞 (白) 喴呀!
(张玉贞哭。)小蕙 (白) 呦!小姐这是怎么啦!
(小蕙扶起张玉贞。)张玉贞 (白) 他无端辱骂于我!
(张玉贞哭。)小蕙 (白) 这可不成!我们小姐有甚么不是?张嘴就骂,好哇!打!不成我找老夫人去,这可不成!
(小蕙下。)张玉贞 (白) 我张玉贞好命苦哇!
(小蕙拉赵母同上。)小蕙 (白) 老夫人快走吧,打起来啦!
赵母 (白) 待我看来。
(赵母入门。)赵母 (白) 啊媳妇你们为了何事啊?
张玉贞 (白) 婆婆呀!
(西皮散板) 都只为他一人在旁独寝,
我恐怕天寒冷冻坏郎君;
小蕙 (白) 这不是我们好意吗?
张玉贞 (西皮散板) 因此上取衣衫与他盖定,
赵母 (白) 是啊,这是你的好意呀!
张玉贞 (西皮散板) 没来由责骂我是无耻之人。
赵母 (白) 啊媳妇,你不必如此,此乃是我儿的错处。喏、喏、喏,我这厢与你赔礼了!
小蕙 (白) 本来是吗!我们小姐有甚么错处呀!这么打我们,这不是欺侮我们呀?
赵母 (白) 啊小蕙,好好服侍你家小姐歇息去吧,待我见这个小奴才,我与他拼了!我与这个小奴才……哎呀!真真的气死我也!
(赵母下。小蕙扶张玉贞同下。)【第十一场】
(张夫人上。)
张夫人 (西皮摇板) 今日是我寿辰家门有庆!
盼姣儿和佳婿早早归宁。
(张院子暗上。)张夫人 (白) 唉,自从老爷奉旨宣诏,回京供职,家中好不寂寞。今日乃是我寿诞之期,不免命家院去至赵家接女儿,女婿前来,一同欢聚。
家院。
张院子 (白) 有。
张夫人 (白) 命你去至赵家,接姑娘、女婿前来,一同吃酒,快快前去。
张院子 (白) 遵命。
(张夫人下。)张院子 (白) 我不免到赵家走走。
(张院子走圆场。)张院子 (白) 来此已是。
门上哪位在?
(赵院子上。)赵院子 (白) 甚么人?
(赵院子开门。)赵院子 (白) 唔,原来是张管家,到此何事?
张院子 (白) 今当我家主母寿诞之期,请姑老爷、姑奶奶前去吃酒哇。
赵院子 (白) 少站。
有请老夫人。
(赵母上。)赵母 (白) 何事?
赵院子 (白) 今当亲母寿诞之期,请少爷、少奶奶一同前去饮酒。
赵母 (白) 好、好、好,快快报与你家公子知道。对来人去说:就说少时就去。
赵院子 (白) 遵命。
啊张管家随我来。
(赵院子引张院子同下。)赵母 (白) 哎呀且住!今日乃是亲母寿诞之期,差人前来接他小夫妻前来饮酒;倘若亲母得知他小夫妻不和,岂不叫她耻笑与我?待我好言嘱咐媳妇,不要言讲才好!
小蕙快来!
(小蕙上。)小蕙 (白) 来啦。
老夫人什么事呀?
赵母 (白) 请你家小姐出来。
小蕙 (白) 是啦!
有请小姐。
(张玉贞上。)张玉贞 (念) 终日愁眉和泪眼,不知何日见光明。
(白) 参见婆婆。
赵母 (白) 免礼。啊媳妇,今日乃是你母寿诞之期,差人前来接你小夫妻前去饮酒;我儿脾气不好,你在你母亲面前,要与他遮盖遮盖的才是啊!
张玉贞 (白) 媳妇遵命。
(张启贤急上。)赵启贤 (白) 适才苍头报道,孩儿都已明白,这几日儿身体不爽,不能前去。就是媳妇她,既已出嫁,不能任她自由往来!
赵母 (白) 啊!你不前去,还则罢了;怎么也不教她前去?难道说她与她母就永不能相会的了吗?不教叫她前去,岂有此理!
啊媳妇,你只管前去,多住几日是无妨的啊!
张玉贞 (白) 媳妇拜别了。
赵母 (白) 去吧!
(张院子、车夫同暗上。)张玉贞 (西皮散板) 辞别了老慈亲家门回转,
(张玉贞上车。)赵母 (白) 问你母亲好。
张玉贞 (西皮散板) 貌消瘦母若问怎对她言?
(张玉贞下。小蕙、车夫、张院子同下。)赵母 (白) 哈哈!你这奴才,这样古怪的脾气,我看你日后是怎样得了哇!哼!
(赵母下。)赵启贤 (白) 哎呀且住!看此情形,分明是与那陆少庄幽会去了,哎呀,这……有了。
苍头快来。
(苍头上。)苍头 (白) 来了!少爷何事吩咐?
赵启贤 (白) 苍头,你随少夫人前去,对她家去说:叫少夫人随轿而去,随轿而归,这是赵家的规矩,无可通融的,快去。
苍头 (白) 是。
赵启贤 (白) 正是:
(念) 任她巧计去幽会,怎逃男儿掌握中!
(白) 嘿嘿嘿!
(赵启贤下。)【第十二场】
(张夫人上。)
张夫人 (西皮摇板) 今日里画堂中摆开酒宴,
待姣儿和佳婿共庆团圆。
(张院子、小蕙、车夫、张玉贞同上。)张玉贞 (西皮散板) 凄惨惨独自个家门回转,
(张玉贞下车。车夫、张院子同下。)张玉贞 (西皮散板) 这苦情对老母怎样开言?
小蕙 (白) 我们小姐回来了。
张夫人 (白) 啊,小蕙回来了。
张玉贞 (白) 母亲请上,待女儿拜寿。
张夫人 (白) 不必拜了,一旁坐下。
(张玉贞坐。)小蕙 (白) 小蕙给您拜寿。
张夫人 (白) 不消。
儿啊,你女婿为何不一同前来呢?
小蕙 (白) 哟,我们姑爷……
(张玉贞急止住。)张玉贞 (白) 啊母亲,他……要预备进京赶考,因此不能前来,还望母亲原谅。
张夫人 (白) 啊儿啊,你为何消瘦到这般模样?莫非有什么病么?
张玉贞 (白) 女儿没有什么病症。
张夫人 (白) 啊儿啊,你女婿脾气好也不好?想你二人总是说得来的。
张玉贞 (白) 他的性情……
小蕙 (白) 我们姑爷他……
(张玉贞止住。)张玉贞 (白) 他的性情还算罢了。
张夫人 (白) 啊!我儿为何面带泪容?我看你的神气,与在家的时节,完全两个人了!想你在家的时节,何等活泼,何等的伶俐!今日回来,精神萎顿,面容消受,莫非有什么不得意的事么?儿啊!有何言语,只管对我说明,有为娘替你做主。
啊小蕙,看你家小姐,与在家的时节,是不是变了两个人了?
小蕙 (白) 我们小姐比在家的时候,可大不相同啦!
张玉贞 (白) 母亲,女儿诸事遂心,不要听她胡说。
张夫人 (白) 如此甚好。今日回到家来,必须多住几日才好。
张玉贞 (白) 女儿……
小蕙 (白) 对啦,夫人教我们小姐在娘家多住个一年二年的吧。
张夫人 (白) 小蕙,住上几日,倒还可以,哪有住上几年的道理!
小蕙 (白) 啊夫人,您哪知道哇!
(张院子上。)张院子 (白) 赵家来人言道:请小姐即刻回去。
张夫人 (白) 啊!对来人去说:我留小姐在家多住上几日再回去。
张院子 (白) 遵命。
(张院子下。)张玉贞 (白) 啊母亲,女儿还是回去的好哇!
张夫人 (白) 嗳!女儿回到娘家,哪有不住之理?
小蕙 (白) 小姐跟家里多住几年吧!
张夫人 (白) 住上几日再回去。
(张院子上。)张院子 (白) 赵家来人言道:请小姐随轿而去,随轿而归,这是他们赵家的规矩,无可通融的。
张夫人 (白) 啊!岂有此理!女婿既不同来倒也罢了;怎么我留我自家女儿在家住上几日,他家三番两次如此逼迫,真真气煞人也!
(张院子暗下。)张玉贞 (白) 母亲哪!当初既将女儿许与他家,此乃是他家的规矩,女儿如何能违拗他们?母亲你、你、你放儿回去罢!
(张玉贞哭。)张玉贞 (西皮二六板) 母亲何必来埋怨,
女儿言来叙根源。
自知无福成佳眷,
命注姻缘敢怨天?
嫁夫只得随夫转,
苦苦相留也是枉然!
未知何日重相见——
(车夫暗上,张玉贞、小蕙同出,张玉贞上车。)张玉贞 (西皮散板) 惨惨生离不忍言!
(张玉贞惆怅下,小蕙、车夫同下。)张夫人 (白) 呀!
(西皮摇板) 见此情不由我暗自思忖,
我女儿她因何脸带泪痕?
(小蕙急上。)小蕙 (白) 哎呀,夫人哪!你快想法子救救我们小姐吧!
张夫人 (白) 小蕙此话,从何而起?
小蕙 (白) 夫人您不知道:自从我们小姐过了门哪,姑老爷没跟我们小姐入洞房。
张夫人 (白) 这是什么缘故?
小蕙 (白) 他见我们小姐呀就跟仇人似的,不是打,就是骂。现在我们小姐茶饭都懒得吃啦!我看她的意思呀,是不愿意活着啦!
张夫人 (白) 这便如何是好!
小蕙 (白) 哟夫人,我们小姐不教我跟您说,怕您生气着急,这是我偷着告诉您,夫人您快想法子,救救我们小姐吧!哟!净顾了跟您说话啦,车子走远了,快……
(小蕙跑下。)张夫人 (白) 且住!听小蕙之言,我家女儿被那赵家畜生弄到这般田地,难道眼睁睁的把我女儿性命,断送他人之手么?哎呀,这……这便怎么处?我自有道理。
家院哪里?
(张院子上。)张院子 (白) 参见夫人,有何吩咐?
张夫人 (白) 老爷日前有书信回来:公事已毕,打从陆路回京复命,此刻定在中途驿站,命你连夜迎上前去,就说家中有紧要之事,即刻回来,快快前去。
张院子 (白) 遵命。
(张院子下。)张夫人 (白) 正是:
(念) 老爷无见识,累苦我姣儿。
(张夫人下。)【第十三场】
(四兵士、张瑞华同上。)
张瑞华 (西皮摇板) 且喜得公事毕回京复命,
一路上慢趱行查看民情。
(张院子上。)张院子 (白) 家院求见。
兵士甲 (白) 大人,家院求见。
张瑞华 (白) 叫他进见。
兵士甲 (白) 家院进见。
张院子 (白) 参见大人。
张瑞华 (白) 啊?为何慌张至此?
张院子 (白) 小人奉夫人之命,请老爷急速回去。
张瑞华 (白) 但不知为了何事?
张院子 (白) 这个……小人不知。我看夫人甚是着急。
张瑞华 (白) 哦!你且外面歇息。
张院子 (白) 是。
(张院子下。)张瑞华 (白) 既然如此,我不免便道回家一看便了!
左右!开道。
(张瑞华下。四兵士同下。)【第十四场】
(张夫人上。)
张夫人 (西皮摇板) 老爷回家无音信,
时刻教人挂在心!
(四兵士、张院子、张瑞华同上,张瑞华下马,四兵士、张院子同下。)张瑞华 (白) 夫人!
(张夫人不睬。)张瑞华 (白) 有何紧要之事?
(张夫人不睬。张瑞华坐。)张瑞华 (白) 啊夫人,这样紧急要我回来,为了何事啊?
张夫人 (白) 我晓得有什么紧要之事?都是你选的好女婿!
张瑞华 (白) 啊夫人,你不要生气,有话慢慢地讲啊!
张夫人 (白) 慢慢讲?我女儿的性命,就要断送了!
张瑞华 (白) 啊!难道女儿她得了什么病症不成吗?
张夫人 (白) 哼!此事比病还厉害呢!
张瑞华 (白) 待我看来。
张夫人 (白) 老爷哪里去?
(四兵士同暗上。)张瑞华 (白) 去到赵府,看看你我的儿女!
张夫人 (白) 哼!但凭于你!
(张夫人下。)张瑞华 (白) 带马。
(张瑞华上马。众人同走圆场。赵院子迎上,四兵士同下。)赵院子 (白) 什么人?
张院子 (白) 我家老爷来了。
(张院子下。)赵院子 (白) 候着。
有请老夫人。
(赵母上。)赵母 (白) 何事?
赵院子 (白) 张尚书求见。
赵母 (白) 哦,张尚书到了!说我出迎。
赵院子 (白) 老夫人出迎。
赵母 (白) 亲翁在哪里?亲翁在——
张瑞华 (白) 亲母。
赵母 (白) 请坐。
家院,唤你家公子前来。
赵院子 (白) 是。
(赵院子下。)赵母 (白) 不知亲翁到此,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张瑞华 (白) 啊亲母,你我寒温不叙,我只问你:我女儿怎么样了?
赵母 (白) 媳妇颇为贤惠,她的身体很好。
(张瑞华一惊。)张瑞华 (白) 这是什么缘故哇?
(赵启贤上。)赵启贤 (西皮摇板) 在书房忽听得母亲传唤,
且看那老尚书怎破疑团。
(赵启贤入门。)赵启贤 (白) 伯父请了。
张瑞华 (白) 啊!我与你翁婿之情,为何以伯父相称?岂有此理呀!
赵启贤 (白) 只因你生得好女儿!故而如此相称。
张瑞华 (白) 此话怎讲?
赵启贤 (白) 去到书房一叙。
张瑞华 (白) 好,好!我看你有什么话讲!
赵启贤 (白) 走哇。
(赵启贤、张瑞华同下。)赵母 (白) 这就好了!我儿同他岳父去到书房叙话去了,倘被他岳父劝解劝解,他小夫妻定能和好的了,哈哈哈。
小蕙快来!
(小蕙上。)小蕙 (白) 老夫人,什么事啊?
赵母 (白) 请你家小姐前来。
小蕙 (白) 有请小姐。
(张玉贞上。)张玉贞 (念) 一身似海风波险,度日如年泪眼干。
(白) 参见婆婆。
赵母 (白) 罢了。媳妇你爹爹来了,与我儿到书房叙话去了,少时到此,你有话只管言讲,是无妨的。
张玉贞 (白) 我爹爹来了?
小蕙 (白) 对了!老爷来了。
张玉贞 (白) 哎呀,我张玉贞有了出头之日了!
小蕙 (白) 这就好了!
(张瑞华、赵启贤同上。)张瑞华 (白) 啊!
(西皮散板) 原来是不端女偷奸可恨,
倒教我作高官脸面何存?
这是我张门中许多不幸——
张玉贞、小蕙 (同白) (爹爹)(老爷)!
张瑞华 (白) 好奴才!
(张瑞华踢张玉贞倒地。)张瑞华 (西皮散板) 活活的气坏了年迈之人。
(白) 小奴才!我也是家门不幸,才生出你这样无耻的贱人!活活地气死我也!
赵母 (白) 嗳!你住了吧!女儿虽是你的,媳妇却是我的;不能由你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你是何道理?
(赵母、小蕙同扶张玉贞。)张瑞华 (白) 小奴才!想这碧玉簪,乃是你母心爱之物,不想被你私赠情人!如今真凭实据在此,你还不与我死?
小蕙 (白) 什嘛?碧玉簪!老爷不是奴婢多口,要问碧玉簪的事情,我都知道。
张瑞华 (白) 怎么?你晓得?快快地讲来。
小蕙 (白) 别忙啊!瞧瞧!把我们小姐踢得这个样儿,又吐了血!把我们小姐搀进去;回来我再慢慢地根您说。
张瑞华 (白) 气死我也!
小蕙 (白) 小姐起来吧!
这是怎么话说的!
(小蕙扶张玉贞同下。)赵母 (白) 哪里来的什么碧玉簪?我好不明白呀!
张瑞华 (白) 小蕙快来!
小蕙 (内白) 来啦,来啦!
(小蕙上。)小蕙 (白) 老爷。
张瑞华 (白) 你是怎么知道?快快讲来。
小蕙 (白) 哟,您别着急呀!等我慢慢的跟您说呀!
张瑞华 (白) 快讲。
小蕙 (白) 您听着:这话还是我们小姐没出阁的时候哪!有一天我在房里头正伺候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正梳妆哪!就来了一个顾妈妈。
张瑞华 (白) 哪个顾妈妈?
小蕙 (白) 就是常上咱们那儿去的那个顾媒婆呀!进房来跟小姐说话,瞧见这个碧玉簪啦!她说她有个亲戚,要打一只簪子,没有好样子,她跟小姐借这个碧玉簪;我们小姐说:这是我们夫人心爱之物,不肯借给她。还是奴婢我给她讲的情,就借给她啦!她说三两天就给拿回来,后来净忙小姐出阁的事情啦,把碧玉簪就给忘了!哟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呀?这有什么的?我找她把碧玉簪要回来就是啦,干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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