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喜欢上京剧是从宋长荣的《红娘》开始的。而且令人不可思忆的是,我并不是因为看了他的哪出戏而喜欢上他,而仅仅就是一本《红娘》的“小人书”使我开始喜欢上红娘,喜欢上了宋长荣,喜欢上了京剧!所以,尽管现在我喜欢的京剧演员很多,尽管因为喜欢过其他流派而曾对荀派淡漠过,尽管现在关于宋长荣的消息非常非常少,尽管他已年近七旬,尽管……但这些都无法、也不能替代宋长荣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我觉得要说起演戏的境界,在京剧界就不能不提到周信芳与荀慧生。周信芳有声像资料留于后世,可荀大师呢,一生中没有留下一点活的声像资料。所谓活的声像,比如电影、录像。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可我觉得,事情得从正反两个方面看。荀先生没能给我们留下形像资料,使荀派艺术不能更好地展现给后人;可这也为荀派的发展、为荀派传人的再创造提供了余地和发挥的空间。
尽管荀派传人很多,无论是董芷苓、李薇华,还是宋长荣、孙毓敏,乃至刘长瑜、管波,他们都表演荀派戏,可他们演的却各有不同,但从他们的表演中我都能体会到某些相通的东西。这不仅仅是所谓荀派的指法、步态、身段、表情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更多的是一种表演方法,一种体验人物、表现人物的方法。我有这么一个感觉,有些戏中的唱,哼哼呀呀半天,觉得是有些烦,没什么意思,可荀派不是。您听《杜十娘》中的唱,几乎全是二黄,可是却让人听着不烦。这是因为荀派的唱是在用心。什么叫用心,说白了就是唱戏唱的是戏里的人物。
因为我们找到了用心体验人物、表现人物是荀派共通的东西(我觉得这也是荀派的灵魂),并且荀派还有再发挥、创造的空间,再加上演员各人有各人不同的体验方法,各人有各人不同的表现形式,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荀派传人们的表演各有所长了。
举个例子,宋长荣在《红娘》中有三次磨墨的表演,可是这些表演在孙毓敏的《红娘》中是没有的。宋长荣的三次磨墨,各不相同。一次是在孙飞虎兵围普救寺时,他表现出了此时情况危急;另一次是在老夫人悔婚后红娘与张生一同到书房写信时,他表现出了对老夫人悔婚的不满和红娘乐于助人;还有一次是小姐给张生写信时,他表现出了红娘看出小姐心思后的洋洋得意。以及他在悔婚、传柬、逾墙等场次中大幅度、生活化的形体表演,这些都是既表现了人物,又展现了演员的表演技巧,更满足了观众的审美要求。这种表演算是“过火”吗?我觉得当然不是。这些表演是演员在认真、准确地体验人物后,并结合自己的表演特色,所做出的符合人物性格的表演。并且演出实践也证明了,观众是承认宋长荣的这种表演方法的。
现在比较活跃的青年荀派演员,我感觉大都是走的孙毓敏的路子。但他们只注重了孙毓敏对荀派唱腔、唱法的变化、发展,而忽视了孙毓敏对人物的内心体验,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孙毓敏为荀先生《杜十娘》的音配像中充分感受到。现在青年演员虽然嗓子挺好,调门拨得挺高,腔儿也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可就是甭管你怎么唱、怎么演,观众看着就不像荀派,因为他们背离了荀派的创作灵魂--用心体验人物、表现人物。
本贴由铁马冰河于2002年7月21日17:24:44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咚咚锵语:本文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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