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京剧的人没有不知道张火丁的,不看京剧的人很多也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当今程派青衣的翘楚之一,也被看作是“京剧第一票房青衣”。有人说,看张火丁的现场表演感觉回到民国,因为这样的火爆,属于京剧的那个辉煌时代。

但张火丁是特别的,除了舞台,很少有人能看到她生活中真实的样子。她也因此变得神秘,甚至成为了某种传奇。

这么多年,张火丁几乎不接受采访。每每记者要求,她都托主办方捎来一句话:对不起,我不会讲话,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张火丁也很少上电视,再名角云集的晚会都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她的哥哥、也是她经纪人的张火千说,张火丁觉得自己演不了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戏,她得扮上装有完整的情境,才能进入角色。但早年间,为了这事,得罪了很多人。

张火丁演出场次也很少,一年里也就十几二十场,上海更是难得来一次。但每次,演出票都需要靠“抢”。去年3月在北京复出演《红鬃烈马》,半个小时内所有票一抢而空,张火千和负责演出的工作人员这才敢开手机,一一和打电话来的人说:不好意思,真的没票了。

再过半月,张火丁要来上海大剧院演出《锁麟囊》,这是她相隔5年第一次来上海演出。唯一的一场演出票不出所料地被“秒杀”。

这五年间,经历了结婚生子,张火丁却依然保持着观众心中的“女神”状态。不过,这一次,“女神”却破天荒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原因是哥哥张火千做了各种“前期工作”,而她也觉得,盛情难却。

昨天下午,张火丁一脸笑意地坐在了中国戏曲学院的排练场,虽然她反复说:“我一直让我哥劝你们别来”。她的开场白依然是那一句“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会说话”。但采访过程一如她对记者的承诺:“既然来了,我就尽量知无不言”。

生活中的张火丁和舞台上一样天然素净,娥眉淡扫略施脂粉,自有一番韵味。印象中应该有些“高冷”的她,在排练场却显得生动而立体。说话时保持着婉转淡定的语调,简短的话语中还是透着不矫饰的真诚。

“我现在的身份是教师,不是演员”

■ 对话

东方早报:这些年你好像从不接受采访,这是为什么?

张火丁:不管演出前后,我都不喜欢接受采访。主要是我这人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接受过采访,但每次都语无伦次,这不是我擅长的。

东方早报:你已经5年没来上海演出,这些年你基本都处在淡出舞台的状态,大家很关心这些年你在做什么?

张火丁:我是2008年从中国京剧院调到中国戏曲学院的,当时我就决定要整个转型,退出舞台。观众如果需要我当然会演,但没机会我就不演。到了戏曲学院后,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教学。学校待我特别宽厚,一个星期只安排我上一次课。然后我生了孩子,所以休息了两三年,去年才开始恢复演出。一年里大概演了六七场,已经很多了。

东方早报:你刚说转型后没机会就不演戏,可对一个戏曲演员来说,上台演出往往是很大的内心需求,你觉得你能承受演出机会变少这样的事情吗?

张火丁:能,当然能,不能承受我也就不会离开剧团来戏曲学院。事实上现在演出对我而言,也承载了非常多的压力。一方面观众对我的期待越来越高,另一方面舞台是现场艺术,肯定不能每次都十全十美。像这次我还有半个月就要去上海,但内心非常紧张,因为这几天咳嗽得非常厉害,这两天还稍好点。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还是觉得演出不能太多,身体对一个演员很重要,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就不一定能给观众最好的东西。但我一直希望始终给观众最好的。

东方早报:所以这些年你演出频率特别少,也是刻意为之?

张火丁:我现在的身份是教师,不是演员,所以本职工作还是教学。演戏得别人配合你,你也不能老让学生不上课陪着你演出,像去上海演出一般都是别人邀请我才会去。

东方早报:现在学生的状态和你们当时学戏时相比有不同吗?

张火丁:那是大有不同。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当年我们学戏不像现在有录音机摄像机,可以回家反复看。我们忘了以后第二天还要去问老师,所以非常不容易。我跟我师父赵荣琛先生学戏时可以说是诚惶诚恐,坐的时候都不敢往前倾,师父家里的沙发我从来没靠过,我都是抱着敬畏之心去向师父学戏,珍惜和每一位老师学戏的时间,所以我才能学到真正的戏。我一直和我的学生说,你们的时间非常宝贵,不要觉得你们有的是时间,但其实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东方早报:听说你学戏是15岁才开始的,为什么会比别人晚这么多?学程派也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张火丁:这个说来话长,从10岁到15岁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考戏校,但每年都考不上。我从小喜欢京剧,最早是受到我哥哥的影响,因为他比我早入行。京剧动听的唱腔旋律、美妙的水袖舞蹈一直很打动我。所以到了15岁,我已经过了学戏的年龄,但还是想学,所以我就自费学。我可能是中国京剧第一个自费生了。当时我是天津戏校插班生,我们班都是四川攀枝花的委培生,我比他们的进度落后三年。那时候班里有一个人学程派,但后来生病了。于是我去和老师毛遂自荐,老师当时很支持我。所以我后来就学了程派,而我一直就喜欢程派的风格,它的大气、它的唱腔,直到现在还是会让我很兴奋。

东方早报:程派最打动你的是什么?《锁麟囊》为什么会这么受到程派戏迷的欢迎?

张火丁:程派的美是含蓄的美。我觉得这是它最大的特点。《锁麟囊》这个戏历经这么几十年的考验,但至今也没有人再设计出更好的唱腔。我想这就是前辈给我们立在那儿的高峰,我们后人超越不了。我也好几年没去上海演这个戏了,也有点紧张,希望上海的观众会喜欢这个电影版。我们也不敢有什么改动,只是布景重做了,这个戏是经典之经典,可改动的余地是零。

东方早报:有没有想过在传统戏之外有些新的创作?

张火丁:想过。但是做新戏真的不那么容易。戏曲学院也希望我能够有一个新的创作,但目前最缺的就是剧本。我之前在中国京剧院的时候也尝试过一些新戏,包括《祥林嫂》、《秋江》以及《江姐》,当时也有过争议,特别是《江姐》,我是考虑了很多年才排的。因为很多人都说,程派的唱腔幽咽婉转,怎么能塑造江姐这样的人物?但我觉得都是对程派的一种尝试。归根结底还是剧本要好,你看像《锁麟囊》这样的戏,唱念做表舞,什么都有,太丰富了,我就想做一个这样的戏。

东方早报:你会在意观众和粉丝的评价吗?这两年有什么批评让你觉得特别过不去的?

张火丁:我特别向往有能够帮助到我舞台艺术提升的评论,但是好像没有。现在基本就是演出完,掌声过去,各自散去。我其实很喜欢被赞美,特别喜欢,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观众的赞美。我也一直被批评,但是我还是觉得批评还得看对和不对,中肯的批评我很愿意接受。如果你这个批评的见解还不如我,那我只能不理它。艺术其实是无止境的,我还是非常渴望“高端互动”。

东方早报:那你平时日常生活的时间怎么分配的?会不会有别的文化生活,比如看电影看话剧?

张火丁:文化消遣是零,但是有朋友叫我去看话剧我还是会去的。练功琢磨戏还是挺花时间的,我还是会觉得时间不够用,没那么富裕。除了看看老师们的录像,平时我自己演出的录像都会拿出来看,然后每次都能挑出来一大堆毛病。

东方早报:当了妈妈以后会不会觉得个人的生活空间和艺术空间有受到影响?

张火丁:都影响也得生,哈。

东方早报:这些年,你在京剧界成为了一种现象,票房这么火爆,观众这么痴迷,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张火丁:可能是我演得少吧?其实京剧艺术本就该这么火爆,我老在想,为什么京剧反而会是现在这样呢?还有可能就是我用心对待这件事情,而回报也是我最期待的。(记者 潘妤)

(摘自 《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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