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京剧艺术家李维康谈更对京剧的传承与创新

10月23日，著名京剧艺术家李维康参加新华网思客“大方谈”对话活动。在活动现场，李维康跟“大方谈”的观众和网友们分享了参加中央文艺座谈会的感受，更对京剧的传承与创新，提出了很多的思考和观点。现将李维康的现场对话摘录如下。

文艺创新与改革，不能改掉了“根本”

[主持人]：文化艺术肯定是精神生活中最大的组成部分，现在的文艺界表面上看起来比较繁荣，但实际上可能存在一些内力不足的问题，这在不同的文化领域有不同的表现。我想问一下李维康老师，在戏曲这方面您觉得有哪些问题存在呢？

[李维康]：习总书记讲话里特别强调要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现在的传播工具太丰富了，老百姓手里手机、网络可以接受世界各地的消息，除了硬件，软件的东西也进来了。因为我是做传统文化，我就感觉对我的冲击特别厉害。从迪斯科开始，就感觉没有京剧的位置了。

[主持人]：那时候就有危机感了？

[李维康]：已经有了，所以我当时组织乐队为京剧伴奏，就为了能够出盒带，为了跟上传媒的脚步，要不然电视里没你，出盒带也没有京剧，京剧就是那个胶幕的。当时我就感觉真是很不舒服，包括KTV也没有京剧，都是新媒体带着新的文化形式、西方的文化形式进来了，冲击真的很大，后来都有点刹不住车的感觉了。

对我们从事戏曲工作的人来说，这几十年来确实很艰难。但很快我们也意识到确实有一个洋为中用的问题，你也不能排斥，因为整个世界是多元化的，我们的作品也走出去了。意大利歌剧、维也纳音乐确实好听，俄罗斯的芭蕾舞、西班牙的舞蹈非常漂亮。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特长，但是为什么中国京剧的传播受到这么大的阻碍？为什么习总书记这么重视优秀的传统文化，就是人们不能忘了本，我们五千年的文明史，这是中国的骄傲，怎么后来就变成是落后的、封建的，是应该去除的？这就错了，这就叫“去中国化”，太危险了。

改革开放之后西方文化确实对我们冲击特别大，坚持京剧、传统文化很困难。有一个时期就被排斥，说京剧是过时的文化，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我觉得现在习总书记特别强调我们要宣传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太是时候了！我们这一代人老了，也演不动了，但是年轻一代赶上了这个时机，是我们发展中国戏曲最好的机会。希望我们年轻的一代千万不要失掉这个机会，好好学习总书记的讲话，贯彻总书记的精神，弘扬传统文化，把它美化，把它强化，让它能够跟上这个时代。

京剧大家，都是不忘改革，精于改革的人

[主持人]：目前发展戏曲文化，您觉得存在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维康]：我们京剧或者地方戏曲存在一个继承问题，因为都是有上百年或几百年历史的，尤其昆曲年头更多。习总书记也讲要善于继承，这个善于继承不是说学皮毛或机械模仿，这都不是善于继承。善于继承就是要学根本，除了把这个戏学下来，还要学我们前辈是怎么发展的，谭鑫培是怎么由汉剧和徽剧创造出这么伟大的京剧，他是怎么想的？经过了怎么艰苦的努力？不是我们下一代学习现成的就行了，如果这样京剧可能就不发展了。另外梅、杨、余这么多的大家是怎么把京剧推向辉煌的？学什么派必须得琢磨他们什么时期改了什么继承了什么，怎么改的怎么继承的，学得要深入。我觉得现在的孩子有点懒惰，不够勤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现在的继承存在着一个学表面的东西，你要学梅兰芳没有他的扮相没有他的个头，没有了当时的社会环境，你怎么可能超越梅兰芳，让今天的观众爱你爱得跟梅兰芳一样？不可能了。

今天的文艺工作者怎么学我们的四大名旦、四大须生，这是一个考验，就是要深入。总书记讲的就是要坐下来静一静，不要忙着说刚排一个戏赶快排第二个第三个，并不知道现在的观众不喜欢看你，自己要让今天的观众喜欢你，你要做些什么，这就是继承的问题。

梅兰芳先生或者我们的前辈们当年在不断地推出新剧目，之所以成为大家，是因为他没忘了改革。我们要研究梅先生这一代老艺术家们怎么做的这个革新？那个时期他要革新，因为他发现有问题，梅先生搞时装戏，搞《天女散花》的新编戏，都是因为觉得需要发展。梅先生之前的十三绝都是大方脸不觉得好看，后来为什么那么好看了？怎么贴片子？很多东西都是微调了。以前是贴五个大片，梅先生只是把下面两个往前推了，形状一下就变了。我们现在也存在新问题，电视、视频媒体把我们的舞台推进了，净是特写、近景，以前用的大笔粗眉毛、白底色、红颜色大黑眼窝是为了远处看漂亮，现在通过镜头跟观众距离拉近了，你的扮相就要有变化，你就要画得更细致，颜色更柔和才好看。

我们今天的改革要和现在的社会相结合，要自己琢磨，因为没人告诉你。每个人都要变，你要看看主持人为什么漂亮，电影演员为什么漂亮了？我们的化妆怎么跟上？镜头进了之后，我们的唱念坐打武，手眼身法步，服装表演等方面，怎么适合由远远地看变为近景看？

我们今天的表演要学习斯坦尼、布莱希特，得琢磨他们，京剧如何把表现派和体验派结合起来，那才适合今天电视对我们的要求。我唱完了哭的东西观众要被我感动，他也真掉眼泪了，这是今天戏曲演员需要自己研究提高的东西，而不是仅仅把这些戏、程式化都学会了能唱下来这么简单，对我们戏曲演员的要求高了，就是要不断创新。今天的戏曲演员应该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这需要自己去琢磨，多出点难题，为人民去想，为我的观众想。你必须要想你的观众需要什么，你必须要满足他。

过去都讲观众是衣食父母，你要好好为他做贡献，让他满意，这是天经地义的。现在演员有点过于自我，我只要觉得我的这个好，观众无所谓，但其实自己的表演与观众要求相差很远。可是有的片子我们确实爱看，有些作家讲的话，他说出了我现在困惑的东西，我就特别想听这句话，所以说得有需、有求，我们才能共赢。

[主持人]：李老师其实说到一个学习与创新的问题，创新首先得静下心来好好学才行，另外如果一成不变这个东西肯定是要被淘汰，出不了精品，随着时代的前进自己也要做出调整和改变。

[李维康]：当然首先要继承好，尤其我们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如果你把老的东西没吃透就要创新那就走偏了，必须得是怎么革新我都还是京剧，怎么发展我都不离我的本，这是现在我觉得存在的最大的问题。求大求洋，觉得只要大了、洋了我就跟上世界的潮流了，完全错了。

当然我现在不是说京剧没问题，你比如我们的乐队很小很单薄，到底是用西洋的乐队补充我们，还是民族的乐队更适合我们演传统京剧？现代戏已经很好了，那几个样板戏还是非常成功的，因为他搞的是现代的，西洋和京剧的结合。但传统戏都用大型洋乐队，是否就合适？最近我参加汉剧、楚剧、京剧合作办的一个音乐会。因为是音乐节所以都是大乐队，我听着那个腔我说哪个是楚剧、哪个是汉剧？听不出来了，京剧也听不出来了。我们和当地的几个乐队合作，才五个人，他们是将近上百人的乐队，结果观众说你千万别用大乐队，我们听听原汁原味，并不是我们多好，而是说这个东西是观众想听的，其中《大雪飘》反映特别强烈，就是因为有对比，观众不想听那个不太合适的组合。所以我觉得这就是大家的需要、人民的需要，你自己心里回去好好悟一悟，对自己今后的工作就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