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暑假前,由贯大元、华慧麟、阎庆林、时青山等先生教授的《御碑亭》全剧,在中国戏校排演塲公演。与当时阶级斗争日渐浓烈的社会环境,此次演出实属不易。贯先生特别高兴,对我说:“你上边几班也学过,沒让演,你顺着劲儿提拉着唱,不用嘀咕嗓子,沒事儿。”我记得是个周六的晚上,贯先生夫人(姥姥)也来看戏。老人家干净利落极了,只是特痩。那晚上的戏特好演,观众掌声笑声就沒断过,真是冲着这出久违了的戏啊!那时我15岁已近仓门,王有道提笔泪难忍居然挺顺溜儿的就奔下来了。近闻此句唱贯先生借用德克金先生,我学、演了此戏,只记得老师说:“老谭派导板楼上楼的唱法,这出以及《武家坡》、《桑园会》,甚至‘云台观’都使,这时嗓子使开啦,不这么唱台底下都不干哪!"我教这类戏时,谨遵老师们教诲。我演桑园会时"秋胡他把良心丧",也是楼上楼的唱法。宋继亭先生也说这是老谭派的唱法。可见时下人云亦云的东西太多。演出结束,我送贯先生上三轮儿,贯师母(另一辆三轮儿、与女儿合乘)跟我说:“小子不赖,明儿礼拜上家去,给你做好吃的。”我说明日塲西单剧塲《逍遥津》穆顺,姥姥说散了戏来,吃完饭就走。第二天散了戏我在西单路口南东侧马路坐105电车到平安里下车,马路西石碑胡同46号,第一次进贯大元先生家。座南向北开大门,进去一影壁下有魚盆一对,左拐进院子,先生住北房,台阶挺高,院里两棵大枣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三间北房很高大,方砖漫地,老两口儿住两间(左边),贯涌先生夫妇住里间,隔断很精致。迎门北墙上一張贯紫林老先生一张像片。我进去先瞌三儿头,像片下是一大条案,放着好些叫不上名儿的漂亮钟表,金晃晃亮晶的好看极了。隔断上掛着一张大画儿,吳昌硕先生的梅、竹、菊、水仙瘦石图,特好看。老人家让我坐在西南角儿窗前八仙桌下首座,开始说起昨晚的演出。我们这代人,在老师面前都是坐个椅子边儿,直视老师用耳朵听用心记!不许随便搭茬儿!先生说:“唱了就好,戏总得唱啊,不然就沒了。过去这个戏年节喜寿、各行会,都点这戏,太喜兴啦!戏保人哪!”讲了注意什么、哪点儿还得来来,谒师的时候失态出丑的窍门儿,姥姥和伯母(三女儿)忙着摆桌放盘子筷子,贯先生家的歺具太讲究了,全是成套一色的小盘儿小碟儿,贯先生拿一小酒杯,往里放一块奶糖块儿,用白酒倒满,有滋的一小声儿,糖在酒里冒出好些泡儿来。我平生只见过贯大元先生这样喝酒。怹喝的是一毛柒一两的白酒,每天两次、每顿两杯。怹吸大前门香烟,三毛玖一包。特别从“柳泉居”饭庄买的烤馒头,太好吃了,菜只记得有肉絲韮黄吧,反正样儿多量小精致极了。因周日晚七点前到校上晚自习,只好走了,在院儿里姥姥塞给我两毛钱说:“回去一毛,下回来还夠坐车。”我心里热呼呼的离开老师家返校(那时平安里至菜市口一毛。步行回校)。
2007年我在江苏省戏剧学校教课,每节课25元人民币,开始课很少,一年后增多,课时费调整到40元一课时,三年多时间,每月我会请组织批准同意后,利用休息日带学生们好好吃一顿改善改善。这是贯大元先生、雷喜稫先生留给我的训教和梨园风吧。江苏三年多时间,中央戏院11年9月至14年4月,我教的学生,凡送礼者拒绝入门。因此,当我听到入中国戏曲学院要花多少钱、能彩排能唱戏得送多少礼、学生毕业了进剧团必须交20万、30万才成,甚至进了剧团,为了能来上活儿、评职评薪都得花钱的时候,我心中的愤怒大家就能理解了吧。有的学生父母是残疾人,祖母在北京打工陪读,从中专到大本毕业,挺好学的,有点儿条件,想进剧团必须交20万(最少)元人民币!这成什么啦!真是搭班儿如投胎了吗?我看胜过了吧?听说这还是公平价,全国都这样。可怜现在还愿意学京剧的孩子呀!可怜孩子的老百姓家长啊!我从11岁学戏,除了喜爱,也有为减轻一口人在家吃饭的意思呀。京剧这是怎么啦?京剧从业者的良心哪儿去了!
本贴由李诚麟2014年7月13日21:28:00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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