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11月22日报道 英国《卫报》网站11月9日报道刊登题为《穿着6英寸高的靴子翻筋斗:极其艰苦的京剧世界》一文。作者为安德鲁·迪克森。文章摘编如下:
房间中央铺着一条精美的绿色地毯,上方挂着的几盏红灯笼在空调的吹拂下颤动着。角落里,一些十几岁的男孩身穿T恤和慢跑裤在热身。有几个做了几个空翻,然后靠着墙倒立。突然,传来尖锐的拉琴和敲打乐器的声音。一名女演员轻盈向前移动。男孩们手拿木剑,做翻滚和跳跃的动作。尖锐的乐器声更响了。女演员无视在离她的脸几英尺远的地方翻飞跳跃的一堆人,开始用纯净的高音演唱。
不过,这不是一场演出。这是在中国国家京剧院[微博]总部举行的一场新闻发布会。我的周围,在北京市中心这处不知名的办公大楼里,记者们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急速敲打着。如果你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京剧,那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和它相比较,至少在西方。它有点儿像体操,有点儿像武术,表演者似乎把化妆盒中的所有物件都戴上了——伴着刺耳的琴弦声、吆喝声和鼻音唱腔。
对于耳朵更习惯美声唱法和威尔第歌剧的西方人来说,把京剧称作“歌剧”像是开玩笑。
我第一次接触京剧是几年前在爱丁堡艺术节上看改编的《哈姆雷特》。剧中的丹麦王子声音像牙钻,穿着6英寸高的靴子翻筋斗。我糊里糊涂地看完戏,真希望把耳塞带来了。
不过我来这里熏陶自己。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最近对英国进行国事访问后,报纸上满是数十亿英镑贸易协定和核谈判的报道,不过中国也在发起一场艺术魅力攻势。作为文化交流年的一项内容,11月晚些时候,中国国家京剧院一行70人十年来首次到英国演出,带来深受喜爱、催人泪下的《霸王别姬》和总体上更欢快的《杨门女将》等剧目。制片人邀请我来北京体验京剧。
我的学习从北京城中一条阴暗小巷中的一家历史最悠久的道具店开始。狭窄昏暗的空间里堆满设计精美、色彩艳丽的戏袍:金色的背景上是一条火红的龙;天蓝和深蓝色的波浪图案;戏服的飘逸丝质“水袖”从手臂上垂下。传统的戏服是手工缝制的,贵得吓人,而且通常是世代相传的。
店主解释说,京剧与其说是事业不如说是一种职业。表演者可能从9岁就开始接受培训,和一名师傅潜心学习,在学徒期间,师傅监督各个方面的学习,从改进唱腔到给与折磨人的身体训练,这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剑和杂技表演所必需的。我的制片人说:“非常艰苦。”
按照西方的标准,京剧——京指首都北京——几乎令人难以想象的古老。虽然现在的京剧形式始于1790年,也就是莫扎特为歌剧《魔笛》的上演做准备的时候,但它可以追根溯源至将近1000年前在皇宫中出现的奢华歌舞表演。现代京剧是一种丰富多彩的混杂表演:武术和杂技,穿插说唱和音乐,全都贯穿在一个传奇故事或者民间传说中。据估计有超过1000部京剧保留剧目;各地有不同的流派。
我很快猜到,人们看京剧不是为了引人入胜的曲折情节。《霸王别姬》有时要演上4个小时,是根据公元前3世纪的一个故事改编的。一位即将战败的君王命令他的战马和爱妃逃离(战马高贵地抵抗,即将痛失爱人的妃子更是以自刎了断)。中国的演员说,京剧是一种“角儿”的戏剧,是展示演员的演技:京剧演员一辈子专注于某个严格定义的角色类型——雄壮的武士、博学年长的人、品行端庄的皇后、衣袂飘飘、睫毛轻颤的轻佻妓女。观众目光敏锐,很有鉴赏力:演出被一阵阵掌声打断很正常;音乐被叫好声淹没。
《杨门女将》主演李胜素解释说,她的角色——刀马旦,就是女将军——需要像激光一样的身体专注度。她说:“你必须样样精通:唱念做打。要从气息开始。你必须提起精神。即使在后台,也是在表演。”我说,西方歌剧中那些萎靡不振的女主角需要她的一些活力。她笑了,并说:“我希望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力量。”
一辆小汽车载着我们来到当地的一家剧场,参加一场业余京剧节。中国各地每年会举行上千场这样的活动。即便在这个层次上,也不可能不令人震惊于对细节的关注。在一间化妆室里,一排排演员耐心地坐着让人化妆:涂上几层蛋糕糖霜一样的白粉,再涂上石榴红色的胭脂。一名女演员摘下头饰,露出为拉紧皮肤而紧紧绑在前额上的额带。带子绑得太紧了,以致有演员疼晕过去。一名助理拿着她的戏服,手臂都被压弯了。我努力想象穿着超着10公斤的戏服舞剑是什么感觉,更不用说嘴里还要唱着。这个想法让我崩溃。
在被忽视几十年后,中国一直在重新发掘传统文化,而且眼下热衷于炫耀。在宾馆,我发现有限电视有专门的戏曲频道,还有全国性的电视戏曲选秀,包括一档《空中剧院》节目。在今年4月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上,有多达5部京剧电影进行了首映,包括无处不在的《霸王别姬》。李胜素的搭档于魁智是在文革中培养的著名京剧演员。他说:“我演了44年,经历过这个国家的许多起起伏伏。也经历了京剧的许多起起伏伏。感觉现在是一段好时光。”
英国观众能否对这种奇怪和迷人的艺术形式感兴趣是个较难的问题。虽然中国国家京剧院缩减剧目来适应西方观众注意力的持续时间(英国的演出将持续悠闲的两个半小时),但对京剧的喜爱大概需要后天培养。不过这种喜爱值得培养。在业余京剧节上,我看到一名年轻的女演员扮成贵妇,身穿闪亮的黄袍飘上舞台,唱着注定不可能的爱情故事。在这场戏结束的时候,她唱出激昂复杂的咏叹调,声音开始时是喉音诵唱,随后飙升,冲向屋顶。她最后的唱词淹没在一片叫好声中。这中间也有我的声音。
8月19日,北京京剧院梅兰芳京剧团青年演员窦晓璇(左一)、王梦婷(左三)在纽约时报广场与游客合影。新华社记者王雷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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