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霸王别姬》剧本唱词

【第一场】

（樊哙、周勃同上。）
樊哙、

周勃　　　（同点绛唇）　　杀气冲霄，

（曹参、英布同上。）
曹参、

英布　　　（同点绛唇）　　儿郎虎豹，

（孔熙、陈贺同上。）
孔熙、

陈贺　　　（同点绛唇）　　旌旗飘，

（彭越、吕马通同上。）
彭越、

吕马通　　（同点绛唇）　　地动山摇，

樊哙、
周勃、
曹参、
英布、
孔熙、
陈贺、
彭越、

吕马通　　（同点绛唇）　　要把狼烟扫。

樊哙、
周勃、
曹参、
英布、
孔熙、
陈贺、
彭越、

吕马通　　（同白）　　　　俺——

樊哙　　　（白）　　　　　樊哙。

周勃　　　（白）　　　　　周勃。

曹参　　　（白）　　　　　曹参。

英布　　　（白）　　　　　英布。

孔熙　　　（白）　　　　　孔熙。

陈贺　　　（白）　　　　　陈贺。

彭越　　　（白）　　　　　彭越。

吕马通　　（白）　　　　　吕马通。

樊哙　　　（白）　　　　　众位将军请了！

彭越、
孔熙、
曹参、
周勃、
英布、
陈贺、

吕马通　　（同白）　　　　请了！

樊哙　　　（白）　　　　　今日韩元帅登台点将，你我两厢伺侯。

彭越、
孔熙、
曹参、
周勃、
英布、
陈贺、

吕马通　　（同白）　　　　请！

（众人同下。四红龙套、四绿龙套、李左车、陈平、韩信同上。）

韩信　　　（引子）　　　　运筹帷幄掌兵符，会合诸侯将汉扶。九里山前十埋伏，决胜策，鬼没神出。

（樊哙、周勃、曹参、英布、孔熙、陈贺、彭越、吕马通同上，同进帐。）
樊哙、
周勃、
曹参、
英布、
孔熙、
陈贺、
彭越、

吕马通　　（同白）　　　　参见元帅！

韩信　　　（白）　　　　　众位将军少礼！站立两厢。

　　　　　（念）　　　　　登台拜帅握兵符，辅汉兴刘胜管巫。准备一战灭西楚，万里山河壮皇图。

　　　　　（白）　　　　　本帅韩信，奉主之命，共灭西楚，众位将军！

樊哙、
周勃、
曹参、
英布、
孔熙、
陈贺、
彭越、

吕马通　　（同白）　　　　元帅！

韩信　　　（白）　　　　　本帅自出褒中以来，五年之间，与项王亲征七十余战，劳师动众，万苦千辛。今项王势孤力弱，胜负之决，在此一举。众位将军务须竭力报效，各图裂地而封，以成万年之业。进当奋勇，退当固守，麾左则左，麾右则右，随吾指挥，共协王事，方不负主上之洪恩也。

（众人同允。）

韩信　　　（白）　　　　　孔熙、陈贺听令！

孔熙、

陈贺　　　（同白）　　　　在。

韩信　　　（白）　　　　　命你二人保定大王为左右护军，与项羽交战，佯输诈败，引他身入重地，不得有误。

孔熙、

陈贺　　　（同白）　　　　得令！

韩信　　　（白）　　　　　李左车听令！

李左车　　（白）　　　　　在。

韩信　　　（白）　　　　　命你前去诈降，将项王人马引入腹地，在鸡鸣山口等项王勒兵不进之时，用言语将他激怒，引其入阵，不得有误。

李左车　　（白）　　　　　得令！

（李左车下。）

韩信　　　（白）　　　　　陈平听令！

陈平　　　（白）　　　　　在。

韩信　　　（白）　　　　　现在彭城空虚，命你带领一哨人马，尽打楚国旗号，诈进城去，以绝项王之归路。占据宫殿，安抚百姓，不许骚扰黎民，违令者斩。

陈平　　　（白）　　　　　得令！

（陈平下。）

韩信　　　（白）　　　　　樊哙听令！

樊哙　　　（白）　　　　　在。

韩信　　　（白）　　　　　命你执掌军中大旗，在九里山顶，以为全军耳目，项羽所到之处，以旗指挥，随机应变，白日执旗，夜晚挑灯，须要小心。

樊哙　　　（白）　　　　　得令！

韩信　　　（白）　　　　　余下诸将各带本部人马，随本帅九里山去者。

（众人同允。韩信、樊哙、周勃、曹参、英布、孔熙、陈贺、彭越、吕马通、四绿龙套、四红龙套同下。）

【第二场】

（四文堂执荷包枪、四太监执銮驾引项羽同上。）

项羽　　　（粉蝶儿）　　　战英勇，盖世无敌，

　　　　　　　　　　　　　灭嬴秦，废楚帝，争战华夷。

　　　　　（念）　　　　　嬴秦无道动兵机，吞并六国又分离。项刘鸿沟曾割地，汉占东来楚霸西。

　　　　　（白）　　　　　孤，霸王项羽。自与刘邦鸿沟割地，讲和罢兵，请回太公、吕后，谁想他反复无常，会合诸侯又来讨战，想我楚兵不过三十余万，与彼交战，恐不能取胜，也曾命人舒六搬兵，未见到来，正是：

　　　　　（念）　　　　　舒六搬兵无音讯，只恐周殷不来临。

（项伯上。）

项伯　　　（西皮摇板）　　左车背汉来降顺，

　　　　　　　　　　　　　急忙上殿奏明君。

（项伯上殿。）

项伯　　　（白）　　　　　臣项伯见驾，大王千岁！

项羽　　　（白）　　　　　平身。

项伯　　　（白）　　　　　千千岁！

项羽　　　（白）　　　　　上殿有何本奏？

项伯　　　（白）　　　　　今有赵国谋臣李左车背汉来降，求臣引荐，现在殿外候旨。

项羽　　　（白）　　　　　噢！李左车！

项伯　　　（白）　　　　　正是。

项羽　　　（白）　　　　　他今此来，只恐诈降，且宣他上殿，待孤用言语探其真假。

项伯　　　（白）　　　　　领旨！

　　　　　　　　　　　　　大王有旨，李左车上殿。

李左车　　（内白）　　　　领旨！

（李左车上。）

李左车　　（念）　　　　　大胆闯虎穴，引龙入沙滩。

（李左车上殿。）

李左车　　（白）　　　　　臣李左车见驾，大王千岁！

项羽　　　（白）　　　　　平身。

李左车　　（白）　　　　　千千岁！

项羽　　　（白）　　　　　闻你在齐为韩信做幕客，如今背彼来降，莫非是诈？

李左车　　（白）　　　　　臣前辅赵之时，因赵王不用臣言，遂命陈余与韩信交兵，被韩信斩陈余于汦水。臣无处栖身遂投韩信帐下，岂料韩信因刘邦封彼为齐王，致生骄傲之心，凡有策划，皆自决断，在帐下者，言不听，计不从，逃去者十之八九。臣闻大王将与刘邦交战，愿投麾下，以效犬马之劳，焉敢行诈。

项羽　　　（白）　　　　　两国交兵，诈降甚多，你今前来，定系诈降，以探孤虚实耳。

李左车　　（白）　　　　　大王此言差矣，臣不过一谋士，不能披坚执锐，冲锋破敌，惟在左右与大王划策耳。听与不听，自在大王，楚之虚实，韩信时有探报，不待臣诈降而后知之。大王若疑，是臣误投其主，为不明也。飘荡无依，为不知也。不若死在大王面前，以绝其望。

项羽　　　（白）　　　　　且慢！哈哈……孤特用言相戏耳。久闻先生之名，今此来降，乃楚国之幸，孤当与先生朝夕相聚，讨论破汉之策。

李左车　　（白）　　　　　臣愿为大王效劳，万死不辞。

项羽　　　（白）　　　　　卿真社稷之臣也。

（周兰、虞子期同上。）

周兰　　　（西皮摇板）　　会稽人马离吴郡，

虞子期　　（西皮摇板）　　抗拒王命贼周殷。

（周兰、虞子期同上殿。）
周兰、

虞子期　　（同白）　　　　臣（周兰）（虞子期）见驾，大王千岁！

项羽　　　（白）　　　　　平身。

周兰、

虞子期　　（同白）　　　　千千岁！

项羽　　　（白）　　　　　上殿有何本奏？

周兰　　　（白）　　　　　臣启大王：前命李甯，会稽搬兵，太守一见檄文，即日起兵，前来助阵，又往舒六调取周殷，那贼抗拒王命，不肯前来，请大王定夺。

项羽　　　（白）　　　　　啊！大胆周殷抗拒王命，孤誓先灭此贼，然后破汉。

项伯　　　（白）　　　　　且慢！臣启大王：小小周殷不足为虑，刘邦乃心腹大患，大王当早图破汉之策。

项羽　　　（白）　　　　　容孤思之。

钟离昧　　（内白）　　　　走哇！

（钟离昧上。）

钟离昧　　（念）　　　　　忙将军国事，报与大王知。

（钟离昧上殿。）

钟离昧　　（白）　　　　　钟离昧见驾，大王千岁！

项羽　　　（白）　　　　　平身。

钟离昧　　（白）　　　　　千千岁！

项羽　　　（白）　　　　　上殿有何本奏？

钟离昧　　（白）　　　　　臣启大王：今有韩信，四路张贴榜文，辱骂大王，大王请看。

项羽　　　（白）　　　　　呈上来，待孤观看。

钟离昧　　（白）　　　　　啊！

（项羽接榜文看。）

项羽　　　（念）　　　　　“倡议会诸侯，先将无道收。人心咸背楚，天意属炎刘。

　　　　　　　　　　　　　顷刻亡垓下，立时丧沛楼。剑光生烈焰，割取项王头。”

（项羽扔榜文，怒。）

项羽　　　（白）　　　　　哇呀呀……

　　　　　（西皮摇板）　　咬牙切齿骂韩信，

　　　　　（白）　　　　　众卿传令，即日起兵破汉。

　　　　　（西皮摇板）　　拿住胯夫碎尸分。

项伯　　　（白）　　　　　且慢！臣启大王：此乃韩信诱兵之计，倘若起兵，必中奸计，愿大王三思。

项羽　　　（白）　　　　　孤纵横天下未尝一日受辱，今被胯夫辱骂，若按兵不动，岂不被人耻笑。

虞子期　　（白）　　　　　以臣愚见，汉兵势众，韩信多谋，只可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候彼军疲乏，一战可胜，荥阳城皋唾手可得也。

项羽　　　（白）　　　　　啊！这个……

李左车　　（白）　　　　　啊大王！如不发兵，汉王知楚怯也，必进攻彭城，倘不能守，大王则无家可归。为今之计，大王利于急战，胜则汉兵退，不胜则归彭城，此乃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之策，请大王思之。

项羽　　　（白）　　　　　先生之言，正合孤意，择一黄道，起兵破汉。

周兰、
项伯、
虞子期、

钟离昧　　（同白）　　　　还请大王三思。

项羽　　　（白）　　　　　孤心已定，众卿不必多奏。正是：

　　　　　（念）　　　　　今得先生必制胜，

周兰、
项伯、
虞子期、
钟离昧、

李左车　　（同白）　　　　指日兴兵破汉军。

项羽　　　（白）　　　　　退班！

（项羽离座，下。四文堂、四太监同下。周兰、项伯、钟离昧、李左车自两边分下。）

虞子期　　（白）　　　　　且住！大王听信李左车之言，发兵之心已定，群臣阻谏不听，这便如何是好？

（虞子期怒。）

虞子期　　（白）　　　　　有了！不免去到后宫，报与娘娘知道，或能阻止大王发兵，亦未可知。正是：

　　　　　（念）　　　　　金殿不能回上意，后宫去藉美人言。

（虞子期下。）

【第三场】

（四宫女引虞姬同上。）

虞姬　　　（引子）　　　　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虞姬　　　（念）　　　　　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若能遂得还乡愿，瓣炷茗香答上苍。

　　　　　（白）　　　　　妾乃西楚霸王帐下虞姬是也。生长深闺，幼娴书剑，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永无休日，不知何日才得太平也。

（虞子期上。）

虞子期　　（念）　　　　　忙将军情事，报与娘娘知。

　　　　　　　　　　　　　来此已是，待我叩环。

（虞子期叩门。）

宫女　　　（白）　　　　　何人叩环？

虞子期　　（白）　　　　　虞子期求见娘娘。

宫女　　　（白）　　　　　虞子期宫门求见。

虞姬　　　（白）　　　　　宣他进宫。

宫女　　　（白）　　　　　是！

　　　　　　　　　　　　　娘娘有旨，虞子期进宫。

虞子期　　（白）　　　　　领旨！

（虞子期进宫。）

虞子期　　（白）　　　　　虞子期见驾，娘娘千岁！

虞姬　　　（白）　　　　　平身。

虞子期　　（白）　　　　　千千岁！

虞姬　　　（白）　　　　　进宫何事？

虞子期　　（白）　　　　　这……

虞姬　　　（白）　　　　　你等退下。

（四宫女自两边分下。）

虞子期　　（白）　　　　　臣启娘娘：今有刘邦韩信等，统领大兵，前来讨战，我军寡不敌众，正宜深沟高垒，以逸待劳。无奈大王听信李左车之言，传旨明日发兵，恐此去凶多吉少。

虞姬　　　（白）　　　　　群臣何不阻谏？

虞子期　　（白）　　　　　群臣阻谏不听，欲请娘娘再谏一番。

虞姬　　　（白）　　　　　你且出宫，容我思之。

虞子期　　（白）　　　　　领旨。

（虞子期出宫，下。）

虞姬　　　（白）　　　　　且住！适才听子期之言，出兵甚是不利，怎奈大王性情刚猛，不纳忠言，恐日久必败于刘邦之手，思想起来，好不愁闷人也。

（虞姬离座，四宫女暗同上。）

虞姬　　　（西皮散板）　　大王爷他平日刚强成性，

　　　　　　　　　　　　　时常的忠言语不肯纳听。

　　　　　　　　　　　　　怕的是西楚地被人吞并，

　　　　　　　　　　　　　辜负了十数载英勇威名。

（虞姬归座。四小太监、二大太监引项羽同上。）

项羽　　　（西皮摇板）　　今得了李左车楚国之幸，

　　　　　　　　　　　　　到后宫和虞姬商议起兵。

（虞姬离座出宫迎接。四小太监，二大太监同下。）

虞姬　　　（白）　　　　　妾妃见驾，大王千岁！

项羽　　　（白）　　　　　平身。

虞姬　　　（白）　　　　　千千岁！

项羽　　　（白）　　　　　赐座！

虞姬　　　（白）　　　　　谢座！

项羽　　　（白）　　　　　可恼哇！可恼！

虞姬　　　（白）　　　　　大王今日回宫，为何这等着恼？

项羽　　　（白）　　　　　可恨那刘邦反复无常，会合诸侯，又来讨战，你道恼是不恼？

虞姬　　　（白）　　　　　大王就该深沟高垒，等候救兵才是。

项羽　　　（白）　　　　　妃子有所不知，刘邦反复无常，韩信奸诈，孤此番出兵，定灭此二贼，方消孤心头之恨。

虞姬　　　（白）　　　　　大王若因一时气愤，终非大王之福，依臣妾之见，只宜坚守，不可轻动，大王三思。

项羽　　　（白）　　　　　这个？哎呀！想那韩信辱骂孤家，孤今出马，若不取胜，纵然战死沙场，誓不回程。妃子你不必多奏了！

虞姬　　　（白）　　　　　既是王心已定，妾妃不敢多言，不知何日发兵？

项羽　　　（白）　　　　　明日黄道正好兴兵，妃子与孤同行。

虞姬　　　（白）　　　　　领旨！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后宫备酒与大王痛饮。

项羽　　　（白）　　　　　如此有劳你了！

　　　　　（西皮摇板）　　但愿得此一去旗开得胜，

虞姬　　　（西皮摇板）　　灭刘邦擒韩信共享太平。

（项羽，虞姬同下，四宫女同下。）

【第四场】

（项伯上。）

项伯　　　（念）　　　　　教场点兵将，

（周兰上。）

周兰　　　（念）　　　　　威名震四方。

（虞子期上。）

虞子期　　（念）　　　　　灭汉如反掌，

（钟离昧上。）

钟离昧　　（念）　　　　　一战擒刘邦。

虞子期、
项伯、
周兰、

钟离昧　　（同白）　　　　俺……

项伯　　　（白）　　　　　项伯。

周兰　　　（白）　　　　　周兰。

虞子期　　（白）　　　　　虞子期。

钟离昧　　（白）　　　　　钟离昧。

项伯诸　　（白）　　　　　位将军请了！

虞子期、
周兰、

钟离昧　　（同白）　　　　请了！

项伯　　　（白）　　　　　大王发兵，你我两厢伺侯。

虞子期、
周兰、

钟离昧　　（同白）　　　　请！

（项伯、虞子期、周兰、钟离昧分站两边。四蓝龙套、四下手、马童甲持鞭大枪、马童乙持大纛旗、李左车、虞姬、女车夫持车旗同上，项羽上。）

项羽　　　（念）　　　　　黄道兴兵日，一战定成功。

虞子期、
项伯、
周兰、

钟离昧　　（同白）　　　　参见大王！

项羽　　　（白）　　　　　吩咐兵发沛郡。

虞子期、
项伯、
周兰、

钟离昧　　（同白）　　　　得令！

　　　　　　　　　　　　　众将官！

（众人同允。）
虞子期、
项伯、
周兰、

钟离昧　　（同白）　　　　兵发沛都！

（众人同允。项羽、众将同上马，虞姬登车。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李左车、虞姬、女车夫同下。项羽荡马，风旗上，过场，下。马童乙扔大纛旗。）

马童乙　　（白）　　　　　启大王：风折纛旗。

项羽　　　（白）　　　　　怎么讲？

马童乙　　（白）　　　　　风折纛旗。

项羽　　　（白）　　　　　哎呀！

　　　　　（西皮摇板）　　霎时一阵狂风扰，

　　　　　　　　　　　　　折断纛旗为哪条？

　　　　　　　　　　　　　乌骓马不行发咆哮，

（项羽勒马。）

项羽　　　（白）　　　　　吁……

　　　　　（西皮摇板）　　浑身战抖声嘶号。

　　　　　（白）　　　　　人马撤回。

马童甲　　（白）　　　　　人马撤回。

（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李左车、虞姬、女车夫同上。）

虞姬　　　（白）　　　　　啊大王！为何将人马撤回？

项羽　　　（白）　　　　　孤方出兵，旗折马嘶，不知主何吉凶？

周兰　　　（白）　　　　　臣启大王：旗折马嘶，军中所忌，不可进兵。

项羽　　　（白）　　　　　哎呀！周以甲子而兴，纣以甲子而亡，因何验于彼，而不验于此，想这旗折马嘶，军中偶然之事，何必多虑。

虞姬　　　（白）　　　　　啊大王！周卿乃是大王效忠之臣，所言不可不信，今日出兵，帅旗风折，乌骓长嘶，天心示警，岂为寻常之兆，望大王从谏纳忠，实为万幸。

项羽　　　（白）　　　　　这个！

李左车　　（白）　　　　　啊大王！臣闻汉军正在缺粮，大兵一到，决难支持，大王不可失此机会也。

项羽　　　（白）　　　　　言得极是，众将官！

（众人同允。）

项羽　　　（白）　　　　　兵发沛都！

（众人同允。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李左车、虞姬、女车夫、马童甲、项羽、马童乙同下。）

【第五场】

（李左车上。）

李左车　　（白）　　　　　且住！幸喜引得霸王出战，大功已成，不免回报韩元帅知道便了！

（李左车下。）

【第六场】

（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虞姬、女车夫、马童甲、项羽、马童乙同上。）

项羽　　　（白）　　　　　前道为何不行？

四龙套、

四下手　　（同白）　　　　来到沛都。

项羽　　　（白）　　　　　安营扎寨呀！

（众人同允，众将同下马。项羽下马。虞姬下车，女车夫暗下。探子跑上。）

探子　　　（白）　　　　　报！

　　　　　　　　　　　　　汉兵在栖凤坡高歌饮酒，并无退兵之意。

项羽　　　（白）　　　　　再探！

探子　　　（白）　　　　　得令！

（探子起立，下。）

项羽　　　（白）　　　　　啊！听探马言道，韩信无有退兵之意。左车言道，汉兵缺粮而退。左车此来莫非有诈？

　　　　　　　　　　　　　来！唤李左车进见！

（项伯出营。）

项伯　　　（白）　　　　　李左车！

　　　　　　　　　　　　　李左车！

（项伯入营。）

项伯　　　（白）　　　　　李左车不见了！

项羽　　　（白）　　　　　好贼子！

　　　　　（西皮摇板）　　误中奸计入圈套，

　　　　　（白）　　　　　项伯！

（项伯跪。）

项羽　　　（西皮摇板）　　引荐之非怎能逃！

　　　　　（白）　　　　　唗！不审左车来历，即行引荐，孤一时不察，误中奸计，皆汝之罪也。

项伯　　　（白）　　　　　臣闻左车虚名，见其来降，即行引荐，不料误中奸计，实臣之罪，望饶恕。

周兰　　　（白）　　　　　项司马忠心为国，一时失慎，请大王开恩。

项羽　　　（白）　　　　　也罢！暂恕其罪，以观后效。

项伯、

周兰　　　（同白）　　　　谢大王！

（项伯起立。）

项羽　　　（白）　　　　　咳！悔不听妃子与众将之言，误中奸计，悔之晚矣。

虞姬　　　（白）　　　　　妾言不足挂齿，望大王奋勇出战，恢复鸿基，早奏凯歌。

项羽　　　（白）　　　　　如此妃子后帐歇息。

虞姬　　　（白）　　　　　遵命！

（虞姬离座，下。）

项羽　　　（白）　　　　　众将官！

（众人同允。项羽上马，众将同上马。四红龙套、四绿龙套、汉将、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刘邦同上，会阵。）

刘邦　　　（白）　　　　　霸王！别来无恙？

项羽　　　（白）　　　　　刘邦！前在固陵免汝一死，今又整兵而来，五年之间，未曾与汝亲自交战，不知你的武艺如何？

刘邦　　　（白）　　　　　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今日一战，管教你全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项羽　　　（白）　　　　　满口胡言，看枪。

（项羽持枪刺刘邦，孔熙、陈贺同挡架。四红龙套、四绿龙套、刘邦同下。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同下。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项羽同起打，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同败下，众人同追下。）

【第七场】

（四红龙套、四绿龙套、汉将、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李左车、刘邦同上，败入山口。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项羽同上。）

项羽　　　（白）　　　　　且住！看刘邦败入山口，众将官随孤入山。

项伯　　　（白）　　　　　且慢哪！看山内烟尘四起，恐有埋伏，大王不可入山。

项羽　　　（白）　　　　　呀！

　　　　　（西皮摇板）　　被他一言来提醒，

　　　　　　　　　　　　　险些中了巧计行。

　　　　　　　　　　　　　传令收兵休前进，

（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虞子期、周兰、项伯同下，项羽走小圆场，李左车暗上。）

李左车　　（白）　　　　　大王请转！

　　　　　（西皮摇板）　　左车有话对王云。

　　　　　（白）　　　　　汉室当兴，楚国当灭，今大王已身入重地，若肯投降我主，臣愿为引荐，请大王三思。

项羽　　　（白）　　　　　答话者何人？

李左车　　（白）　　　　　李左车！

项羽　　　（白）　　　　　李左车！前者误听汝言，中贼奸计，正要将你碎尸万段，今又向我巧言顺说，哪里容得，休走看枪！

（李左车下，项羽入山，下。四蓝龙套、四下手、钟离昧、周兰、项伯、虞姬、女车夫、虞子期同上，过场，同下。）

【第八场】

韩信　　　（内西皮导板）　九里山前旌旗影，

（四红龙套、樊哙抱大旗引韩信同上。）

韩信　　　（西皮原板）　　十面埋伏动刀兵。

　　　　　　　　　　　　　自从在褒中挂帅印，

　　　　　　　　　　　　　暗渡了陈仓取了三秦。

　　　　　　　　　　　　　楚汉两家来对阵，

　　　　　　　　　　　　　七十余战不见输赢。

　　　　　　　　　　　　　下得马来上山顶，

　　　　　（西皮散板）　　站立山头把旗明。

（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持大旗同上，布阵。李左车、项羽同上，李左车引项羽入阵。李左车下，项羽追下。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同下。）

韩信　　　（西皮摇板）　　李左车引霸王入了阵道，

　　　　　　　　　　　　　众兵将好似那海水临潮。

　　　　　　　　　　　　　只杀得西楚的人喊马叫，

　　　　　　　　　　　　　今日里捉拿他要立功劳。

项羽　　　（内西皮导板）　越杀越勇心暴燥，

（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项羽同上，起打架住。）

项羽　　　（西皮摇板）　　四面汉兵如海潮。

　　　　　　　　　　　　　不见周兰接应到，

（周兰上。）

周兰　　　（西皮摇板）　　搭救我主出笼牢。

（周兰救项羽同下。吕马通、彭越、英布、周勃、曹参、孔熙、陈贺同追下。）

韩信　　　（西皮摇板）　　三军带马回营道，

（韩信、樊哙同下山，韩信上马，樊哙暗下。）

韩信　　　（西皮摇板）　　请出张良做计较。

　　　　　（白）　　　　　来！有请张先生！

四龙套　　（同白）　　　　有请张先生！

张良　　　（内白）　　　　来也！

（张良上。）

张良　　　（念）　　　　　霸王纵有通天力，量他难逃垓下围。

　　　　　（白）　　　　　参见元帅！

韩信　　　（白）　　　　　先生少礼！请坐！

张良　　　（白）　　　　　谢座！

张良　　　（白）　　　　　唤某进帐，有何军情？

韩信　　　（白）　　　　　项羽虽然被困垓下，怎奈他军心坚固，一时不能离散，先生何计教我。

张良　　　（白）　　　　　这又何难，某自幼曾得异人传授，善吹箫管，当此金风初动，草木凋零之时，将楚人谚语编成歌词，使亲信军卒学习，每晚歌唱，某以箫和之，楚军闻听，必以我军得了楚地，则其军心必乱也。

韩信　　　（白）　　　　　真乃妙计，就请先生照计而行。

张良　　　（白）　　　　　得令！

（张良离座，下。）

韩信　　　（西皮摇板）　　子房奇能人钦敬，

（四红龙套自两边分下。）

韩信　　　（西皮摇板）　　吹散八千子弟兵。

（韩信下。）

【第九场】

（四宫女引虞姬同上。）

虞姬　　　（西皮散板）　　自从我与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何日里方得免兵戈扰乱，

　　　　　　　　　　　　　消却了众百姓困苦颠连。

（四小太监、二大太监引项羽同上。）

项羽　　　（西皮摇板）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

　　　　　　　　　　　　　虽英勇怎提防十里埋藏。

　　　　　　　　　　　　　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四小太监，二大太监同下。虞姬离座迎接，项羽进门。）

项羽　　　（西皮摇板）　　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虞姬　　　（白）　　　　　啊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项羽　　　（白）　　　　　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咳！非战之罪也。

虞姬　　　（白）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痛饮。

项羽　　　（白）　　　　　咳！如此酒来！

虞姬　　　（白）　　　　　宫娥们！

（四宫女同允。）

虞姬　　　（白）　　　　　看酒！

（四宫女同允。）

项羽　　　（西皮原板）　　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

虞姬　　　（西皮原板）　　劝大王消愁闷但放宽心。

项羽　　　（西皮原板）　　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虞姬　　　（西皮原板）　　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项羽　　　（西皮原板）　　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虞姬　　　（西皮散板）　　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项羽困倦。）

虞姬　　　（白）　　　　　大王身体困倦，到帐中休息片时如何？

项羽　　　（白）　　　　　好！待孤歇息片时，妃子你要警醒了！

虞姬　　　（白）　　　　　是！妾妃遵命！

（项羽入帐，暗下。起初更鼓，四宫女暗同下。虞姬离座执灯巡视，虞姬进帐，坐帐旁睡。四更夫同上。）

更夫甲　　（白）　　　　　啊哈！

　　　　　（念）　　　　　楚汉大交兵，

更夫乙　　（念）　　　　　昼夜不安宁。

更夫丙　　（念）　　　　　宁做太平犬，

更夫丁　　（念）　　　　　不做离乱民。

更夫甲　　（白）　　　　　我说伙计请啦！

三更夫　　（同白）　　　　请啦！

更夫甲　　（白）　　　　　刚才大王爷传下紧急的命令，叫咱们巡更守夜，可得多加点儿小心哪！

更夫乙　　（白）　　　　　得啦！这几天黑天白日的连轴转，连一点觉都摸不着睡，咱们也得抓空睡会不是？

更夫丙　　（白）　　　　　你看这露天地上，连个枕头都没有，怎么睡呀？

更夫甲　　（白）　　　　　要睡呀！有法子，咱们睡个“马堆儿”。

三更夫　　（同白）　　　　什么叫“马堆儿”？

更夫甲　　（白）　　　　　“马堆儿”就是我枕着你的屁股，你枕着他的屁股，他再枕着我的屁股，要是没有事便罢，有了动静，咱们是一个醒全都醒，你看好不好？

更夫乙　　（白）　　　　　不好！那要是不留神放个屁，于卫生也有碍呀！不好！不好！

更夫甲　　（白）　　　　　干脆！咱们也不用睡啦！还是巡营去。

三更夫　　（同白）　　　　走着！

（四更夫同下。）

虞姬　　　（白）　　　　　唉！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闲步一回便了！

（虞姬出帐。）

虞姬　　　（南梆子）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白）　　　　　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龙套　　　（内同白）　　　苦哇！

虞姬　　　（白）　　　　　唉！月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是悲叹之声，令人可惨！正是：

　　　　　（念）　　　　　沙场壮士轻生死，凄绝深闺待尔人。

汉军　　　（内同唱）　　　千里从军实可悲，

　　　　　　　　　　　　　连年战争不得回。

（四更夫同上。）

更夫甲　　（白）　　　　　我说伙计们！你们听见没有？怎么敌人营中唱出来的歌儿，都是咱们家乡的味呀！

更夫乙　　（白）　　　　　哎呀！别是刘邦已得楚地了吧！

更夫甲　　（白）　　　　　有理！咱们大王爷，天天盼救兵，如果刘邦当真得了楚地，救兵一辈子也不会来呀！咱们可得打个正经主意才好哇！

更夫乙　　（白）　　　　　我倒有个主意。

三更夫　　（同白）　　　　你有什么主意哪？

更夫乙　　（白）　　　　　依着我，咱们大家逃出重围，也不管他什么村庄啦！镇店啦！足那么一抢，来他一个饱载而归，你看好不好？

更夫甲　　（白）　　　　　不好！不好！按你这种行为，那不成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了吗！那么一来，岂不失了咱们当军人的资格了吗？

更夫乙　　（白）　　　　　依着你便当怎么样哪？

更夫甲　　（白）　　　　　依着我咱们得机会逃出重围，找个老山老岳的一忍，等过去这个荒乱劲儿！咱们再出来运动运动来个差事当当，总还不失为一个好人，你们看怎么样？

三更夫　　（同白）　　　　就依着你啦！咱们散喽吧！

（四更夫同下。）

虞姬　　　（白）　　　　　哎呀！且住！适才听兵丁谈论，只因救兵不到，大家均有离散之心，哎呀大王啊！只恐大势去矣。

　　　　　（南梆子）　　　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

　　　　　　　　　　　　　口声声露出那离散之心。

汉军　　　（内同唱）　　　家中撇得双亲在，

　　　　　　　　　　　　　朝朝暮暮盼儿回。

虞姬　　　（白）　　　　　呀！

　　　　　（西皮散板）　　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

　　　　　　　　　　　　　猛听得敌营内楚国歌声。

　　　　　（白）　　　　　哎呀！且住！怎么敌人寨内尽是楚国歌声，这是什么原故？不免进帐报与大王知道。

（虞姬进帐，项羽暗上。）

虞姬　　　（白）　　　　　啊大王醒来！大王醒来！

（项羽出大帐。）

项羽　　　（白）　　　　　妃子！何事惊惶？

虞姬　　　（白）　　　　　妾妃正在营外散步，忽听敌人寨内，尽是楚国歌声，不知是何原故？

项羽　　　（白）　　　　　啊！有这等事，待孤听来！

汉军　　　（内同唱）　　　倘若战死沙场上，

　　　　　　　　　　　　　父母妻儿依靠谁！

项羽　　　（白）　　　　　哇呀呀……！且住！四面俱是楚国歌声，莫非刘邦他他……已得楚地么？

（四宫女、大太监暗同上。）

虞姬　　　（白）　　　　　啊大王！不必惊慌，且差人四面打探，再作计较。

项羽　　　（白）　　　　　言得极是。

　　　　　　　　　　　　　近侍过来！

大太监　　（白）　　　　　在！

项羽　　　（白）　　　　　适才听得敌人境内，尽是楚国歌声，吩咐下去，速探回报！

大太监　　（白）　　　　　领旨！

（大太监下。）

项羽　　　（白）　　　　　咳！孤想此事定有蹊跷！

虞姬　　　（白）　　　　　且听近侍一报。

（大太监上。）

大太监　　（白）　　　　　启奏大王：四面敌人所唱，尽是楚国歌声，特来报知。

项羽　　　（白）　　　　　吩咐下去，仔细打探，再来回报。

（大太监下。）

项羽　　　（白）　　　　　适才闻报，敌军歌唱尽是楚国歌声，那刘邦定然得了楚地，孤大势去矣。

虞姬　　　（白）　　　　　啊大王！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并起，偶遭不利，也是常情，稍俟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项羽　　　（白）　　　　　妃子！想孤出兵以来，大小七十余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未尝败北，今日忽然遇见胯夫，用十面埋伏，将孤困在垓下，粮草俱尽，又无救兵，恐难闯出重围，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孤日后有何脸面再见江东父老，咳呀！妃子！据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大太监暗上。）

项羽　　　（西皮摇板）　　十数载恩爱情相亲相倚，

　　　　　　　　　　　　　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

（马嘶。）

项羽　　　（白）　　　　　啊？什么喧哗？

大太监　　（白）　　　　　骏马声嘶。

项羽　　　（白）　　　　　牵上帐来！

大太监　　（白）　　　　　领旨！

项羽　　　（白）　　　　　乌骓呀！乌骓！想你跟随孤家多年，百战百胜，今日被困垓下，你也无有用武之地了！

　　　　　（西皮散板）　　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

　　　　　　　　　　　　　故而它在帐前叹嘶声息。

　　　　　（白）　　　　　牵了下去！

大太监　　（白）　　　　　领旨！

（大太监牵马下。）

虞姬　　　（白）　　　　　啊大王！好在垓下之地，高岗绝严，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图破围求救，也还不迟，备得有酒，与大王消愁解闷如何？

项羽　　　（白）　　　　　咳！如此，酒来！

虞姬　　　（白）　　　　　大王请！

项羽　　　（白）　　　　　咳！

（项羽掷酒杯离座，虞姬随之起立。）

项羽　　　（唱）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　　　（白）　　　　　大王慷慨悲歌，令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与大王解忧如何？

项羽　　　（白）　　　　　咳！如此有劳你了！

虞姬　　　（西皮二六板）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愁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面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富贵穷通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虞姬舞剑。）

项羽　　　（笑）　　　　　啊哈哈……

虞姬　　　（西皮散板）　　且听军情报如何。

（大太监跑上。）

大太监　　（白）　　　　　启奏大王：汉兵攻打甚紧。

项羽　　　（白）　　　　　吩咐下去，四面迎敌。

大太监　　（白）　　　　　领旨！

（大太监下。）

项羽　　　（白）　　　　　且住！敌人攻打甚急，孤不出马，岂非怯战，此去必当战死沙场，咳！再不能与妃子相见了！

　　　　　（西皮摇板）　　孤王此去不得胜，

　　　　　　　　　　　　　必是天亡我不回程。

虞姬　　　（白）　　　　　大王此去，倘有不利，且退往江东，徐图后举，勿以妾妃为念也。

项羽　　　（白）　　　　　哎呀！妃子呀！此番交战，必须要轻车简从，方能杀出重围，看来不能与妃子同行，这……便怎么处？啊呵呵有了！孤与刘邦乃系旧友，你不如随了他去，也免得孤此去悬心。

虞姬　　　（白）　　　　　大王呀！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大王欲图大事，岂可顾一妇人。也罢！愿乞君王三尺宝剑，自刎君前，以报深恩，以免大王悬念。

项羽　　　（白）　　　　　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

虞姬　　　（白）　　　　　唉！大王啊！

　　　　　（唱）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项羽　　　（白）　　　　　哇呀呀……

（虞姬向项羽索剑，项羽摇手不与。）

虞姬　　　（白）　　　　　大王！四面楚歌又唱起来了！

项羽　　　（白）　　　　　待孤听来！

（虞姬拔项羽佩剑。）

虞姬　　　（白）　　　　　罢！

（虞姬自刎。）

项羽　　　（白）　　　　　哎呀！

　　　　　（扑灯蛾）　　　一见泪双倾，泪双倾，

　　　　　　　　　　　　　好不叫人箭穿心。

　　　　　　　　　　　　　俺今空有拔山力，

　　　　　　　　　　　　　不能保护一妇人，一妇人！

　　　　　（白）　　　　　来！搭了下去！

（四宫女扶虞姬同下。四蓝龙套自两边分上。）

项羽　　　（白）　　　　　带马迎敌！

（项羽上马。四蓝龙套引项羽同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