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峻甫,原名郝崇德,峻甫为字,曾以仲夫、一丁为号。生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2月19日,卒于1996年12月2日,享年89岁。原籍山西寿阳解愁村,后迁寿阳宗艾镇。曾系寿阳县人民委员会委员,著名的无党派民主人士之一,寿阳县人民晋剧团团长。

郝峻甫先生出身于书香门第。伯父郝宏祚,清末举人,在寿阳北乡一带很有名望。父郝永祚,幼读私塾,对经史子集颇有学养,但因清末废科举,故未取功名,四十几岁时不幸病故。郝峻甫幼入私塾,本欲读书成材,进入仕途。但十岁失怙,又届军阀混战,家境败落,孤儿寡母,生活陷于困境。他是长子,看着母亲成天抹着眼泪一筹莫展,心痛至极,书是再也念不下去了。他想,与其守着这个家坐吃山空,不如出去找点事做。亲戚中多有在外经商者,他便主动找到一位在石家庄经商的亲戚,引他在石家庄一个叫“德庆祥”的商号做了学徒。12岁离家,此一去他便在这个商店度过了自己的前半生。这家商号在石家庄是糖业、海味的批发商,它几乎垄断着河北、山西、内蒙等地的市场,资金雄厚,规模相当可观。郝峻甫一直在那个商店干了20多年,几乎全是在天津从事买办。商店谋求利润最大化,全靠对市场需求和货源与价格的预测。之前的买客,通常都是被动地谨遵总柜指示进货。到了郝峻甫手上,他觉得要想十拿九稳地赚钱,就必须掌握行情,吃透货源。于是他就主动与各地商家甚至跟外国商人广交朋友,还争取到产地去考察,以求心中有数。总柜也支持他的想法。于是,在他主持买办的这十几年中,店里的利润成倍增长。有一年海带市场不好,店里还有积压,总柜指示他再不要签海带进货合同了,其他商店也都不再进货。但他自己去沿海实地考察时看到当年海带歉收,就签了一大批海带合同。果然,下半年海带货源紧张起来,店里赚了一笔大钱。由此可见他荡漾商海之初所显露的才华。

在天津作买客的时候,为了开展业务,他广交朋友。时常请商界的朋友去听戏。戏听得久了,也就成了戏迷。那些角儿在台上唱,他就在台下拍着膝盖跟着哼。到后来,哪出戏出自哪个典籍,哪部戏曾经由谁改编,哪个段子的唱腔是哪位大师的创新,他都能如数家珍般一一说出由来。由此,他还结识了不少京剧大师,著名须生马连良,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四小名旦之一的张君秋等都是他的挚友。他和张君秋更是过从甚密。有一次他听张君秋的《玉堂春》,觉得有些地方应该修改。散戏之后,他就到后台找张先生谈了自己的理解和修改意见。张先生十分感谢,随即在以后的演出中作了修改。由此可见文化人听戏不仅是消遣,欣赏之余还要反复地消化、玩味、琢磨、推敲。这段经历,无意中也为他日后改行从事戏剧工作奠定了基础。张先生曾送给他一把亲笔题诗的摺扇,他把这看作是大师给他的最高礼遇。那把扇子他一直珍藏在身边,可惜在十年浩劫中被造反派抄走了,从此再无踪迹。

寿阳解放时,天津还被国民党控制着,买卖是作不下去了,但回老家又摸不清共产党的底细,他就打算和朋友们一同去上海。这时,家中妻子冒着生命危险,随朋友去天津找到他,商量着回家团圆以共度困境,于是决定回寿阳老家。回到老家之后,正好宗艾镇组建商会,他本是商人,又能写会算,就作了商会的秘书。

解放初,农村文艺活动非常活跃,宗艾镇商会的会长高玉森发起,由商会的赵庆兰、荣二贵挑头开始组建宗艾业余晋剧团。他们知道郝峻甫是从大城市回来的,见过世面,既是戏迷,又有相当的文化,就都推举他承办此事。郝峻甫十分爱好戏剧,便欣然接受,当了团长。

宗艾镇虽是寿阳县的一个大镇,但历史上从来也没有办过戏班,什么底子也没有。找房子、招学员、请师傅、借乐器、置行头、抄剧本,一切都是白手起家。郝峻甫承担团长之职,便尽职尽责尽心办好剧团。他亲自上门招收学员,动员戏曲爱好者参加剧团,还到本县和外地去聘请师傅,先后请来郭玉山、郭凤山、陈进、王福禄、窦春喜、任玉涛、王学武、刘锦章,还有一位姓荣的艺名叫“四儿红”的来当教师。以后又请来鼓师李庄、琴师刘吉甫。必要的乐器、行头、道具、幕布等,除了能借用一点之外,总得添置。那时的商会也很穷,只好跑各个商铺筹集,甚至去寿阳县城、榆次、太原的老朋友那里去筹募。

郝峻甫有文化,爱看书,知识渊博,懂戏。挑演员、选剧目都是他去选择。学员来了,还亲自教他们认字。当初学员学戏都是由师傅口授,教一些传统老戏,师傅也不解戏中唱词含意,郝峻甫就给他们讲解戏文,讲历史典故,启发演员进入角色。就这样忙活了一年,剧团总算能够因陋就简地响锣开戏了。在他的领导下,剧团走乡串村,历尽艰辛,使剧团阵容和演出水平越唱越强,后来竟把戏唱到了太原、阳泉、石家庄。1954年,时任县委宣传部长的姜桂才见宗艾剧团人才济济,戏也唱的好,社会名气很大,又有县人民委员郝峻甫担任团长,于是经请示县委研究决定,将宗艾剧团改制成“寿阳县人民晋剧团”(简称寿阳晋剧团)。县委、县人民委员会正式委任朱荣为政治指导员、郝峻甫为团长。

郝峻甫虽为一团之长,但他并没有陷于繁琐的行政事务之中,而是不断地进行艺术探索,把剧团的不断发展作为做文化事业茁壮成长的一部分来辛勤耕耘。他热衷于改戏,并积极编创新剧目。他和刘锦章等一起编创了连台本戏《玉蝴蝶》,上演后很受观众欢迎;1964年,他们又联手创作了新编历史剧《蔡伦》,在晋中地区戏曲汇演中被评为剧本创作一等奖,尤其是剧本中那精美的唱词备受评委赞赏,他本人作为主创人员还曾奉召到省里去参与《蔡伦》剧本的修改加工。遗憾的是,文革前停演了历史剧,此剧也就无疾而终。

郝峻甫最大的特长之一是善于与人交往。对上不怯贵,对下不拒贱。在全省文艺界,从上到下,从省里到各县,到处都有朋友。1963年他的女婿李玉权参加全省文化工作会议,有一天,省文化厅文艺处王易风处长领着一个人来到晋中代表团问:有没有寿阳人?李便站了起来。王处长介绍说,王省长来问一下寿阳剧团郝团长可好?李回答:“挺好的!”,王省长接话说:“你和他熟悉吗?”“他是我岳父。”“噢,你这位泰山可了不起!”他转身对王处长说:“这位县剧团的团长可是个人才,和他聊天,经史子集,古今中外无不涉及,是位博学多才的老夫子啊!”,转身又对李玉权说:“回去就说王中青问他好!”。一个小小的县剧团的团长,能在一位省长的脑子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实在难得。

郝峻甫与晋剧大师丁果仙、牛桂英等交情颇深,为提高剧团主演傅果仙(艺名尖山红)的技艺,亲自带领傅去太原,到丁果仙家登门讨教,这在当时并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郝峻甫不是共产党员,但他对共产党的拥护是真诚的。他与历届县委书记、县长都有直接交往,都是很好的朋友。领导们对他也都真诚相待。只要他找上门,剧团有什么困难都要帮助解决。凡与上级或外单位有关的事都由他出面去办。

他还擅长书法。宗艾区公所要立一座烈士纪念碑,区委书记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就请他为这座碑碣起了文稿,并请他亲自书写。至今这座纪念碑仍留在宗艾剧场,成了历史文物。他与区委书记张希江,区长庞鹤翔也由此结成了好友。

郝峻甫退休之后,罹患脑血栓,行动不便。由于人缘好,不断有老朋友登门拜望。他与人交谈,从不提自己的病情和生活中的困难,总是说些让人高兴的话题。他一生光明磊落,豁达开朗。即使在文革中用“放大镜|”来“开掘”也未找出他本人的一丝劣迹,所以只能给他扣几顶空泛的大帽子。什么“文艺黑线在寿阳的代表人物”,“当权派”,“黑五类”等等,不一而足。再后来又扣了一个“漏网地主”的帽子。

文革后期,到处都在落实政策。他的那些“罪状”,本该有个落实。特别是毫无来由地给他戴上的那顶“漏网地主”的帽子,他的两个女儿,也希望还她们家一个清白,故而催促他写个申诉材料,以便推倒不实之词,洗掉莫须有的罪名。他却坦然地说:“一顶帽子有甚可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是个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后人总会有个正确的看法。”又说:“我这个人,确实受旧社会的习染,坏毛病不少。不过,也做过一些好事、实事。我自己觉得这辈子没有什么对不起谁的地方。”平实的话语,却掷地有声!

他对寿阳剧团的建设所做的贡献是实实在在的。文革中揭发他的那些“罪状”,恰恰从反面印证了他业绩的“一斑”。说他网罗了一批旧社会的……,组织编写了为封资修复辟做准备的《蔡伦》剧目等等,岂不都是他当年苦心经营剧团所取得的丰硕成果?何罪之有!

郝峻甫老先生在寿阳被列为“民主人士”,成为统战对象,得益于他对我党宗旨的笃信与认可,以及自身学养的厚积薄发。他一生和善,不负桑梓,阅历丰富,人情练达,洞察世事以及从不争锋,真乃我辈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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