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报2016年1月12日发表

马 也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文艺评论家

  去年是纪念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一些剧院团纷纷把目光放到了莫言的小说《红高粱》上,进行了舞台剧的改编和演出。实话说,把小说《红高粱》的艺术主旨和艺术精神,往战争题材尤其是抗日题材上转化(改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山西省晋剧院的《红高粱》(编剧龚孝雄,导演石玉昆),是诸多这类改编中的较好的一部。它把原著中的自由、热烈、红色、激情、血性的无拘无束的狂野奔放的原始生命力——与自发的抗战、原始的抗战、民间的抗战、田野的抗战、农民的抗战……很好地糅合在了一起;故事完整,跌宕有致,演出流畅,传奇色彩浓郁,成功地塑造了九儿、罗汉、余占鳌等艺术形象。

  我不知道莫言创作《红高粱》时,是否受到俄国形式主义学派的影响;但是小说的艺术形式和语汇,却明显可以看出他对“再陌生化”“再民间化”“再野蛮化”的追求。正是在这一点上,导演石玉昆,很好地对原著意象、意境做了把握,而且通过舞台的富有创意的处理和放大,使这台演出不同凡响。从全剧开场前的满台(实景)红高粱,汪洋无际,骄阳似火,到第一场的大段“颠轿子”舞蹈(红色的轿子、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盖头),全部都是红色——是火色,是血色。整出戏:颠轿、劫道、野合、敬酒神、高粱地里的抗战,几乎就是一部红色狂欢、酒神狂欢、血色狂欢(稍有遗憾的是罗汉剥皮时,导演没敢处理,是否可以艺术化地处理农民的“血流”“血色”“血染”?)

  饰演九儿的青年演员师学丽师出名门(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田桂兰弟子),唱做功夫可圈可点。第一场的“坐轿”,第二场的“椅子功”,第三场的“骑驴”,都展示了演员的高超的表演技术技巧。难得的是演员全场“踩跷”,所有的圆场、台步,包括椅子功,都得在“跷功”状态下完成。这一方面见出了演员的全面艺术功力,另一方面也见出了导演的神奇运思,大胆创造;使多年不见的“遗产”了现代的生命力。

  这个戏最值得一提的是舞美设计。若简单地人云亦云戏曲舞台的舞美,应该空灵、简约、诗化、装饰化,等等,似乎没错。这出戏演出前的舞台上,反倒是满台全部实景红高粱。开演前就有了惊讶、疑虑和悬念——专家们心理在打鼓,戏曲有这么搞的吗?演出过程中,观众才明白,演员所有的唱做表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满台的实景可以随着剧情和表演的需要,自由上下(滑动)。当需要时,例如“野合”一场,实景展现的是真实的高粱地,余占鳌和九儿把成片成片的真实的高粱用脚踩倒,野合过后,高粱“下场”了。需要突出台上的表演,而又需要有高粱作为背景(渲染)的时候,灵活而巧妙地使用了LED和三维投影,不但使舞台演出效果(意境、意象)更加丰富丰满,而且使舞美实质性地参与了艺术创作和人物形象的塑造。《红高粱》的舞美处理,既完好地保留了艺术(戏曲、晋剧)的本体和本性,又增加了舞台表现力。

  戏剧的舞台美术,理应是戏剧艺术表现(人物和形象)的重要部门,是整体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不具备游离整体艺术之外的独立性。现今,很少有戏曲艺术家使用满台充塞的、只是单纯写实再现外在环境的舞美设计;反过来说,一味追求所谓的空灵、诗化,或所谓的装饰化和风格化,也未必就好。艺术的“如何表现”,总是为“表现什么”服务的。不能表现人物,不能塑造形象的舞美,不能算是成功的舞美。具体作品要具体分析、具体使用,不可一概而论。

  晋剧《红高粱》,跷功的运用,实景的妙用,带有创造性。这两点,不只是表演艺术家和舞美艺术家的创造,也应该属于导演艺术家的统一构思。这两点给了我们一些启示:艺术创造和艺术创新没有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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