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一部被雪藏350年的昆曲传奇———《怜香伴》被华丽包装,登堂亮相,在位于北京市市中心、造型古典别致的保利剧院上演。
白纱帐下,崔笺云和曹语花两个美人眼波流转,互诉衷肠。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小姐和丫环由男旦饰演,他们葱指微翘,身段优雅,一些调子很低的曲牌信手拈来,全然不失女声的甜腻婉转。
由于此剧演绎了一段发生在封建社会的女同性恋情,且由男旦出演,甫一亮相便引来关注的目光,勾起了媒体与观众的好奇心。
这部被精心推出的古装剧就是清初兰溪籍著名戏曲家李渔的作品。《怜香伴》又名《美人香》,是《笠翁十种曲》的开篇之作,也是李渔平生的第一部传奇。据浙师大李渔研究者单锦珩撰写的年表,《怜香伴》作于李渔40岁,大约在清顺治七年(公元1650年),其从家乡兰溪迁居杭州之后完成。《怜香伴》讲述了崔笺云、曹语花两个美人,互相爱慕,历经波折后,终以同嫁一夫的方式,厮守一生的传奇故事。而推出这个传奇故事的是一个叫王翔的有识之士。
明年是李渔诞辰四百周年,把《怜香伴》搬上舞台或许是对李渔最有价值的传播和最有意义的纪念。我们知道,生于17世纪的李渔是那个时代的叛逆者。他不想做官,却好享受生活,闲来无事写戏著书,那部牵动着历代文人与优伶的《笠翁十种曲》为我们阅读李渔的戏剧美学与人文情怀打开了一扇别致的窗。李渔的作品里并没有太多传统文人“文以载道”的想法。他作《怜香伴》也许是出于自娱自乐,但他写这出戏很可能是这样一种历史文化背景使然———在夫权至上的中国古代社会,深宅大院里男人背后的妻妾们(尤其是深宫中一些性寂寞的宫女)以及一些女尼和道姑开始有同性恋行为。对这种行为的描写我们可以在从明朝中晚期开始的一些文学作品中看到。
李渔不仅是一个传奇的剧作家,更是一个尊重人权的学者,他的戏剧并未从男权的角度对“妻妾相和”给予娱乐化的阐述,而是从女人的层面挖掘了爱的力量。正如曹语花对崔笺云誓言“死都死得,还有什么做不得”,在经历了分离之苦的重逢后,曹语花对崔笺云说出了自己嫁给崔笺云丈夫的真实原因,“我当初原说嫁你,不曾说嫁他,就是嫁他,也是为你”。这就是李渔对爱无界、爱无别的彻底表达。当然这也从另外一个层面,反映出中国文化对爱的宽容与包容。
但从戏曲来说,由于题材的边缘性以及过强的故事性使其并不适合单折抽出来演出,据说长达36折的《怜香伴》从未排演过。
据报道,恰恰是这两个特点,让王翔在2008年底听说《怜香伴》时便对其“一见倾心”。彼时,王翔走访中国戏曲学院,偶然间听说学校的新媒体艺术系主任于少非正在跟北方昆曲剧院合作,整理排演这出自己从未耳闻的昆曲。
对于少非而言,排练《怜香伴》只是出于传统戏曲整理和学术交流的需要。他从全剧36个回目中挑出一场戏来进行排演,并准备前往欧洲做小范围交流演出,并不打算在国内做任何宣传。
但敏锐的文化商人王翔却感觉到,《怜香伴》显然具备更为丰满的意义和价值:如果能够公演,这将是第一出女同性恋题材的传统戏曲,它给观众带来的心理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于是,王翔立即买来一套《李渔全集》开始着手研究。他惊喜地发现,李渔的作品足够有趣,不重抒情、更关注故事性。
王翔当下决定要做《怜香伴》。他亲自改编剧本,把原作中对官场腐败的抨击等内容一并删除,使全戏围绕着崔曹二人的恋情展开,并保留了其中所有插科打诨和调侃的轻喜剧内容,力图让观众“看得轻松、高兴”。
在坚持文本和内容保持传统性的前提下,他找来执导过男同性恋题材影片《蓝宇》的香港导演关锦鹏,找来昆曲大师汪世瑜、社会学者李银河、服装设计师郭培等人,为表演造势,力图在技术上让《怜香伴》符合当代审美,以保障演出的成功。
关锦鹏在接受“凤凰网”主持人王东的访谈时认为,李渔有各个方面的才华,他既能写作,又能排戏,当导演,还是园林的设计家,他甚至是那个年代非常前卫的能争取知识版权的一个人。他还认为李渔堪比古代冯小刚。他说,今天大家会说冯小刚的电影很受欢迎,“那应该李渔那个时候的剧本也非常受欢迎,最起码大家都看得懂。大家觉得很轻松,但不代表它完全没有内容。”所以,他十分乐意执导这部最早涉及中国古代女同性恋题材的戏曲。
下一步,为了推广昆曲,王翔决定“走出去”。因为在他看来,拥有同性恋题材和男旦演出两大法宝的《怜香伴》在国外市场肯定会拥有极大的潜力。目前,他正与爱丁堡、柏林、荷兰等国外艺术节进行商谈,走出国门已经列入该剧的未来议程。
《怜香伴》演出一个多月来,尽管有人认为,其传播和推广的各种手段有点“剑走偏锋”;尽管有人质疑,其借同性恋题材炒作,以男旦制造噱头。但在通俗文化大行其道和昆曲式微的大背景下,《怜香伴》的演出或许是“拯救”昆曲的一剂良方,是让这一古老艺术“有尊严”生存下去的一种讨巧而有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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