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谈昆曲：是艺术不是娱乐

著名作家白先勇日前来沈参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举办的系列讲座，首次来沈的白先勇携《白崇禧将军身影集》等作品来到东北大学，与大学生交流写作心得以及推广昆曲的感受。讲座开始前，他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谈及昆曲推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以及阅读与写作。

谈昆曲：是艺术不是娱乐

就在不久前，昆曲《牡丹亭》在法国古堡演出，再次赢得欧洲观众赞誉。 10年来，白先勇为推广昆曲艺术不遗余力，他与苏州昆剧院联合创作的青春版《牡丹亭》自2004年上演至今已演出数百场，享誉海内外。

谈到与昆曲的渊源，白先勇回忆说，10岁那年，他在上海欣赏过梅兰芳与俞振飞表演的昆曲选段《游园惊梦》，立刻被昆曲的优雅风格所吸引，从此与昆曲结缘。白先勇的代表作小说集《台北人》中，就有与昆曲有关的短篇小说《游园惊梦》。他还透露说，自己的新书即将出版，讲述10年来传承昆曲的故事，书名暂定为《牡丹情缘》。

青春版《牡丹亭》之后，白先勇又推出新版昆曲《玉簪记》。白先勇认为，青年观众未必不喜欢古老的传统艺术，关键是他们很少有机会欣赏，也未必能欣赏到原汁原味的昆曲艺术。白先勇说：“我希望昆曲能以一种高雅的姿态回到观众面前。从明朝发展至今，有大量的文人、音乐家、表演艺术家投入昆曲创作，昆曲的音乐、表演方式等各方面已达到高度的精美、精致的风格。无论是实景版昆曲，还是厅堂版昆曲，我觉得，很多都是旅游伴宴性质的演出，更偏重于休闲娱乐。我还是想将昆曲还原为高雅艺术，将昆曲本来的艺术面貌呈现给当代观众。 ”

白先勇同时认为，昆曲之美应在更大范围进行推广展示。美，是可以跨越国界的。近年来，白先勇多次将昆曲推介到国外演出。据他介绍：“《牡丹亭》在国外上演，连演三天共9小时，外国观众都能坐得住，没有提前离席的。 ”

白先勇不仅致力于推广昆曲艺术，对其他戏剧形态也非常关注。白先勇尤喜话剧，他告诉记者，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排演的话剧《茶馆》他百看不厌。他自己的小说也被不断地搬上话剧舞台。《游园惊梦》改编成话剧轰动一时；《永远的尹雪艳》去年被排演成沪语话剧；今年《孽子》也被搬上话剧舞台，并且加入歌舞元素。白先勇认为，无论是重娱乐还是重艺术，戏剧作品关键以品质取胜。

谈传承：坚持文化遗产的美学方向很重要

白先勇始终认为，作为中国独一无二的文化遗产，昆曲就像兵马俑一样，应加大保护力度。推广昆曲就是要传承文化遗产，而不是把它做成娱乐项目。他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活态传承，不能只在博物馆里展示。比如，昆曲本来就是立体生动的艺术，如果不努力进行活态传承，那就太可惜了。 ”

不过，白先勇认为，昆曲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也不能忽视当代社会的文化环境，把昆曲这个历史悠久的剧种传承下去，一定要赋予它新的生命力。如何把这么古老的剧种搬到21世纪的舞台上，让它重现古典美的光芒，这其中有很大的学问。白先勇认为，坚持文化遗产美学方向很重要。昆曲也好，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好，要传承下来，一定不要丢弃其美学传统。如果昆曲把原有的传统精髓丢掉，一味追求创新，有可能两边不讨好，新的观众得不到，老观众也放弃了。当然也不能因循守旧，要跟随时代的审美，但不能将文化遗产完全交给市场。

谈阅读：多读文史哲经典

谈到阅读，白先勇建议广大读者多读文史哲经典。从自身阅读经验出发，白先勇谈到扩大阅读范围、扩大知识面的重要性。比如一位作家，只阅读自己感兴趣的文学书是不够的，有了宽广的知识面，有了深厚的生活经验，作家才能够从事文学创作。白先勇说：“我推荐大家尽量多读文学书、历史书、哲学书。从经典读起，能够少走弯路。 ”谈到自己的阅读书目，白先勇介绍说，历史书籍主要读《史记》、《资治通鉴》等；哲学书主要是东西方哲学家的经典著作；文学类图书比较青睐古典文学，对当代小说也颇感兴趣。

白先勇喜爱唐诗、宋词、元曲。他说：“如果要选一本对我影响最大的书，那就是《红楼梦》。”当代作家作品，白先勇欣赏王安忆、余华、贾平凹、韩少功、莫言的作品。“我很喜欢贾平凹的小说《秦腔》。 ”

谈到网络阅读与纸质阅读，白先勇认为，这两类阅读各有优长，互相不可替代。有越来越多的读者在进行网络阅读，但也一定会有人手不释卷，享受纸质阅读的乐趣，这个不必担心。

谈写作：文学写的是人性人情

白先勇代表作有短篇小说集《寂寞的十七岁》、《台北人》、《纽约客》，散文集《蓦然回首》，长篇小说《孽子》等。其中《台北人》入选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近年来，忙于昆曲推广的白先勇似乎忽略了文学创作，不过，白先勇对此予以否认，他认为文学创作是一个积累与沉淀的过程，他一直在为文学创作积累素材。在推广昆曲的日子里，他将创作推广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的心得体会结集出版，取名《姹紫嫣红牡丹亭》。另一部讲述10年来传承昆曲历程的文学作品《牡丹情缘》即将出版。此外，白先勇还撰写了有关父亲生平的历史类图书。

白先勇坦言：“我觉得文学写的是人性、人情。凡是人性的东西都是文学的材料。我的作品中会更注重人伦方面的表达，情感上也会涉及父子情、母子情、兄弟情、爱情等等。中国文学中‘情’是很重要的题目，好的文学作品教你如何挖掘人心潜在的恻隐之心。我一直用心写作，一本书想要打动读者，首先要打动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感动不了，又谈何感动读者呢？ ”

白先勇的作品，对于结构、形式、技巧、文字都很讲究，理性与感性并重。这也许得益于他学贯中西的教育背景。他说：“我主修的是西方文学，后来在西方生活、教学。不过，我一直对中国传统文学情有独钟，先从中国的古代诗词、小说开始研读，然后再研读西方文学作品，我有意无意地也在想，怎样把西方和东方的精髓结合起来，用于自己的文学创作。读者们阅读我的作品就会发现，在文字上，我尽量保持东方风格，不受西方的影响，我觉得中国的文字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