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生活,昆曲是不能避开的一章,如果苏州是一本线装书的话。
说到昆曲,正如白先生在一段文字中所说的那样,“昆曲是最能表现中国传统美学抒情、写意、象征、诗化的一种艺术,在别的表演艺术里,我还没有看到过,包括西方的歌剧、芭蕾,歌剧有歌无舞,芭蕾有舞无歌,终究有点缺憾。昆曲却能以最简单朴素的舞台,表现出最繁复的情感意象来……”
昆曲的好,白先生已经说得如此透彻全面,我们当然不会怀疑,也不愿怀疑。只是,在接受昆曲之美全面熏陶的同时,隐隐间我也嗅到了这样的味道,仿佛一夜之间昆曲就成了最优秀文化的代表,一个人不懂昆曲、不能欣赏昆曲就是一种素养上的缺憾……
在我看来,昆曲之美只在唱词之美,在今天,其表演程式上的美已无法再有土壤——说穿了就是现代人的审美需求。节奏舒缓、轻灵曼妙的昆曲,如何能在现代人的心灵上留下一丝刻痕呢?何况这里面还存在着思想意识、时代背景的问题。有人说现代人的情感与心灵都是强烈或不免粗糙,无法体味空灵的艺术,我不同意这样的看法。任何艺术的发展和兴盛都有其一定的背景和需要,当背景变了,需要不存在了,最美的花,也无法在没有土壤的空气中生长,现在,昆曲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
写到这里,我想起前年秋天关于昆曲的一次旅行,旅行的目的地是威尼斯,香港导演杨帆将两则昆曲折子戏拍成了电影,影片获邀在该年度的电影节上放映。除了我,随团的都是本城也是国内著名的昆曲表演艺术家,他们也是那部影片的主要演员。
我在电影首映的时候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将影片看上一遍。两则折子戏,一则是“烂柯山·痴梦”,一则是“紫钗记·折柳阳关”,熟悉昆曲的人应该都知道,前者讲崔氏离开潦倒秀才朱买臣另嫁,但日子过得并不好,得知朱做高官后,一心想重修于好,便梦见他把自己接回家门,梦醒后发痴而疯的故事;后者讲李益因为得罪高官被发配边疆,霍小玉预感到他将一去不复返,展现二人新婚惜别的场景。片中,演员出色的表演当不容置疑,但是两部折子戏的内容,让我坐在威尼斯的电影院里,头一回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归纳起来,无非两点,一是在古代中国,女人是男人的从属,所有的一切只为男人而存在,二是男人惟有学而仕才是出路,否则也和女人一样,毫无人生价值可言。一得出这两点,我就暗暗担心,不要让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误会了我们的传统戏曲艺术,更不要误读了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
昆曲是国宝,所有的人都这样说;昆曲是博物馆的艺术,我个人以为如此。(长岛)
(摘自 《上海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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