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中文的日本歌舞伎大师,花甲之年却迷上了昆曲。11月下旬,中日版昆曲《牡丹亭》,将演绎坂东玉三郎所说的“东方人的梦幻化的生活”

吴丹

“别说坂东玉三郎是个外国人,就连我们经验丰富的中国戏曲演员,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两折戏,都是很困难的。”这几天,苏州昆剧院院长蔡少华多少有点紧张。11月17日至22日,中日版昆曲《牡丹亭》将在上海兰心大戏院公演,日本歌舞伎大师坂东玉三郎执意要出演全部七折戏。今年3月,他曾在苏州演出《牡丹亭》,当时只演了其中五折,余下的《写真》和《幽媾》两折则由青年演员担纲。

“这一次他的戏瘾上来了,跟我谈了很久,一定要把剩下两折戏都演下来。”《牡丹亭》的制作人靳飞很担心玉三郎的承受力,“毕竟是年近六旬的人了,这期间他还得回日本歌舞伎座演出,只能见缝插针背唱词。”靳飞一直劝说,但玉三郎执意要全力以赴。

三年前,坂东玉三郎向中国昆曲艺术家张继青学习《牡丹亭》,并决定在舞台上出演杜丽娘。去年,在好友靳飞的牵线搭桥下,中日版昆曲《牡丹亭》成型,并一路巡演至日本京都、北京和苏州,所到之处皆是“日本梅兰芳”的惊叹。

这两位身处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大师,其实早有渊源。1926年,坂东玉三郎的祖父十三世守田勘弥曾与梅兰芳同台演出,玉三郎年少时就听父亲讲述过中国京剧,他家中尚挂有梅兰芳的剧照。1987年,玉三郎还曾专程赴京向梅葆玖学习《贵妃醉酒》。当他得知《贵妃醉酒》是受昆曲影响而创作的,又对昆曲产生了浓厚兴趣。

CBN:《牡丹亭·杨贵妃》曾在日本京都南座剧场持续演了20天,场场满座。你觉得日本观众接受昆曲有障碍吗?

坂东玉三郎:日本普通观众对古典艺术很熟悉。就像歌舞伎座,每个月能吸引10万观众,人们已经非常习惯这种传统的表演方式了。我们在日本演出时配有字幕,再加上音乐和演员的表演,观众们还是很能接受的。

CBN:你的祖父曾与梅兰芳先生同台演出,20多年前,你也专程向梅葆玖学过《贵妃醉酒》。但你最终选择了昆曲而不是京剧,为什么?

坂东玉三郎:京剧与歌舞伎的表演形式差别太大,相比之下,昆曲的音乐与表演形式跟歌舞伎比较接近,昆曲里的唱腔跟日本古典歌曲、日本民谣有几分相似之处。

CBN:昆曲唱词的文学性很高,苏州话也相当难学。不懂中文的你怎么克服这些障碍?

坂东玉三郎:我经常跟靳飞一起交流《牡丹亭》的唱词寓意。对我来说,念白是最难掌握的。中文和日文的语法完全不同,动词的位置常是相反的,死背下来相当困难。我是靠听录音来强行记忆,先努力记住一个,再连带记住第二个、第三个,把大的框架记住之后,每次到苏州再细抠,把所有细节整理一遍。我相信通过反复练习,很多事情都能做到。

我们的创作氛围很好。虽然彼此语言不通,但一站到台上,我与演员、乐队之间的交流完全可以靠肢体和眼神,有一种默契。

CBN:你认为昆曲的精髓在哪儿?

坂东玉三郎:有两点。一是很梦幻,二是音乐很美。昆曲展示的是东方人的梦幻化的生活,这一点让我特别迷恋。《牡丹亭》尤其有代表性,我很难具体说《牡丹亭》的哪一点是梦幻的,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梦幻的故事,完全不是现实主义的,只有在舞台上才能传达这种感觉。

CBN:汤显祖写《牡丹亭》时是48岁,他在创作后期写一个少女怀春的故事,像是做了一场梦。是否这也是你的梦?

坂东玉三郎:这是汤显祖的梦,也是我的梦。《牡丹亭》是作家在尝尽人生后写出来的故事,一个老人的思想通过年轻的角色焕发出来。所以,我是在跟着作家的感觉走,把老人的思想演出来。

CBN:你以61岁的年纪去演16岁的杜丽娘,是什么感受?

坂东玉三郎:日本的能乐与歌舞伎艺术中有一句话:有丰富人生阅历的演员,才能演好年轻的角色。年纪大的人去演年轻角色,是可以的,但不能勉强。

年轻人在台上可以表现出青春的样子,年纪大的人可以展现人生经验,这些都很重要。这就是戏剧万般变化的趣味。年轻演员塑造年轻角色往往很困难,这就跟女演员创造女性角色一样困难,缺乏客观色彩。所以,男人创造女性角色,或者老人创造年轻角色通常更有意思。

CBN:在你演出之前,通常怎么进入角色?

坂东玉三郎:会有两种情况。紧张的时候就默默背戏,或者,就是拼命跟人聊天,什么都说。再紧张的话,我就不上台了。演员一定要在观众面前保持一种紧张感,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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