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战的大部分时光,梅兰芳是在上海的旧居度过的。8年里,留起胡子罢演。对一个演员来说,又有几个8年?终止8年的舞台生涯,无异于艺术生涯的“自杀”。

但梅兰芳关起门来,却往中国文化的更深处修为去了,寄情于梅花诗屋,以画自遣,以书自娱。

思南路87号留住了这些年中的兰与梅的芬芳,也留住了梅兰芳和他的朋友们,无论是旧派人物还是新派人物,那是一批文化精英的身影。

许姬传的忆梅文章中还记录了一件事。在当时抗战的形势下,梅的朋友欧阳予倩将孔尚任的《桃花扇》改编成话剧。此剧中的男主角侯方域是明末四公子之子,后变节仕清。而另一公子冒辟疆在明亡后回到故乡,隐居水绘园,誓不仕清,各种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梅先生欣赏冒辟疆的民族气节,一天在“梅党”之一的许姬传哥哥许源来处,看到冒辟疆的墨梅小幅,爱不忍释,感叹唏嘘,许源来以梅先生的处境与冒公子何其相似,想赠画,却被梅先生以不能夺爱推辞了。

吴昌硕是梅兰芳到上海后的忘年交。其子吴东迈曾对朋友说起,梅兰芳每来家中拜谒,执礼很恭敬周到,为此他父亲有一次送梅兰芳上车后,忘着远去的汽车背影说:“读书人里,像他这样文质彬彬的还不多见呢。”

梅兰芳与好友叶恭绰在上海成都路画厅合开画展,上海人都敬重他的爱国气节,纷纷买画以助梅先生卖画为生。画展中包括佛像、仕女、花卉等,其中有一幅达摩像,梅自题一绝:“穴居面壁,不畏魍魉。壁破飞去,一苇横江。”许姬传先生当时也购得十余幅画作,以吴湖帆画松、叶誉虎画竹,梅兰芳画梅的“三友图”最为珍贵爱重。

熬到了1945年,也是这样的10月的上海,重新披挂登台,复出戏却是古老的昆曲《游园惊梦》,这或许,就是梅之态度。

在上海,另有几段佳话:当年丰子恺先生,本对传统的京剧不以为然,只因买的唱片里有梅兰芳的戏,一听之下,觉得妙极,从此爱上了京剧,并特地去访梅先生,还写了专访文章。

而正是另一迷恋国剧的文人黄裳,促成了梅兰芳在非常繁忙的状态下,与许姬传兄弟共同完全了《舞台生涯四十年》这本回忆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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