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第三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2002年参加全国昆曲展演,被文化部表彰为“有显著成就”的艺术家。

他十四岁学艺,师承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周传瑛,工小生,冠生,鞋皮生兼能,尤以“巾生”见长,经四十余年舞台磨炼,蜚声海内外,获“昆曲巾生魁首”之誉。

在四十余年的舞台生涯中,他成功地塑造了《牡丹亭》中的柳梦梅,《西园记》中的张继华,《桃花扇》中的侯朝宗,《风筝误》中的韩琦仲,《长生殿》中的唐明皇,《浮沉记》中的赵文清等诸多光彩的艺术形象。《拾画·叫画》、《琴挑》、《跪池》等拿手好戏的表演更是风采独具,令人叫绝。曾多次赴美国、日本、泰国等国家和中国香港、台湾地区演出、讲学,受到热烈欢迎和高度评价。

一双美目,双瞳似剪。

一双美目,顾盼自如。

汪世瑜,“中国昆曲第一巾生”,从来不介意人们如此夸赞他传神的眼睛。

“他眼神时而低垂,忽而飞扬,眼神在5秒内由东场转到了西场。”

记者们写关于他的专访,不约而同,常常会从那双眼睛写起。

一小瓶绿色的“新乐敦”眼药水,总被汪世瑜带在口袋里,那种眼药水是用来缓解眼疲劳和消除红血丝的,小小细节,暴露出老艺术家对自己那两扇“心灵的窗户”,果然十分在意,十分爱惜。

去年,“浙昆”请他回来重演《牡丹亭》中的“柳梦梅”他有多久未曾粉墨登场了?热爱他的粉丝们,大喜过望,期待迎来一个彻头彻尾的“汪世瑜之夜”。

71岁的“巾生魁首”却连连摆手,“我老了,丑了,要在台上演满两个小时,你们不嫌,我自己也肉麻极了。”

“你们看看,我都有眼袋了,自己这么大年纪还装嫩,在舞台上调情,那不是恶心人嘛。”

虽言弃,实则惜。

放弃是为了保全最后的完美。

那一晚,汪世瑜登台约半小时,一颦、一笑、一投手、一驻足,一唱、一念,这个“柳梦梅”虽不再散发出往昔瓷器一样的光泽,却拥有老玉般的沉着温润。半小时,恰如其分:减一分,是对热爱者们的轻慢,增一分,“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汪世瑜大笑。

曾经大美过。曾经风华绝代过。

这样的人,是永远不肯懈怠自己的,他们一定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看汪世瑜走路,似乎一直都是脊背笔挺,双肩打开,双脚略呈八字形,速度不疾不缓。每次在不同场合遇见他,心里总暗暗想,呦,这老爷子,走个路都透着一股子傲气。

三年前,本城一家媒体评选《四版“张继华”,你觉得谁最帅》(注:张继华是昆剧《西园记》中的男主角),当时68岁的汪世瑜“力挫三代昆曲巾生”,获得最高选票,成为昆曲“最美张继华”。

昆曲是典型的“文人戏”,600多年韶光流转,始终不失典雅、端庄、华美。对于演昆曲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以美酒下酒啊。

经年累月,难免“腹有诗书气自华”。

汪世瑜爱喝绍兴黄酒,酒量佳,风度也赞。喝至半酣,他也会忍不住拿出辉煌的过去,自我把玩一番。

当年他的粉丝极多,尤其是女粉丝多,“可以说用几辆卡车才能装得上”。上个世纪80年代,他在武汉演出,“隔着两条街的黄牛都在倒票”。连越剧表演艺术家徐玉兰也一直追着汪世瑜看戏,不知看了多少场。

而今,女学者于丹成了他的崇拜者,于丹告诉她的汪老师,“我打小就看您演的戏”。

风流不过是过眼烟云,倜傥,才是真正嵌入生命的DNA。

汪世瑜曾录过一些关于表演的录像带。那些发黄的录像带,至今被很多昆曲迷珍藏着。有人模仿汪世瑜的一举一动,单单1982年录制的《西园记》,“就看了不下200遍。”

14岁那年,汪世瑜拜“传字辈”大师周传瑛为师。

小小少年,从此踏入昆曲之门,“那是1954年,昆曲刚从解放初期的低迷状态里挣脱出来”。

像《牡丹亭》中那一句著名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伟大昆曲,成就了一位“永远的小生”。

汪世瑜,毕生将与昆曲在一起。

A

1980年,俞振飞先生在一篇文章里称赞汪世瑜:

“一到台上,或站,或坐,或行,或止,或喜,或忧,皆酷似传瑛,

不仅得其形貌,而且得其神韵……

汪世瑜在褶子和水袖上的功夫,看来已得乃师精髓,因此更觉潇洒飘逸。”

记者:多年来,您一直背负着“昆曲第一巾生”这个盛名,您自己从心里认可吗?

汪世瑜:当然我不能谦虚地回答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心里还是非常认可这个称谓的,因为,她不仅仅是对我个人艺术的一种肯定,也是大众多年来对于昆曲艺术的喜爱与认可。这个美誉,其实是对昆曲的赞美。

记者:您14岁学艺,要成为这“第一名”,想必是吃足了多少苦啊。

汪世瑜:那时候,吃饭、走路,甚至睡觉,我都会带上一把纸扇,打开、折起、旋转,这是巾生必备的“扇子功”。到了后来,我常常趁开会的时候,在桌子底下偷偷练习

记者:您的眼睛那么有神,那么有活力。曾经看见过一张胶卷冲印出来的照片,您在美国讲学,西装革履,那眼神真是俊美啊。

汪世瑜:眼睛的形状美不美,是天生的,但作为一名戏曲演员,眼神是要靠后天练出来的。你知道我是怎么练眼神的吗?我专门去学乒乓球,打乒乓球,需要眼睛不停地追随着这个小球,来回快速地转动,后来我居然还成了一个乒乓球高手。

记者:您爱喝黄酒,还专门喝那种带汽水瓶盖的绍兴加饭酒酒不是嗓子的天敌么?那么多年来,您是怎么处理这一对“矛盾”的?

汪世瑜:我不选“十年陈”、“五年陈”,就喝简易瓶装黄酒,中午喝半斤,晚餐喝半斤,多一两都不喝。有演出任务,一周之内,必定滴酒不沾。以前,浙江有一批很厉害的绍剧艺人,唱绍兴大班,铿锵得很,但这些老艺人在40岁后嗓子都塌掉了,因为他们在演出前往往仰仗豪饮,一碗一碗喝黄酒,演出时嗓音是彻底打开了,这样嗓子毁得太快。

而我追求微醺。

B

“在台上调情的时候要全神贯注,

要记住,整个世界,只有你们两个人。”

板鼓响起,他“探出手指,指尖微微弯曲,

大拇指按住水袖,中指和无名指微微并拢。”

有人叹道:“这个指法,少一分就娘娘腔,多一分便粗鲁了。”

记者:和20几岁的年轻女孩子同台演《牡丹亭》,您在台上有底气么?如何保证20几岁的“杜丽娘”,会爱上六七十岁的“柳梦梅”呢?

汪世瑜:哈哈,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这份信心。

我大概一共演过300多场戏,全中国昆曲界最美的女演员,几乎都和我演过对手戏。幕一拉开,我的眼里就只有“她”,我专心致志,和她们“调情”,心无旁骛。

记者:“她们”都是谁?

汪世瑜:她们包括昆曲界著名的花旦华文漪、张洵澎、梁谷音……有的比我母亲还要年长几岁,有的年纪只跟我的孙女差不多大。

记者:铁打的汪世瑜,流水的女花旦。

汪世瑜:这个倒是不敢当。只是我比较爱钻研,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转身,台上10秒钟的功夫,用了我整整大半辈子的时间。

C

“昆曲的发展,也是当随时代的。

但她的魂,终究还是有别于草根艺术

昆曲的文人气,决不能丢。”

记者:作为大师,您研究过昆曲未来50年的走向吗?

汪世瑜:任何事物的发展,变时绝对的。昆曲和任何戏曲一样,她的发展也是当随时代的。最早的昆曲样式,是带有强烈的脂粉气的,小生的演出样式,非常接近于花旦。到了我的老师周传瑛他们那一辈,他们改了,他们把脂粉气去掉,加强了书卷气,重在表现古代文人雅士的风流倜傥。以前的舞台都很小,是庙堂样式,点几盏汽油灯,就能把舞台照亮。但昆曲发展到今天,都是大舞台的样式,灯光成为巨大的舞美工程的一部分,这就要求昆曲的样式更具有阳刚之气。

记者:大开大阖的样式,会不会把昆曲的核心丢失?因为昆曲毕竟美在她的载歌载舞,美在她的曲牌音律。

汪世瑜:对,昆曲终究是有别于草根艺术的,这样的说法可能会惹起一些争议,但我始终坚持认为,昆曲怎样朝前发展,她的文人气,决不能丢。

D

“从厅堂版《牡丹亭》,

到与白先勇共同做成的青春版《牡丹亭》

就有人批评我形式大于内容,忽视昆曲最为纯粹的唱功。

但是为了昆曲,什么都可以做。”

记者:至今您和林兆华先生共做的厅堂版《牡丹亭》,在北京还是很热卖的吗?

汪世瑜:是的,厅堂版《牡丹亭》演了五年了,最高票价1980张,几乎都是一张一张票卖出去的,演到今年11月份,正好满500场,到时候在保利剧院会有一个庆典演出。

记者:有评论说,汪世瑜排厅堂版《牡丹亭》,演员的水袖甩出去,几乎就要甩到观众的鼻尖上了。

汪世瑜:那个演出的场所不足100平方米,观众甚至可以看到演员的眼线。杨振宁教授曾经来看演出,这个很多媒体当时也报道过,说他带着自备的望远镜,但始终放在膝盖上,因为从东墙到西墙,不过20米出头,根本不需要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

记者:有声音曾批评您说,形式大于内容,您怎么看?

汪世瑜:昆曲的观众现在已经非常年轻化和知识化了,到了你意想不到的程度了。这些观众本身的文化修养就很厉害,你还能不变么?像北大,学生自己搞了一个校园版的《牡丹亭》,水准也相当不错。

为了昆曲,我觉得什么都可以尝试做一下。

E

“像我这样70岁左右的昆曲演员,

全中国只剩下20几个了

要趁现在影像录制技术发达,赶紧做自我抢救工作。

如果我们都不做,那真是来不及了”

记者:有位名家最近在她的微博上很尖锐地指出,“自白先勇搞青春版《牡丹亭》,继而江苏昆剧院的《桃花扇》请来余光中,上海昆剧院《长生殿》由余秋雨任顾问,关锦鹏执导《怜相伴》,国家大剧院请于丹讲昆曲。圈外名人跨界支持昆曲,我担心名人走了,昆曲会“立死”。您认同这样的忧虑么?

汪世瑜:这样的说法虽然过于尖利,但这位名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昆曲要成传承发展,除了跨界与名家展开合作,自我抢救也是迫在眉睫。现在,像我这样70岁左右的老演员,全国只剩下20多个了,要趁现在影像数字影像的录制技术。

这么发达,赶紧为我们的“后昆曲时代”的演员们做资料的存世工程。

记者:您有实际行动了吗?

汪世瑜:我们正在和一位香港的金融家展开合作,在苏州录制“大师说戏·昆曲百戏”的影像录制,抢救的就是我们 这一辈老演员的代表作。目前已经录制了70多个戏,工程很大,但对于昆曲的未来发展,我认为意义很大。这个工作,如果我们都不做,那真是来不及了。(记者 潘宁)

(摘自 《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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