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先生曾言,没有青年观众,昆曲就没有生命。

“昆曲”首度进入我的视野是在高中时期,2006年“青春版”《牡丹亭》巡演至厦门大学。家住厦大海滨公寓,我曾在散步时途经大礼堂,瞥见门前海报中的才子佳人,闲闲一掠中唯觉甚美,但从未想过会与我有什么关联。

关于戏曲的原初记忆,还要往上数两代人。童稚时在外公家寄养,书柜里除了一期不落的《故事会》,便是码得齐整的戏曲磁带。《苏三起解》《锁麟囊》……当时全然不懂锣鼓管弦中的咿呀之声,只在为藤椅上的外公捶腿解闷时,似听非听,摇头晃脑。

外公过世后,那些旧物在岁月中蒙尘流散。关于外公和戏曲的遥远昨日,也在其后不断的转徙中,如同写在浮尘上的文字,在潮湿腥甜的海风吹拂下,模糊了面目。我曾经以为这便是故事的终点。

直至2009年如愿以偿飞入燕园,不知天高地厚地来到中文系,听说白先勇先生来北大推广昆曲,出于专业文艺青年的自我修养,便随着同系好友,一路旁听“经典昆曲欣赏”课程,在百周年纪念讲堂观看青春版《牡丹亭》的华美演出。

昆曲欣赏课堂堂爆满,从教室门口到座椅台阶寸土必争。我好容易在前排台阶上安身,近距离欣赏沈丰英与沈国芳老师,如何神奇地将现代感十足的教室,改换为杜家春光旖旎的后花园。在课后潜入休息室,巧遇正在卸妆的“杜丽娘”,当机立断索要签名。

或许你要笑话我追星,但既与大美昆曲相逢,我便如痴如狂,念念不忘。“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白先勇先生在燕园乃至两岸三地高校的昆曲传承项目,让更多如我一样的青年学子大开眼界,自此沉醉入梦,不愿醒来。

后花园中惊心动魄的遇合,距今已是五载。我不再满足于观众的身份,在北大昆曲传承计划五周年之际,成了昆曲传习班的一员。江苏省昆剧院精华版《牡丹亭》中春香的扮演者顾预老师为我们授课,从拍曲到身段悉心指点。开蒙的曲子是《牡丹亭·寻梦·懒画眉》,顾老师常笑言,从这支曲子开头未免难了些,但你们偏对《牡丹亭》,偏对杜丽娘一往情深!

“有声皆歌,无动不舞”,作为中国古典美学巅峰,这门综合性艺术为研习者提出了极高的挑战。为此我如饥似渴地汲取一切营养,从昆曲欣赏课,到昆曲传习班,乃至身边的各场昆曲讲座与演出,以打通关的精神一往无前,却在昆山之径中愈发觉出自己的渺小。

曾有幸得梁谷音老师亲授《牡丹亭·游园》,亦随着京昆社志愿者守在舞台侧幕,屏息观看石小梅与孔爱萍老师的精华版《牡丹亭》,也曾识得昆曲欣赏表演课上蔡正仁、岳美缇等前辈的风姿神采。如今手机音乐播放软件中的曲目基本全换成了昆曲唱段,“曲不离口”是我时常情不自禁的哼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昆曲在历史的天空中绚烂了数百年,而我的昆曲故事才刚刚开始。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这便是我对于昆曲全部的心情。有幸在大学的起点与昆曲相见,在清雅的曲笛声中安放躁动的心,我便知今生有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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