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曲表演艺术家、江苏省演艺集团常务副总经理柯军，开启了很多“头一遭”。二○○四年，中国第一家企业型崑剧院在争议与抗拒中诞生，处“不惑”之年的他，被任命为新生的演艺集团崑剧院院长。一个实践的艺术家领军演艺集团，这是头一遭。由清水版的《夜奔》，开启与进念的合作，最传统与最前卫的团体相碰撞，在跨界路上义无反顾，这亦是头一遭。在早前赴港与进念剧团始创者荣念曾的一场对谈中，柯军谈及改革时感慨道：“现在和香港比，我们缺的不是票子，而是脑子。”
谈及演艺集团崑剧院，柯军喜欢说“我们是企业”，从事业单位变成企业，意味?从“听市长的”变成“听市场的”。荣念曾问他“会带来什么新局面？”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两个字——“跨界”。“我出了本书叫《怕》，改革每改一步都是怕，好在我是艺术家我不怕。我关心跳出演艺的跨界，比如说和教育、商业的跨界。如果就演出谈演出，没有社会性，没有社会性就没有土壤。”
要学会经营管理
在长期缺乏与市场直接打交道的环境中，宣传、推广和营销，从来不是崑剧院长项。柯军认为，既然不具备这种经验，就需要专业的行销组织来助推。“很多东西可以靠服务外包。”票务外包给南京天天有戏剧场管理有限公司，广告和宣传推广就外包给大贺，市场行销外包给了江苏新天地演艺中心。柯军认为，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学会取长补短。现在，耗资三十个亿的江苏大剧院将落成。“现在剧团找不到剧场，要场租，剧场找不到剧团。”他说，江苏有很多本土的优秀剧团，让这些剧团长期入驻江苏大剧院。在进驻大剧院上，他们不排除会和保利合作，“我们有十一个剧团，保利有经营和管理，这算是强强联合了。”
为了推广崑曲，也是与市民分享当今中国社会最难能可贵的一份“静”，柯军带?年轻演员，上演了一场地铁崑曲。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二○一一年某天早晨，南京地铁车厢里突然走来“唐明皇”、“杨贵妃”、“侯方域”、“李香君”、“杜丽娘”和“柳梦梅”。在场有乘客一脸诧异，有乘客拿出手机拍照留念，亦有乘客过站不愿下车。
培养观众拓市场
此举在微博疯传，各界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柯军却未停止他的步伐——打破所谓“高雅艺术”与公众之间的隔阂。打开内地爱好文艺的年轻人聚集的几个网站，比如豆瓣，都常见江苏省崑剧院免费讲座及演出的宣传，现在正在举行的就有“春风上巳天”系列活动，包括字正腔圆——崑曲演唱艺术讲座。
“观众要培养，不培养观众，戏曲的未来在哪里？我希望江苏思维和视野变香港，比北京少了官气，比上海少一点商气，我希望多一点文气。如何把文化遗产变成文化资产。我们要的不是票子，是脑子。”
而艺术上的跨界，是从遇见荣念曾开始。这位香港资深艺术工作者，曾问柯军：“《夜奔》除了这么演出，还有其他演法吗？想过不化妆就登台吗？”他不置可否。
荣念曾回忆，实验剧场《夜奔》的开始，源自柯军在日本有一次演出，场地、音响均不理想，不得已做了一个清水版。然而没有伴奏，柯军似乎能听到眼珠转动的声音，是内在的理解而不是外在的力量牵引自己在动。
此后，柯军在荣念曾的带领下创造了“新概念崑曲”，他将其定义为“当代崑曲艺术家，借助传统崑曲的词、曲、舞蹈程式和抽象空灵虚拟的气象，表达艺术家对艺术文化生活的思考和感悟。”在实验崑曲《夜奔》，没有音乐、唱词，甚至你很难发觉到其中的情节。空得让人茫然不知所措。
考古与探险兼备
面对不少批评和质疑，荣念曾问：“当我们追溯传统崑剧的源头时，《夜奔》是明中叶戏剧大家李开先的作品，他创作时在书房里怎么思考，在不断慢慢实验，实践唱腔、声段。我们尊重活的歷史，但以后怎么走？”
柯军认为，崑剧的传承要有两支队伍，探险队和考古队。实验崑剧是一支探险队。崑剧的唱段不会改它，但会拿来用。“但可不可以有当代的情境，或者更具时代感的表达？”另外，传统戏曲人才培训严苛，既要有后天的勤勉，又要有先天的“祖师爷赏饭吃”。一些演员可能只是嗓子差一点，扮相差一点，就永远是龙套。但他们会不会有别人没有的对艺术的解读？而进入实验剧场，人人都可以呈现自己的理解。谁都可以成为主角。
不过，崑剧传承一定需要考古队。柯军说：“我们做实验剧场，不代表我们不要传统，没有功夫什么都是空谈，我们近年排演《临川四梦》，有批评我们的同行来看，他们很惊讶，没想到这么传统。”他认为自己或许比那些批评他的人更明白：在遗产保护上，应该坚持原汁原味。“就像《论语》，你翻开来如果不明白，不是他写不明白，是你自己读不明白，你不明白不要随意去‘破’。比如《桃花扇》，曾经有官员认为‘这云情接?雨况’不雅，要改成‘浓情接?蜜语’。贻笑大方。”
事实上，不管怎样评论实验剧场《夜奔》，不管怎样评价卖座的青春版崑剧，都不得不承认，这些新鲜的尝试，吸引?很多年轻观众走进剧场，也给了演员更多想像的空间。但对于要求严苛的戏曲演员而言，这是一条歧途，还是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荣念曾的语速总是慢慢的，他说：“对于年轻演员来说，知道多一点，就多一些可能，也多一些包容。”
——戏曲传承访谈之二
柯军（左）和荣念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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